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诛锄异已
第六十四章 诛锄异已
金磊说:“宫廷斗争是残酷的,父子、兄弟相互残杀,争夺皇位,你死我活,腥风血雨,甚至引起国家动乱,生灵涂炭。自秦始皇建立皇帝制度,赵高发动沙丘政变以来,历朝历代的宫廷斗争愈演愈烈。”邢姬说:“可是这一次少年天子福临与多尔衮余党的斗争却平和得多,他利用议政王、议政大臣之间的矛盾,顺利铲除了多尔衮的执政班底,加强了他的中央集权统治,平稳实现了亲政。”谷宗义说:“十四岁的福临背后有历经两代宫廷政变经验的母亲大玉儿的暗中策划,还有亲近爱新觉罗皇太极的王公大臣们的鼎力支持,所以他才能疯狂报复多尔衮,恣意宣泄心中的怨屈和仇恨。”
汤若望见天赐的第二杯咖啡coffee只喝了一口就没有再动了,他笑道:“我看你还是喝不惯这西洋的饮料,借花献佛,我们还是喝你刚送来的碧螺春新茶吧。我还想跟你学学中国的茶道和茶艺呢。”汤若望取出天赐以前送的一套高雅的青花瓷茶具,开始学着中国的茶道给天赐沏茶。天赐欣赏道:“汤老师,你不仅汉语说得地道,这茶道也大有长进。”汤若望笑道:“我刚到澳门,学了三年的汉语和汉文化。我在北京已经二十多年了,跟你舅公徐光启学习儒家学说,喜欢上了孔孟之道。这茶道还是跟你学的,我看了不少有关茶文化的书籍,终于悟出了中国茶道的真谛,觉得大有进步。”
这一对师生边喝茶边评论时局,天赐说:“多尔衮刚死,他的党羽掌握了清廷的军政大权,年方十三岁的少年天子很难驾驭这复杂多变的朝廷。”汤若望说:“不久前,圣上到我这里来问天象有什么异常,我告诉他在距离紫微帝星咫尺之遥的地方出现了一颗赤色耀眼的流星,使帝星有些摇晃。我说这预示多尔衮已经病入膏肓,断难生还北京,但多尔衮不会轻易交出皇权,要小心应付,早作安排,以防不测。少年天赐心有灵犀一点通,故然他一举将英亲王阿济格派来的三百精锐骑兵一网打尽了。”天赐说:“你用你的无比智慧和过人胆识提醒和帮助少年天子,你对他忠心耿耿,他也对你无比信赖。可是多尔衮的耳目甚多,要是给他们听见了,是会惹来杀身之祸的。”
汤若望笑道:“我经历的大明帝国天启、崇祯两代皇帝,开始是帮助徐光启大臣在钦天监修定历法,后来又同李自成和多尔衮打交道,深谙中国朝廷的明争暗斗那一套权术。但我是用科学和忠贞服务朝廷,不怕奸诈小人诬陷。圣上虽然年少,但是聪颖过人,有胆有识,也有自已的主见。他把我看成他的帝师和玛法,我就要忠心耿耿为他出谋划策。更可喜的是,皇太后是位能驾驭王室权贵,手段高明的女人。他们母子已经平这度过摄政王企图篡位这一关,相信也一定能平安度过多尔衮死后这权力交替的危险期。”
天赐点头称赞:“我相信老师的眼力,毕竟你对他们母子了解得比我深。这宫廷内的博弈也许你的预见是正确的。但是战场上的胜败现在还很难预料。”汤若望亦点头称是:“满清和南明的较量还会持续一段时间,目前确实还需要进一步观察,我们暂且不作什么预测。我准备将带来的西洋书籍翻译成中文,但是在措辞造句上总感到困难重重,力不从心,希望你能帮助我作些文字上的修改和校正。这些是我和徐光启大臣共同翻译的几本著作,你拿去可以作参考。”天赐爽快答应下来:“不过目前正忙于抗清复明斗争,恐怕一时难以坐下来作翻译工作。”汤若望高兴道:“我知道你是位江湖豪杰,言必信,行必果;没关系,只要你答应下来,等到你有空闲时间再说。”
