第8章 人已死，债难销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一个物体重重砸向地面。
十五秒后，“跳楼啦，有人跳楼啦！”
惊恐的呼喊声一直在院内嚎叫着，听这声音应该是门卫罗大爷的。
办公楼内的人挤到窗边，低楼层的人甚至跑到了大院内。
眼前这一幕应该要成为大家很久都挥之不去的梦魇。
跳楼之人呈趴状陷在地面上，肢体扭曲，鲜血顺着白色衬衣缓缓流出。脑袋已经爆裂，鲜血散射开来，如果你把一个成熟的红樱桃狠狠摔向地面，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脑袋边的鲜血正夹带浓稠的白浆汩汩流出，由于楼边台阶的切割作用，一只小腿几乎已折断，露出胫骨和模糊的血肉。右手握着的手机，屏幕已摔得粉碎，连同摔得粉碎的还有戴在左手的劳力士手表。
这本应该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周一早晨，你抿着咖啡，我喝着热茶，他抱着文件穿梭于办公区，她眉头紧锁敲击着键盘。
可是，这一声巨响彻底打破了这份本属于清晨的宁静。
听到叫喊声，邓清强快速闪过一个不祥的预感。第一个冲下楼，强忍着恶心感凑上前去，辨认起死者来，可这一看，自己吓得踉跄了两步，差点摔倒在地，脸色变得无比惊恐。
跳楼之人，不是别人，他就是自己的顶头上司裴勇，成建房产投资有限公司的总经理。昨天还被他指着鼻子骂，今天他自己就变成了一摊肉泥，真正的肉泥。
长呼吸五口，邓清强快速缓过神来，马上要求一旁的几个人，“你赶快打120，你赶快报警，快！老罗，把公司大门关上，快快快！”
吩咐完，邓清强悄悄走到一旁无人的角落，捂着嘴拨通了一个电话，他应该是向某人汇报了现场的情况，然后就不停地点头应和。打完电话，神情变得放松起来。
“是裴总，是他吗。”大家已窃窃私语起来。
这种名场面怎么能少了宣传部的“八卦女王”郭茜呢，百米冲刺跑向楼，咋咋呼呼的，“跳楼的人在哪儿呢，跳了没，跳了没？”
她肯定以为是哪个被领导逼得快发疯的神经质，要给大家来一场跳楼表演，以谋求不再被极限压榨。
直到扒开人群，看到一滩血肉，“我晕……”，“血”字还在喉咙咕噜着，身子一软就瘫软在地上。
邓清强一看，脸都气绿了“这不是来添乱吗，散开，散开，都滚回办公室，你你，过来，把她抱进楼去。”
一看邓总指着自己，徐云彬也只有硬着头皮上了。一手搂着脖子，一手顺着屁股搂在脚弯，不行，还得把她的裙子整理好，免得走光啦。
一二，起，这女人还是挺重的，这得有一百一吧。抱着一个人真的太重了，还好自己平时还要在健身房练练器械，距离大厅的休息沙发还有两步啦，但终究还是架不住体力不支，三步并着两步，砰，两人一起摔在了沙发上。
随着摔倒的惯性，徐云彬的嘴直直的怼在了郭茜的嘴上，黑色半身裙已上翻，裙底春光乍泄，【黑色】确定无疑。徐云彬赶快瞟了一眼，快速整理好了裙子。
这一摔，正好也把郭茜弄醒了，
“你是谁？我在哪儿？呜呜，我要回办公室。”
“我财务部的，我叫徐云彬，我们……。”
郭茜头也不回，哭噎着跑开了。
院坝内，邓清强叫来各个主要部门的主管们，简单做了工作交代，马上各个部门都被打招呼，严禁任何人就此事发朋友圈，否则一律开除。
三小时前，公司楼顶。
今天的青州市，天青气爽，朝霞已挂于天边，今天又将是一个艳阳天，登高望远，真的好美。
裴勇站在公司九层的楼顶上，望向眼前的青州，满眼的眷念和不舍。眼前每一栋高楼、每一条大街小巷自己都非常熟悉，还有那条穿城而过的青江。
遥想自己当年以优异成绩考上知名大学的土木工程专业，拒绝了一线大城市的高薪工作，毅然回来建设家乡，因为自己有着无法割舍的乡土情结，就想用自己的专业知识建设一个美丽的家乡。
