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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看他少年壮志凌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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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阵微风轻轻拂过,带着几分慵懒与惬意,在炽烈而耀眼的阳光下,为场间的人们带来丝丝凉意。

    微风吹过树梢,树梢之下的人们议论声不断,尤其是费子俊的呼喊声经过短暂的沉默又重新变得更加高昂。

    但这些声音,甘长安都没有听到,因为他刚刚迈上了第三十六阶石阶。脚掌上传来的刺痛消失了,只剩下微微的酥麻之感,灵魂上的针刺之感也消失了,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一场梦境,有一种大梦初醒的不真实之感。

    他感觉他和周遭的世界突然间仿佛隔离了开来,一切都变得非常安静,他好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一个阵法的世界。

    此间有阵,一座很大的剑阵,剑阵将这座石阶前后隔开,阵内有剑意丛生,一道道剑意像一口口古井,将台阶之内的空间分割成一块块区域。

    剑意无形,自然没办法用肉眼看见,这座剑阵的目的当然不是杀人,但是寻常人如果在剑阵之中,触碰到那些无形剑意,自然会被剑意所伤。

    所以这座剑阵考验的是神识与身法,用神识感应到那些无形剑意在何处,找到剑意流动之间的缝隙,然后用身法避开,进而到达石阶的顶部。

    石阶两旁树荫之下的人们,无法看到石阶之上的阵法,但是看到甘长安突然停下脚步,许久未动,也能猜到,石阶之上应该还有变化,却不知道这些变化在何处。

    费子俊眼见着甘长安在原地驻足许久,都没有挪动脚步,甚至菩提寺的那位年轻僧人马上就要接近甘长安,甚至超越,又想着自己的全部身家都压在甘长安身上,不由得很是焦急,但是他无论如何大声呼喊助威,甘长安那里也仍然没有回应,这让他英俊的脸上,都浮现出了阵阵苍白,让一些早就因为他英俊的脸,而一直偷偷关注他的小女修士们都跟着揪心了起来。

    而甘长安之所以停下来,当然不是畏惧剑阵之中那些横竖相交,看起来凌厉无比的剑意,他已入通玄境,神识强度凝练如坚冰,而且流星赶月步和七星遁法,皆是这世上最顶级的身法,感知那些横竖相交的剑意,在缝隙中找到机会,用身法快速通过,对他来说没有丝毫的难度。

    而且他在藏剑阁中得无数名剑剑意淬体,如今对这些无主剑意有一种天然的亲切之感,就算就这么直着走上去,那些无形的剑意相信也不会伤他。

    他之所以停步,只不过是在思考,他自幼跟随师父学习阵法之道,可以说,这世上除了少数的阵道大师,已经很少有人能在阵法之道的领悟上超过他,就连被称为举世奇才,万法皆通的严东楼,在阵法一道上也不如他。

    如今他看着这道剑阵,第一时间想到的事情不是如何通过,而是如何破掉。

    停步许久,他已在脑海中推演了数种破解之法,但是他最终还是缓缓的摇了摇头,这座剑阵,明显也是出自一名归真境强者之手,就算他已经稍微看出些这阵法的门道,但是要破这阵,还远远不够,因为他没有力量。

    庞大的大象,随意扔来一颗石子,挡住蚂蚁的去路,就算蚂蚁再如何聪明,算出这颗石子的重量,如何用力才能最快的将这颗石子推开,但是它还是没办法做到,因为它没有推开石子的力量。

    如果让场间的人知道甘长安此时的想法,不知道要被惊掉多少个下巴。

    推演许久,就在甘长安确认自己暂时没有办法破掉这座剑阵的能力,正准备抬脚继续向石阶高处走去的时候,菩提寺的那位青年僧人也来到了此间,只见那名僧人黝黑的脸庞此时也略显的有些苍白。

    甘长安亲身体会过前半段石阶之上钉字符的威力,想到这名僧人比自己晚上石阶许久,自己站在这里推演了一会,这名僧人便追上了自己,不由得对这名僧人很是佩服。

    他双手合十,对着那名僧人行礼,那名僧人也很礼貌的回礼,然后互相点了点头,两个人都无比自然,没有交流,但都油然而生的生出一种惺惺相惜之感。

    那名僧人观察片刻,便不再停留,运起禅宗的片叶不沾身身法,在那些剑意缝隙之间穿行,众人只见得他忽左忽右,忽前忽后,时而跃起,时而蹲下。

    围观的众人不明所以,但是终究在偶尔僧衣飘飞间,那仿佛被利器切割下来的衣角中,察觉到了石阶之上的危险,众人难免又是心头一紧,想着如果是自己,又该如何办呢?