不知不觉已到午餐时间,汤若望留天赐吃中饭:“最近有传教士从澳门来,他们给我带来了法国红葡萄酒,平时我舍不得喝,今天贵客临门,我们开怀畅饮。我买了点肥牛肉和牛排,还有洋葱、士豆,做烤牛排和汉堡包吃。”天赐笑逐颜开:“这太好了,我正要向你学习怎么做西餐呢。”师生俩动手做起西餐来,汤若望说:“我平时都喜欢吃中餐,我觉得中餐色香味俱佳,很好吃,也就懒得自己动手做西餐。”天赐笑道:“老师,你怎么到现在还没有结婚?没有德国老婆,也可以娶个中国老婆,中国女人贤淑温柔,可以服侍得你舒舒服服的。”汤若望笑道:“我是个禁欲主义者,清心寡欲,就像你们中国的佛教徒一样,到现在还是个童男子,终生不娶。满人性早熟,十三四岁就有情爱了。少年天子说他已与几个宫女有过体验。”天赐说:“清宫内的皇子皇孙都如此,专门有宫女供他们玩弄淫乐,所以到结婚时与皇后、福晋洞房花烛夜,就不会显得无知无能,尴尬窘迫了。”师生俩开怀畅饮,海阔天空,纵论天下。天赐告辞离开教堂,汤若望一直送到宣武门大街才依依惜别。
天赐回家后一直闭门翻译汤若望交给他的书籍,听说今天多尔衮的灵柩到京,少年天子亲率王公大臣缟服出迎,并下诏晓谕天下,全国臣民孝服举丧。天赐骑马来到东直门外观看,只见多尔衮的灵柩车队在英王阿济格的护卫下,从驿道缓缓驶来。福临迎出五里路,亲自祭奠,三跪九拜,号啕大哭,百官在道旁跪地哀悼。从东直门到摄政王府,两旁白幡连绵,纸钱纷飞。多尔衮的棺柩由诸王贝勒日夜守灵,萨满巫婆们诵经超度,福晋、格格和命妇们在灵堂上哭丧。被多尔衮霸占,原来豪格的福晋博尔济吉特氏容儿跪在那里哭泣,可能是在哀叹自己红颜薄命,前任丈夫豪格被多尔衮害死,现在第二任丈夫多尔衮也命丧黄泉。而那位皇太后博尔济吉特氏大玉儿没有出现在灵堂上,想必她也在为自己再次失去丈夫而悲伤,寡居深宫,床闱孤单,内心应该也是十分凄凉寂寞的。
天赐揣摩,此时的少年皇帝福临的内心应当说是充满了仇恨,他六岁披上了龙袍,每日五更上朝,黄昏参拜,有数不清的繁文缛节,满汉奏折,最使他痛恨的是那位身材高大,满脸虬须,冷漠凶恶的十四叔多尔衮独掌朝政大权,却把他玩弄于股掌之上,让他当了一个傀儡儿皇帝。他的童年和少年没有父爱,也缺少母爱和家庭的温暖,刻板、冷漠、乏味的宫廷生活使他厌倦;与母亲的分宫而居,难得一见,造成了母子间感情的隔阂;母亲下嫁,与仇人似的多尔衮同居,更使他感到奇耻大辱,颜面尽失。他经常处在一种极度的恐惧和不安,自卑和压抑的心理泥沼中无法解脱。但是他又不得不强忍怨言和怒火,把种种不满和委屈深藏心底;他变得傲慢任性,放荡不羁,把一切希望寄托在亲政之后。
俗话说,人一走茶就凉,更何况多尔衮掌权时,逆谋篡位,连登基的龙袍都准备好了,随时都可能废黜他这位儿皇帝,少年天子当然怨恨在心,亲政之后必将惩处多尔衮之罪。多尔衮在世时,网罗亲信党羽,谄害排挤异己,那些含怨受屈的王公大臣,自然会拥戴少年天子,联手打击多尔衮的余党。但是天赐心想,这位少年天子他现在必须学会忍耐,稳住多尔衮余党蠢蠢欲动的阵势,等待合适时机,惩处他们,否则弄不好会引起英王党羽的叛乱。
天赐从建斌那里得到的情报,十三岁的少年皇帝福临在守灵期间对多尔衮的驾崩竟然显示出非常悲哀和伤痛;由礼部起草的哀诏,尊封多尔衮为“诚敬义皇帝”,并用衮黄明袍殓葬,宣布国殇为二十七天;而福临他居然在灵前一直守孝至七七四十九天。那天,五凤楼的咚咚的鼓声敲了五下,嗡嗡的晨钟也撞了五下,这嘹亮的钟鼓声宣告多尔衮的丧礼已告结束,紫禁城里立即热闹起来,顺治皇帝亲政时代开始了。