现在这样的话，听起来很傻很天真，但二十年前的那辈年轻人，似乎真有这样的社会责任和担当。
这些年来，自己也做得也有声有色，积极参与到青州市城市发展规划，城市房产建设和人居环境都得到了大大改善。
作为青州市青投控股集团下属的最大子公司，成建房产可谓风光无限。大大小小的城中村改造，青香人居、望江公馆等知名楼盘也出自公司之手。而自己也一步一个脚印，走上了荣誉和权力的巅峰。
可是可是，裴勇掩面哭啼起来，现在的自己已经回不去了。
楼顶的风可真大，呼呼的吹着，咆哮着、抓扯着。裴勇感到阵阵凉意，用双手交叉抱着自己，要是老婆和女儿在这里就好了，抱着她们就不会这么冷了。
裴勇拿起电话，打开了微信，翻看着女儿的朋友圈，真是一个爱臭美的丫头，明年就毕业了，就别回来啦。英国挺好的，妈妈也会过去陪你，不要害怕。
一个人呆呆蜷缩在楼顶角落抱头掩面，任由时间流逝，像是在等待什么，但又没有任何回复。
裴勇睁开模糊的双眼，抬手看向手表，已是八点四十五分。挣扎着站起来，看向公司院坝内，大家已陆陆续续来到公司，车一辆接一辆的驶近大门，驶向停车场，没开车的小年轻们遇见后相互打着招呼，有说有笑走进来。
平时没少骂这帮人，真想知道她们会怎样评价自己呢，终究只能打上一个自杀loser的烙印吧。
裴勇脚下已是一堆烟蒂，再点起一根烟，这已是最后一根，用力捏扁丢掉烟盒，松开手指丢掉火机，即将也要这样丢掉自己。
曾经幻想还有挽回的余地，可得到的却是否定的答案。
你能想象你不想死，而必须要去死的痛苦吗？
你能感受秒钟滴答，计算着你的死亡时间吗？
你能体会，即将离别你最爱的人时的不舍吗？
而这所有所有都压在裴勇身上，他已喘不过气来，拿起手机，给女儿和妻子发了同样的一条微信，“照顾好自己！”
奋力爬着站在楼顶护墙上，颤颤巍巍的，眼前的一切都已变成一片灰白，毫无任何色彩。距离这最后的归途只有一步之遥了，裴勇苦笑着，慢慢闭上眼睛，蹬腿一跃而下。
救护车赶来，医生下来查看，摇了摇头，人已经没啦。
警笛声也紧跟着呼啸而来，两辆警车到达现场。
明川区关城派出所所长罗坚率一众警察和法医赶到现场，警戒线快速围上。
邓清强上前向罗坚介绍了现场的情况。
法医也进行检查，确认人已断气，并对现场的手机进行了提取封装。
罗坚指挥着“小唐、小强，你们赶快上楼顶勘察。”
五分钟后，明川区公安分局局长刘旭也已赶到。“罗坚，现在是什么情况？”
“死者身份确认是成建房产投资有限公司总经理裴勇，从现场的痕迹及法医的初步检查情况来看，基本能排除他杀可能性，应该是自杀。”
“调查了解相关人员没？”
“今天唯一跟裴勇有照面的就是门卫罗大爷。罗大爷说今天很早就看到裴勇自己驾车进来，大概六点多，打了个招呼，他还觉得很奇怪裴总来这么早。
我们也查看了监控室，裴勇准确进入大门时间为6点7分。电梯监控显示，6点12分他独自乘坐电梯到了顶楼，然后就没有下来。”
“你们再做最后的调查和确认，裴勇是我们青州市重要国企的负责人，务必一定要勘察细致，把结论坐实，我马上赶去市局汇报情况，路上张局已经给我打电话了。”刘旭说完，赶紧上车，警车拉着警笛离开。
罗坚领着几个民警又查看了裴勇的办公室，在一个抽屉中拿出来一瓶【氟西汀】。简单询问了几个员工后，然后鸣锣收工。
自杀，这一结论已板上钉钉。
十分钟后，一具破碎的尸体搬上了殡仪车，最终将炙烧成一堆青灰，这终究是人的归途。
晚间，青州市电视台、青州咨询等媒体平台发布消息，“成建房产投资有限公司总经理裴勇因患抑郁症跳楼自杀身亡。”
好一个身患抑郁症自杀身亡！
今晚有人可以睡个安稳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