    尽管有些狼狈,终究在来回翻腾间,那名年轻僧人已是又向着石阶前行了几步。

    就在此时,驻足许久的甘长安终于动了,他不像那名僧人一般小心谨慎,在辗转腾挪间小心的向前移动。他就是那么走着,就像是走在寻常的台阶之上,正大光明,迈着方步向前,那些如井般横竖交叉的剑意便随着他的身影移动,让开了道路,带着欢喜、带着雀跃,甚至带着臣服的意味。

    名剑有灵,剑意有识,那些交叉的剑意,感受到他身上被无数名剑剑意淬体过的气息,仿佛是看到了久违的君王,因为给甘长安剑意淬体的那些剑意,均是无数年来世间最顶级的那些名剑所释放的剑意。

    就算这座剑阵是出自归真境大修士之手,但是如今既然无人控制,不会主动进行攻击,这座剑阵,对于甘长安来说,就实在没有任何威胁。

    他平静的向着石阶之上走着,马上就要超过刚才的那位年轻僧人。

    那位年轻僧人在阵中,自然感觉到了剑阵之中剑意在甘长安身周的变化,瞬间升起一种不可以思议的感受。即使是在佛寺苦修多年,他的心中此时也难免生出一种不甘与无力之感。

    甘长安却突然间像是想起来什么事情一样,驻足向着树荫下的人群看去。

    树荫下的考生很是茫然,想着,你既然登阶如平地,登上去便是,看我们作什么?难道是想羞辱、挑衅我们?人群中骚动了起来。

    甘长安停步望向人群当然不是为了羞辱其它考生或是什么。因为他的目光望的不是人群,而是人群中的费子俊。

    费子俊不仅长得英俊,脑子也极为灵活,要不然也不会被他爹安排跟随服侍甘长安。

    此时他看着甘长安望过来的眼神,马上懂了是什么意思,也再顾不上呐喊吆喝,嘱咐了几名云秋城随行的少年几句,便急忙朝着石阶之上奔去。

    费子俊的天赋不错,修行也算刻苦,近期和甘长安时常有过深入交流,受益匪浅,修为也是突破到了感知中境。这样的修为,在这群考生中已是非常突出,而且他虽然是云秋城城主之子,但是因为云秋城城主费柘出身寒微,对他的影响颇深,他的坚毅并不输于任何人。

    此时明白甘长安的意思,而且惦记着如果因为自己的耽搁,耽误了甘长安取得首名的时机,那么损失可就大了,难道之后去都城要空着手讨饭去吗?

    他踏上石阶,剧烈的刺痛让他瞬间龇牙咧嘴、手舞足蹈起来,但是他马上发现,脚底下的动作,会增加他的痛苦,于是他立马收紧心神,虽然仍是手舞、牙呲、咧嘴,但是脚下再也不敢乱动。

    想着临行前父亲的叮嘱,天意坊的银子,还有抬头看着甘长安略带鼓励的眼神,他仿佛瞬间获得了无限的力量,左脚并着右脚,竟是瞬间走过来七八座台阶。

    但是猛然间提起的斗志,瞬间走过的台阶,并没有因为他与石阶接触的时间更短,而减少一些痛苦。

    因为痛苦并不会消失,不会减少,只会积累,然后爆发。

    这或许也是如今在石阶之上的人们都缓步前行的原因。

    费子俊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他同样想的很明白,既然都要痛,那么长痛不如短痛,最关键的是,选择这样的登阶之法,更能节省时间。

    如果是一场千里奔行,那么自然要做好准备,控制呼吸,调整步伐,注意节奏,才能保持持续的体力与精神。

    但是既然石阶只有七十二道,自己更是仅仅需要登过前三十五道就可以,那么何必像其它人一样精打细算、节省体力?