过了几天,听到大街小巷传来阵阵铜锣响,衙门差役高声吆喝:“今日是皇上亲政大典,举国同庆。皇上下诏,自明天卯时起,大赦天下,减免赋税。皇恩浩荡,万民同享!”街市喜欢热闹的人群驻足观看,等到吆喝声过去,百姓议论纷纷:“摄政王多尔衮薨死,十四岁的儿皇帝亲政,江山社稷交给一位嘴上没毛的小孩子治理,真是国家的不幸,弄不好就是战乱不断,百姓遭殃!”“小心你的脑袋,这满街都有鞑子的暗探和汉奸!我们还是去看看小皇帝祭祖吧。”
天赐、天娇和老爷、老夫人、老管家、银燕也前往天坛观看顺治皇帝拜天祭祖,他们雇佣了仨辆马车,从东华门来到正阳门,驶过高大的天桥,再向东走一段就到了雄伟的天坛。今天天气晴好,虽然立春刚过,但日丽风煦,春意乍泄。远远望见高耸的圜丘那三层汉白玉石坛上,华丽的皇穹宇和回音壁晶莹闪耀,光彩夺目;巍峨的祁年殿那矗入苍穹的鎏金宝顶、蓝色琉璃瓦和三重飞檐在春光下熠熠生辉。老爷感叹道:“崇祯帝在世时,我们经常来天坛看祭祖,想不到如今江山易主,变成满清皇族来祭祀他们的祖宗了!”老夫人也伤感道:“天赐、天娇小时候,我经常带他们来天坛游玩。他们姐弟俩围着中央那四根代表春夏秋冬的盘龙粗柱躲猫猫,他们在两排十二根代表十二个月和十二个时辰的柱子间嬉戏欢闹,来回奔跑追逐。斗转星移,崇祯吊死煤山,江山易帜,感觉惚若隔世!”天娇气愤地说:“别提那无用的崇祯皇帝了,是他将大明江山拱手让给了鞑子,害得大明百姓受尽满清八旗的欺凌压迫,只能忍气吞声的做亡国奴了。”
这时少年天子在满蒙汉文武王公大臣的簇拥下,浩浩荡荡地来到天坛祭天拜祖。开道的仪仗队手执黑漆描金红色警棍,后边是一千名骑着高头壮马,身穿黄马褂的銮仪卫兵,双手高挚着斧钺,一对对的耀武扬威的驰骋而过。再后边是八百名红衣銮仪卫兵,手执着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圆型龙纹伞,五彩缤纷的方型花卉伞,各色圆型、方型龙飞凤舞彩扇、仙幡、旌节、旗麾、绣氅,迎风招展,灿烂夺目,锦团花簇,招摇而过。
天娇惊喜道:“你们看那小皇帝福临坐在龙辇里,满面春风,笑逐颜开。后边跟随着手持枪戟的黄马褂宫廷侍卫骑兵队,威风凛凛,狐假虎威。”老爷手指着说:“你们看,紧随其后的都是元老重臣,那是六王之首郑亲王济尔哈郎,还有两黄旗重臣索尼、鳌拜,后面是降臣范文程、洪承畴。你看那两黄旗巴图鲁兵组成的长枪队和弓箭队,一个个如临大敌,戒备森严。”老夫人笑道:“那些仪仗乐队里的鼓笙丝竹,管弦铜号,龙头金笛,吹吹打打,震耳欲聋,煞有介事的,忒吵闹了。”
这时天赐正举着望远镜细细观看:“那皇太后大玉儿坐着凤辇,穿着明黄色绣金的凤穿花朝服,特别引人注目。你看她胸前挂着一串长长的晶莹闪光的佛珠,脖子上还挂着一根金光闪闪的十字架呢。听说她不仅信奉喇嘛教,对西方的基督教也十分迷信,她还认汤若望为教父呢。你看那福临的脸蛋,看上去与姐姐天娇十分相像,到底是同父异母的同胞。”
天娇抢过望远镜一边仔细观察,一边嘟哝道:“我才不想有这么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呢!他是福临,我是天娇,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各不相干。”这时,司礼的官员和差役早就雁字儿侍候两旁,此时司仪大臣宣布顺治皇帝亲政大典开始,香烛高烧,烟雾腾腾,礼炮轰鸣。神采奕奕的小皇帝走下龙辇,在内侍太监的簇拥下,龙腾虎跃的走到香案前,对天行三跪九叩大礼。皇太后大玉儿在宫女的搀扶也下了凤辇,亲王贝勒王公大臣,还有藩属各国使节,也紧随其后,恭恭敬敬行三跪九叩大礼。
