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飞来横祸（五）
四天后，沈宁玉再次来到了“梁记包子铺”的楼上，准备接两人去出庭。
她第一次看到穿戴整齐的萧周二人，在那里毕恭毕敬地拜祖师爷。
“这画上的老头到底是谁啊？”
“嘘！”两个男生同时竖起食指，表情十分严肃。
她不敢再问，也跟着拜了两下。
市中级法院的调解厅门口，萧周二人与毕飞晴再度见面了。
二人的身后，有包括魏大爷夫妇在内的十多位3号楼业主，和包括李主任在内的几位物业领导，以及化好了妆，完全变成一个十六七岁女孩模样的沈宁玉。她混在众人之中，不露半点破绽。
按理说，魏大爷和李主任等人的立场应该很明确，就是来为自己争取合法利益的，同时也为两位肯支持他们的律师打气。
但他们的表情上却完全看不出这一点那天萧周二人的逃跑，实在是令他们信心大减，尽管那两人后来送来了辩护合同，还是让他们有一种所托非人的感觉。
更何况到目前为止，很多人依然不看好这场官司。只要是稍微了解民法准则的人都认为他们必败无疑：损人财物而赔偿，那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毕飞晴的身后除了高二宝，还有几个‘大融’事务所的律师，也包括那天在面馆前出现的中年男人。
他们是一审时原告方的代理律师，但这个美女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把这官司接上了手，他们几个反而变成了她的助理。
不过看他们的表情，似乎都很心甘情愿地簇拥在毕飞晴的周围。
负责二审调解的是一位三十多岁的女法官，叫蒋云，据说也是一位在民事诉讼案件上相当有经验的法官。
很明显，毕飞晴和高二宝是占据了法理优势的一方。
在调解厅里刚刚坐下开始，高二宝就提出了他的条件：“我愿意接受调解，只要他们赔我的瓶子就行？”
毕飞晴则好整以暇地坐在旁边，不发一言，满脸都是轻松写意的微笑。
萧元诚看了看身旁连坐着都颤颤巍巍的魏大爷这是唯一一个跟进来的被告方代表然后他诚恳地向对面解释：“我代表我的当事人郑重表示，我们对于原告方遭受的经济损失深感抱歉，不但愿意对他进行发自内心的道歉，也愿意对他做出一定的经济补偿”
“不用！我用不着什么道歉，全都免了！赔我瓶子就行！”
萧元诚微微叹了口气：“我想请原告方仔细看看我身边的这位老人。”
他指了指魏大爷：“这位魏大爷和他的妻子退休多年，儿子又卧病在床，身边根本就没有多少积蓄。而3号楼所有面南的三十二家住户，基本上和魏大爷一样，都是原轮胎厂的退休职工，家境并不富裕。所以原告方提出的巨额赔偿要求对他们来说，等同于是倾家荡产”
“嘿！”高二宝伸出一只手来压了压，“这位律师，你等等！难道是我让他们倾家荡产的？一审可是法院判他们赔我钱的！又不是我去抢他们的。”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说，想请您看在他们并不富裕的份上，能不能”
“富裕？您这话说的，难道我很富裕？哦，我想问问，您知道一个普通元青花值多少钱吗？”
“咳，我并不是很清楚。”
“嘿，元代青花云龙纹象耳瓶，知道拍了多少钱吗？还有元代青花鬼谷子下山图罐，知道又拍了多少钱吗？”
“咳，我再说一遍，真的不清楚。”
“这么跟你说吧，只要是元代的瓶子，那都是天价！那瓶子要是还在，我算是小富裕，现在碎了，我才是穷人！”
“就算这个青花瓶是贵重的，可人家砸的是车，又不是瓶子，你那辆车总不能算贵重物品吧？”
高二宝转了转眼睛，当即回答：“怎么不算？汽车当然也是贵重物品！”
“你确定？连汽车也算贵重物品？”
“当然！”
萧元诚又转向蒋云：“请问法官，汽车也算贵重物品吗？”
蒋云皱了皱眉，不知他这样问有何缘故，但做为调解人，又不好不答，当即回答：“虽然现在我国经济发展形势很不错，但法律意义上汽车还是属于贵重物品范畴的。”
“连法官都这样说了，我们也无话可说。”萧元诚点了点头：“可是高先生，我们真的应该看看实际情况，您要求的赔偿款确实是超出了他们的能力范围”
“别哄我啊！律师同志，别哄我！我可是打听过的，仙桥小区的那些房子是旧了点，少说也是五十万往上吧？”
“唉，难道您想逼他们卖房抵债？”
“别！别跟我说这个逼字！咱们再怎么说也是文明人，这个字可不太雅啊”
“这么说，我们双方的诉求无法一致咯？”
高二宝扭头看了毕飞晴一眼，后者全程不发一言，却始终不改微笑。
于是他胆气更壮了，扬起头高傲地说：“那怎么着？要不咱换地方说去？”
“看来也只能如此了。”
女法官叹了口气，起身说：“既然双方无意达成调解意愿，那么现在就可以开庭，你们双方还有什么问题吗？”
双方都无异议，同时起身。
就在出门那一刻，毕飞晴放慢脚步，等着萧元诚上前时，突然转身一笑：“萧律师，我可是费了点功夫才把案子接过来的，您不会只有这点本事吧？”
萧元诚不答反问：“您觉得干我们律师这行的，首要的任务是什么？”
“其他的律师，那当然是为当事人争取最大的利益！至于我嘛，你忘了吗？我这辈子就和你们杠上了！”
“唉，”他摇了摇头：“都不对，做我们律师的，应该以坚持公平，促进和谐为己任”
“行了！别跟我来圣人这一套了，你要真是圣人，该高坐古庙，吃斋念佛才对，何必眷念这世俗红尘呢？”
“你说的那个叫圣僧，不叫圣人。”
毕飞晴扭过脸去，冷冷地哼了一声后，便加快脚步，不再理他了。
就像几天前他们亲历的那场官司一样，今天的市中级法院第七法庭里的旁听席上，也是座无虚席。
不过与上次稍有不同。这次来观战的律师中大约有一半左右，竟然都是女性。
这些女律师全部来自于明珠事务所四大律所中唯一一个没有男人的律师事务所所以她们全都是毕飞晴的同事，自然是来为她压阵的。
“哇，这么多女人，审判长也是女人，书记官也是女人啧啧，”周致远端坐不动，眼睛却到处乱瞟，“随飞随啄，群雌粥粥大大不妙啊！”
“说实话，我也有点怵”萧元诚看了看对面那双凌厉且深刻至骨的目光，又低下了头，“据科学调查，女性对于强烈刺激的记忆要比男性好很多，准确率也要高出10左右。”
“说人话！”
“就是说，她们更记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