    他对甘长安很信任,或者说很了解,甘长安既然给了他眼神,他知道,自己只要登过前半段石阶,后半段自然有甘长安帮忙解决。

    于是在经过短暂的调整之后,深吸一口气,他竟是又瞬间越过了十几级台阶,这次,他全身仿佛都被钉子刺穿,灵魂感觉都要被撕碎了一般,他甚至无法站立,躺倒在石阶之上,虽然这会加剧他全身的疼痛之感,但是他也再没有一丝力气,什么也不愿再想。

    俯身一躺天地宽,哪管人间山与川!

    但是怎能如此?

    他是云秋城的少城主,他肩上担着责任,受全城供奉,自然要为全城之民尽心;他天赋极高,至少在云秋城里,没有比他天赋更高之人,能力越大,责任自然越大;他年少轻狂,如今他还未满十九,是真真正正的少年,“少年心事当拿云,谁念幽寒坐呜呃。”困难和放弃,不应该属于他,要说意志与坚韧,他又何尝落于人后?

    于是,费子俊再次艰难的站了起来,他依然龇牙咧嘴,他痛苦哀嚎,但是却不发出声音,他要节省每一丝力气。

    那在旁人看来,或许只是平平无奇的十几级台阶。当费子俊费尽心力,靠着巨大的毅力迈过,终于站到第三十六阶台阶之上时,感觉到身体上传来的深入骨髓的刺痛慢慢消失,他摸了摸脸颊,感觉到正午的阳光照在脸上,温暖而明媚,仿佛是在告诉他,一切都已经过去,他有些释然,又有些明悟。

    轻舟已过万重山,如今他的朋友站在他的身边,之后的路,有人同行,皆是坦途。

    他咧起早已僵硬的嘴,大声笑了出来:“走,我们去拿第一。”

    甘长安扶起费子俊,并肩向着台阶之上走去,那四周交错的剑意,感知到他的心意,纷纷让开。

    大道在前,前行而已,须臾之间,甘长安和费子俊便已站在了石阶之上。

    他们的身后,那名菩提寺的青年僧人正在五十九级台阶之间穿梭,他的僧衣更加残破,他的身上隐隐渗出血丝,但是他的神态依旧平静。

    五十二级台阶之上,岭南剑派的卓逸飞依旧气度悠然的闪转腾挪,强大的钉字符,诡异的剑阵,仿佛对他没有丝毫影响,他闪身腾挪间甚至颇有出尘之感,且身上不见半点伤痕,果然是实力不凡。

    更往下,有的考生在全心全意的与石阶争锋,却有更多的考生,盯着石阶之上的甘长安两人,他们不理解,后半段的石阶,既然就连岭南剑派的卓师兄和那名菩提寺的僧人都攀登的那么辛苦,为什么甘长安却仿佛根本不受影响一般

    难道是有什么黑幕?但是大朝试是何等严苛之事,如何能行的了黑幕?

    就算没有黑幕,甘长安自有机缘可以不受后半段石阶的影响,那么那个少城主呢?这不算作弊吗?

    于是有人望向了石阶之下监考的道院先生。

    道院先生冷哼一声,“修行、读书、考试都是自身之事,盯着他人于己何益?我早就说过,不借助法器,登阶最高者为优,你们要是觉得自己有人相助,或者可以帮助他人,自然也没有问题。而且,我提醒你们,不提甘长安,这云秋城的费子俊是目前登过前半段石阶用时最少之人。你们可还有不服?”

    场间瞬间为之一静,很多人都默默低下了头,就算仍然还是有人不服,但是再也没有人发声。

    或许岭南剑派的众人也是早看出了这一点,所以始终没有说话。

    石阶之上,甘长安仍然没有什么表情,他转头望了一下,想着如果自己哪天进入承意境,借助辞暮剑的帮助,或许真的可以试着破开这座剑阵。

    费子俊却没有想的那么远,如今甘长安郡试第一已成定局,那么自己本次在天意坊赚的钱,足够自己随意挥霍一段时间,爹爹对自己肯定也另有奖赏,自己本来只是想随随便便参加一下大朝试,没想到竟然天纵之资,就算自己文试答得并不如何令人满意,但是本次郡试的前十,自己应该稳居其间。

    真是少年壮志凌云,世间任我驰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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