只见祁年殿前,皇穹宇下,回音壁旁黑鸦鸦地跪了一大片满蒙汉文武官员,他们高昂的呼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呼号声东经过回音壁的多次反射,在天坛上空隆隆回荡。天赐他们从望远镜中看到,宣诏大臣手执满蒙汉三种文字书写的顺治皇帝亲政表文,站立在天坛东首,大声宣读,告示天下百姓,顺治皇帝即日起临朝亲政了。
拜天祭祖仪式完毕,少年天子福临踌躇满志,潇潇洒洒走下了天坛,在庞大的仪仗队和两黄旗巴图鲁卫兵的护卫下,八面威风,浩浩荡荡的回到紫禁城。此时的紫禁城正是春光明媚,金碧辉煌,少年天子福临端坐在金銮宝殿上接受满蒙汉文武王公大臣的朝拜。
所谓金銮宝殿也就是明朝的皇极殿,到顺治二年改名为太和殿,是紫禁城三大殿中最大的殿。太和殿宽十一间,进深五间,大殿正面有一排雄伟的廊柱,内外共有朱红金丝楠木大柱八十四根,殿顶有重檐庑式黄色梳璃瓦,在阳光照射下熠熠生晖。朝廷的节日庆贺、盛大典礼、皇帝登基都在这里举行。六岁的福临在这里举行过登基庆典,这次又在这里举行亲政庆典,如果说当年的福临是懵懵懂懂、糊里糊涂,经过了八年傀儡儿皇帝的羞辱、压抑的历练,他已经是少年老成、深藏不露,泰然自若的接受群臣的朝拜。
天赐和天娇、老爷、老夫人、老管家、银燕在紫禁城午门之外看了一会热闹,就乘马车回家了。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晚饭,大家边喝酒吃菜边议论朝政。天赐分析道:“福临亲政后必有一场残酷的争夺战,也可能是以英王阿济格为首的两白旗篡夺朝廷大权,成为多尔衮第二;也可能是福临和她的母亲巧施计谋,利用两白旗的内部矛盾,分化瓦解,各个击破,将军政大权统统掌握在福临一人之手。”
天娇则反驳说:“我们别在这里瞎操心了,福临背后有个诡计多端、身经三朝宫廷政变的母亲掌舵,那位有勇无谋,又不是两白旗旗主的英王阿济格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天赐,我们俩打睹:英王阿济格必死无疑,连睿王多尔衮也可能被开棺鞭尸,死无葬身之地。”老爷、老夫人见姐弟俩争论不休,劝解道:“你们姐弟俩别打扰了,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此事很难预料,我们还是静观其变,拭目以待吧。”天赐见辩论很难有什么结果,也就顺水推舟下了台阶。说实话,天赐心中也没谱,也许天娇的赌注会赢得全胜,他却会输得精光。天赐心中抑郁不欢,多喝了几杯,老夫人见儿子醉了,命陪房丫头银燕搀扶少爷回房,并送去了醒酒汤。
天赐东倒西歪的躺在床上,嘴里还在嘟囔:“我没有醉,再喝两杯。”银燕给他喂醒酒汤,服侍他洗漱脱衣睡觉。她懂得少爷的心里装的全是抗清复明的大事,今天看了顺治小皇帝的亲政大典,心里总觉不痛快,没法渲泄,借酒消愁愁更愁,所以才会喝得酩酊大醉。银燕心疼少爷,搂着他健美的身子不住亲吻,温存地睡在一起。半夜,少爷醒来要水喝,银燕将保温在暖壶的醒酒汤端来给他喝。天赐问:“我是不是喝醉了?样子一定很难看,是不是丑态百出?”银燕笑道:“少爷你喝醉了酒后,那模样更风流,更潇洒了,讨人喜欢。”
酒醒后的天赐感到情欲辄起,就想与银燕缠绵,银燕也是欲念难忍,情趣盎然。天赐恣意释放压抑的心情,银燕因而得到极大的满足。你看他此时蛮力无穷,一直绻缱到月色朦胧,黑黢黢的黎明时分,才舒舒服服堕入梦乡。
不久,建斌得到消息,高兴地对天赐说:“英王阿济格与多尔衮的心腹亲信之间发生了内讧和火并。英王阿济格强迫豫亲王多尼、巽亲王满海达、端重郡王博洛、敬瑾郡王尼堪和顺承郡王勒克德浑服从和效忠于他。你想,英王阿济格有勇无谋,一介武夫,多尔衮在世时,仰仗多尔衮的权势,狐假虎威,为虎作伥,他早就劝诱多尔衮及早篡夺皇位。现在多尔衮死了,他野心勃勃,想当多尔衮第二,但他不是八旗旗主,只统领少数几个牛录,根本压服不住诸王。豫亲王多尼刚袭其父多铎爵位一年多,只是个十五岁的大孩子,长得像个圆滚滚的肉蛋,又没有战功,成不了大事。巽亲王满海达袭其父代善的爵位,他父亲受多尔衮排挤,多尔衮一死,他扬眉吐气,当然不会再买英王阿济格的账。郡王尼堪和博洛现在得到顺治的青睐和重用,凡事都顺从小皇帝顺治的意图,不敢越雷池半步,更何况他们过去都投靠过多尔衮,难免谨小慎微,如履薄冰。顺承郡王勒克德浑是阿达礼的兄弟,阿达礼被多尔衮斩首籍没,株连到勒克德浑被贬为庶民,多尔衮死后终于等到了平反昭雪,当然对顺治忠心耿耿,极力揭露阿济格的狼子野心。诸王及时识破了英王阿济格的阴谋诡计,联合起来对付这只贪婪的白眼狼,暗中调拨精兵强将,擒获了阿济格。现在已经押往午门外,听候皇上发落。”
天赐听到这个消息后喜忧参半,他问建斌:“对少年天子威胁最大的是正白、镶白和正蓝三旗的力量,原来由皇帝亲领的两黄旗重臣大多也投靠了多尔衮。福临能朝纲独断吗?”建斌说:“听说议政王大臣们遵照皇上谕旨推出的六名尚书谭泰、朝岱、济席哈、陈泰、鳌拜、噶达浑中,吏部尚书谭泰和刑部尚书济席哈都是正黄旗的,其余四人分别是镶黄、正红、正蓝和镶白的,没有正白旗的人。福临明白,正黄旗的谭泰虽然投靠了多尔衮,但他并不像巩阿岱、冷僧机那样死心塌地,而是一个见风使舵、出尔反尔、卖主求荣的小人。少年天子胸有大志,深谋远虑,暂且仍委以重任,谭泰当然感激涕零,阿谀奉承了。福临如此气度,正黄和镶黄原来投靠多尔衮的重臣也因此都归顺了这位少年天子。正蓝虽被多尔衮强制收走,但多尔衮一死,其嗣子多尔博已不能掌控。镶白旗旗主多铎儿子多尼年幼无知,难以驾驭,已被调往正蓝旗。因为正白、镶白和正蓝三旗已成无主之旗,统归朝廷调遣。至此,威胁少年天子的正白、镶白和正蓝三旗的心腹大患遂告剪除,两黄旗重臣也纷纷宣誓效忠朝廷,不利于少年天子的危险局势已经安然逆转。少年天子渐渐的可以独掌朝纲,稳操胜券了。”
天赐想不到这位少年天子福临和他背后的皇太后大玉儿早已胸有成竹,这么快就稳坐钓鱼台了。他感到原来的分析有点过高的估计了英王阿济格的能力,出乎意料的是这位英王竟然如此不堪一击,转眼间就落到这般悲惨的田地。天赐不想再预测多尔衮及其余党的命运,闭门谢客,一门心思的翻译天文和历算的书籍。可是,惊人的消息接二连三的从清宫传来。建斌将收集来的情报,一五一十的告诉天赐:“福临时来运转,但他却含而不露,将英王阿济格逆反的案子交由位居议政八王之首的郑亲王济尔哈朗审理。多尔衮在世时,因为济尔哈朗效忠皇太极和福临,屡次遭受多尔衮及其党羽的排挤和打击,整天胆颤心惊的过日子,现在他终于可以重整旗鼓、扬眉吐气了。济尔哈朗揭发阿济格封锁多尔衮的死讯,擅自派遣三百精骑急驰进京,为篡位作内应。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竟然公开胁迫诸王合谋叛乱夺权。善于阿谀奉承的谭泰也站出来揭发阿济格早就犯下大逆之罪,说阿济格在多尔衮独裁朝政时,口出狂言,称皇上为无知阿斗,罪当诛杀。于是诸王议定,将英王阿济格定罪免死,幽禁起来,统领的牛录全部被夺,家产人口统统被籍没。此时的英王阿济格已是生不如死,但福临仍不解恨,后来干脆下旨令阿济格自尽。”
天赐感叹道:“想不到福临和大玉儿这么快就除去了阿济格这个心腹大患。但亲政需要坚实的政治权力和可靠的执政班子,所以必须清除多尔衮安插在朝廷中的余党权势,这就是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
天娇笑道:“天赐你整天足不出户,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译天文书。京城大街小巷都在传言,小皇帝福临正在惩治多尔衮之罪。福临八年来受多尔衮的恫吓和欺凌,内心压抑的痛恨和怨愤终于像火山一样暴发出来,他非要将多尔衮开棺鞭尸,彻底清算,才能宣泄他心头之恨。”
建斌详细地讲述了事情的全过程:“我听朝廷的近臣说,福临临朝亲政后,王公大臣们发现,与多尔衮摄政时,独揽朝政,独断专行的情景截然不同,这位少年天子很有治国平天下的才能,为人谦和宽厚,雍容大度,遇到重大政事都要先征求议政王及议政大臣的意见,并委以军国重任。他直言不讳的说:‘朕六岁登基,十四岁亲政,这八年间十四叔多尔衮摄政,独断专行,飞扬跋扈,将朕视为阿斗,也不让朕学习治理国家的学问,用心何其毒矣!如今朕阅读各位大臣奏折,却茫茫然不知所措。今后朕决心苦读致世经学,要像父皇太宗那样,做一个继往开来,兢兢业业,守成创业的明君。’王公大臣们听了福临一番肺腑之言后预感到,刚埋进城东九王坟的多尔衮已是难逃惩处的命运了。”
天赐急切地问:“我想福临不会自己赤膊上阵,拿多尔衮开刀,是谁放了第一炮?”建斌笑道:“你猜得一点不错,小皇帝善于借刀杀人。最先揭发多尔衮罪行的是正白旗的苏克萨哈,这位脸色黝黑的黑胡子近臣,在多尔衮摄政时受到压制和排挤,今天听了少年天子福临的一席话,一肚子的怨言暴发出来,他圆瞪双眼,愤怒的说:‘多尔衮生前私制龙袍和御用服饰,还阴谋将两白旗驻防永平府,妄图篡夺皇位。他死时又用衮黄明袍殓葬,犯下了僭越逆反大罪。多尔衮的罪孽深重,切不能姑息宽恕,否则难向祖宗和臣民交待。’詹岱、穆济伦等大臣也附和道:‘议政大臣苏克萨哈揭发句句属实,我们亲眼目睹,可以作证。请圣上明断,严惩不贷。’福临铁青着脸,明确表态说:‘祖宗定下的规矩,八旗王公犯法与黎民百姓同罪。看来十四叔身居摄政王之首,权欲熏心,利令智昏,作恶多端。多行不义必自毙,他是咎由自取,怨不得朕了。’即令内侍太监吴良辅将大臣们揭发的多尔衮的罪状一一记录在案,等到查实后再予以严惩。于是,受多尔衮压制、迫害的大臣,纷纷揭露这位已盖棺入土的混世魔王的罪恶。有的说,多尔衮所用的仪仗队、侍卫队的等级都与皇上的相同,他的南明宫官邸规格也与皇宫相仿,犯下了僭越之罪。有的说,多尔衮恃功专权,以朝廷自居,政令出自他一人之口,生杀予夺都得听命于他,朝野上下,只知有摄政王,不知有皇上。甚至令王公大臣每天到他的南明宫听候差使,擅自将国宝玉玺拿回王府,犯下了专权之罪。善于拍马奉承的谭泰说,‘多尔衮排挤打击郑亲王,将其亲弟多铎封为辅政叔王;他背信弃义,自称皇父摄政王,要太后下嫁于他,还逼死肃亲王豪格,霸占他的福晋,实属罪大恶极,臣民共愤。’福临听到谭泰提到他母后下嫁多尔衮一事,触动了他内心的伤痛,不由得怒发冲冠,拍案而起,下旨立刻将多尔衮逆谋一案交由议政王和议政大臣审理定罪,昭告天下。”
老爷和老夫人说:“我们带外孙女云瑶到王府井大街去玩,看到街上贴出了诏告,罗列睿亲王多尔衮‘妄称太宗夺位’,‘私制御用服饰’,‘擅自将国玺带回府中’‘索取有夫之妇’等许多逆谋罪证。诏告说,多尔衮罪证确凿,神人共愤,罪不容赦,谨告天地、祖庙、社稷,撤其庙享,夺其封典,籍没其家产,平毁其坟墓及府邸。”
建斌说“顺治帝下令削夺多尔衮的‘诚敬义皇帝’的谥号,家产全部入官,将他的官邸南明宫夷为平地。可惜那座雕梁画栋、金碧辉煌的准皇宫已经变成了废墟。多尔衮的尸体已从墓穴中刨出,用棍子打,鞭子抽,割掉脑袋,暴尸示众之后,又焚骨扬灰。多尔衮的那座雄伟肃穆的坟墓已经捣毁成瓦砾场,多尔衮的女儿东莪赐与信王多尼以及养子多尔博已贬为奴隶,多尔衮的党羽非贬即死。福临他首先拿吏部尚书谭泰开刀。谭泰善于见风使舵,出尔反尔,而且性情暴戾,贪赃枉法。多尔衮摄政时,御史张煊弹劾谭泰罪行,谭泰仗着有多尔衮撑腰,在宫廷上挥臂咆哮,致使张煊反而被诛。福临遂以谭泰贪赃枉法,骄纵横暴,将其伏法,籍没家产。投靠多尔衮,为非作歹的大学士刚林、镶白旗固山额真何洛会、贝子巩阿岱、锡翰、内大臣讷布库、冷僧机等相继正法,籍没家产,其弟、男、子侄皆革去宗室,贬为庶民。福临重拳出击,铲除了多尔衮的余党,沉重打击了两白旗势力,直接掌管正黄、镶黄、正白三旗,限制八旗贵族势力,颁布《大清律》,严惩贪赃枉法、骄奢横暴的官吏。”
天赐感慨道:“想不到福临在短期内就铲除了多尔衮的执政班底,大大加强了他的中央集权统治。福临这样愤怒宣泄他对多尔衮的痛恨,他的母亲大玉儿能心安理得吗?我看大玉儿对多尔衮还是有感情的。”
建斌说:“我从姑妈那里得到消息,皇太后大玉儿始终保持沉默。她的内心对第二任丈夫多尔衮可以说是爱憎难分,但对亲生儿子福临却始终是疼爱有加。姑妈说大玉儿一连几天没有迈出慈宁宫,呆滞的坐在那儿发愕。她的内心充满着矛盾,一方面她为儿子亲政后能迅速诛伏多尔衮余党而感到欣慰;另一方面她从福临恣意发泄的举动中觉察到儿子对自已的不满和怨恨。大玉儿的第一任丈夫皇太极很少宠幸她,皇太极喜爱的是她的亲姐姐关睢宫的辰妃,大玉儿缺少男人的关爱和呵护。而多尔衮是个多情的种子,他有三大嗜好:烟酒、鹰犬和美女。多尔衮体格修长,风流倜傥,身上有一种男人的阳刚之气。多尔衮的魅力令寡居的大玉儿心乱神迷,身不由已。大玉儿雍容华贵,妖艳丰腴,身上那种成熟女人独有的风情神韵,令好色的多尔衮神魂颠倒,不可抗拒。多尔衮与大玉儿是男欢女爱,两情相悦,他们的结合既是情爱姻缘也是政治联姻。婚后,大玉儿经常承欢,是多尔衮让她尝到了做女人的快乐和幸福。多尔衮经常宠幸大玉儿,情意绵绵,恩爱有加,暂且收敛了登基称帝的野心。在大玉儿看来,多尔衮对大清是有功之人,他虽然野心勃勃,贪婪成性,但毕竟对福临有拥立之恩,而且生前始终也没有废帝篡位。大玉儿感到痛心的是,为什么儿子会如此薄情寡义,疯狂宣泄复仇呢?”
天赐分析道:“福临从小缺少父爱,额娘是他唯一的亲人,由于大玉儿对他过分的溺爱,养成了骄纵任性,放荡不羁的性格,其实他的内心却是十分虚荣、抑郁、自卑和脆弱的。他不容许别的男人分享他的母亲,他不能理解母亲的爱情需求和良苦用心,他也不懂得他们母子八年来都在仰多尔衮的鼻息,皇帝和皇太后的地位危如累卵。在他看来,额娘下嫁多尔衮是对父皇的背叛和失节,让他感到羞耻和屈辱,只有严惩多尔衮之罪,才能发泄他的心头之恨;只有铲除多尔衮的余党,才能继承父皇的千秋伟业。现在他们母子之间的感情隔阂越来越深了,福临今后还得依赖大玉儿的辅佐和指点,可以预见,母子俩在朝政大事和家庭婚姻上还会发生矛盾。”
天娇调侃说:“天赐这次的预测算是对了。可是上次你要跟我打赌的话,肯定输得精光。”天赐笑道:“看来福临已经顺利亲政,下面就要看他在战场上如何与南明的抗清复明义军较量了,谁胜谁负很难预料。我得赶紧回江南去,那里还有许多事情等着我去干。”
临行前,天赐将刚译完的天文历算译本草稿交给汤若望校正,并向他辞行:“这中译本我匆促完稿,请老师审校。我马上要离开北京。福临亲政伊始,已经顺利清洗了多尔衮余党,将踌躇满志的继续剿灭南明抗清义军。我要回江南,投入到抗清复明的斗争中去。今后恐怕很少再有见面的机会了,特地向老师辞行。”
汤若望深情地说:“你为大明帝国和汉族同胞的生死存亡而战斗,愿上帝保佑你。但是我还是要劝勉你一句,我经历了大明王朝天启和崇祯两代皇帝,深知明朝政治腐败、党争激烈,南明小朝廷更是派系林立,内乱频繁。眼看大明帝国这座大厦将倾,独木难支,南明小朝廷已是病入膏肓,回天乏力。我劝你不要卷入桂王政府的党派争斗的旋涡中去,还是在野做个江湖豪杰的好。要是抗清复明斗争失败了,我欢迎你到北京来,与我一起从事天文历法的研究工作。”
天赐说:“要是我们被满清八旗打得身无立足之地,我将流亡海外,到你的家乡欧洲去游学考察,还想驾驶战舰环球航行。”汤若望竖起大拇指赞扬道:“这是个绝妙的主意,到欧洲去看看那里的文艺复兴运动、工业革命和资产阶级共和国,会增长你的知识和才干的。环球航行更是个又刺激又冒险的计划,我在北京等待你凯旋归来。”师生俩相互勉励,依依惜别。
金磊说:“福临六岁登基,虽然只是个傀儡儿皇帝,却磨练成了深藏不露,坚韧不拔的性格,所以他这次能平安亲政。”邢姬说:“虽然他同多尔衮余党较量中赢得了胜利,但是不能凭一时的成败论英雄。”谷宗义说:“真正的英雄能经得起失败的考验,韬光养晦,东山再起,迎接抗清斗争的新高潮。”三人继续时空倒流的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