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记得把感谢费付一下
竹林另一侧。
&39;夫~郎~轿~…阎~殿~晃~…&39;
&39;美~娇~娘~…哭~嚎~丧~&39;
走了没一会，整个竹林内盘旋着阴森的女子歌声，似笑似哭。
此时一辆马车不合时宜的在竹林小道上行驶，听到了这歌声，驾着马车的年轻少年，回头恭敬询问坐在马车内的人，“王爷，这竹林有古怪。”
里面传来的声音低沉冷淡，没有多少情绪，却让人不敢有半丝懈怠，犹如天生的尊者，又似画本子里描述的杀戮冷血，让所有生灵生畏的谪王。
“找到了。”
驾马车的少年应着里头的话，“小七皇子就在这里失踪的。”
“王爷，容属下多句嘴。”驾马车的少年，抿了抿唇，觉得王爷要罚他，也要说出来，“明明是淮王从宫里带走小七皇子，最后害的七皇子失踪，太后非得怪罪您，让你必须找回七皇子，实在太不公平了。”
少年乌发利落的绑成一个马尾，高高束在脑后，因为情绪起伏大，发尾也跟着摇晃。
他极其为自家王爷打抱不平， 难道就因为王爷不是太后的亲生子，就要替那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淮王背黑锅？
听到少年的话，坐在里面的人声音依旧冷淡，但仔细一听，已经明显有了些不满之意，“清九，再有一次，你去边关换清五回来。”
名为清九的少年，连忙改口：“王爷，属下不敢了。”
都说他家王爷心狠手辣，目中无人，举国上下都在他的掌握之中。这些评价清九也赞同，只是还要加一条，王爷对自己的狠劲，旁人可是没见到啊。
之前因为边关战事，跟朝臣彻夜详谈，派兵补粮草军需，大半年的时间，几乎没休息过，好不容易前线稍稍稳定下来，又去南边处理时疾灾病，这不刚回到京城，就被太后召进宫内，让王爷务必巡回七皇子，否则这摄政王的位子，休想坐的安稳啊。
其实北燕谁人不知，王爷的摄政王之位，别说太后，就算是皇上也轻易撼动不了半分。
王爷亲得当年太上皇教导，又在皇上十年前不理朝政时，就一直把持着政务，满朝文武无不服从。
只是清九不明白，以王爷的性子，从来没有人能逼迫他做什么事情，只有想做还是杀了对他不满的人。偏偏太后的话，只要不过分，王爷大多都是应允的。
如果说王爷重孝道？可他刚执政当摄政王的时候，便不顾满朝弹劾，处置了好几位太妃娘娘，因为太大逆不道，至今坊间还有些小言小语，说王爷冷血无心的。
清九胡思乱想的些，就听到竹林响起来诡异的女子声音。
“血~泪~流~…父~兄~尸~…”
“沁~娘~死~…不~瞑~目！”
最后一句几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嘶喊出来的。
清九立刻警觉起来。
右手也已经搭在了腰间佩剑上。
女子凄惨的声音在竹林四散，但奇怪的是，他却听不清女子的具体方位在哪。
清九：“王爷，这个女子…好像不对劲。”
里面的声音传来：“不是人，小心应付。”
清九这下也明白过来了，若是高手，也不可能把自己隐蔽的一点破绽都没有。
剩下来的只有一种可能，是个女鬼。
那可就有点难对付了。
一阵阴风吹来，数十根粗竹朝着马车砸去，清九立刻挡在前面，用手里的剑劈砍掉几根，但剩下的五六根直接向马车内撞去。
清九大呼：“王爷小心！”
“砰！”一声巨响，将马车砸的四分五裂，清九捂着胸膛吃力的滚落到一旁。
一阵烟灰过后，身形修长挺拔的男子，负手而立。
他身穿暗金六爪皇蟒，乌发用一根价值不菲的黑曜玉簪束起，眉峰微蹙，声音低沉冰冷：“区区鬼魅，也敢对皇嗣下手。”
沁娘大笑现身：“今夜可真热闹啊，刚来了个术师死丫头，现在又来了一位…”
她本以为又是白送到嘴的美味，但定眼一看才惊觉不妙，冷哼道：“你身上如此重的煞气，若不是还有口气在，我还以为你是跟我是同类呢。”
“王爷，让属下来对付她。”清九抹了把嘴，持剑便疾步朝沁娘刺去。
沁娘立即躲避，紧接着用鬼爪反击，几回合下来，清九根本碰不到她。
那一旁的男子冷眼，他看准时机，将脚边的竹子踹向沁娘，她无处可躲，生生挨下一击。
跌落在地的沁娘，鬼眼瞪得血红：“怎么可能！不过是个普通人类，怎么会伤到我！”
此人身上毫无术师的灵力浮动，明显是平常人，那根本伤不了她的…为什么会？
男人似乎还准备动手，却突然捂住头，撕心裂肺的喊起来：“嘶！啊！——”
清九顿时担心：“王爷！”他抬头看向天空，今晚并不是圆月，且每月十五王爷旧疾才会发作，今天竟然提前了？不过从年初开始，王爷怪病发作的日子，似乎每月都要提前一些，怪他，跟着王爷出来寻找七皇子，害的王爷旧疾发作。
沁娘发现了这天载难逢的时机，张开双臂，展现出鬼力，召唤出近二十只鬼煞，都是穿着大红衣服，无面无腿，漂浮在半空中，领头的四只鬼煞抬着跟鲜血一样红的轿子。
沁娘娇媚的声音，让人听着却心里发寒，“夫君~沁娘今晚嫁与你~”
她舔着嘴，“沁娘不会浪费你半滴血的，能伤到我的人，那血一定更美味~哈哈哈！”
说罢她大手一挥，将男人和清九瞬间转移到喜轿里。
在噬魂的黑夜，鬼魅渗人的女子歌声响彻整座竹林。
紧跟着前面姑娘的脚步，云生来到了竹林深处的一座破败的道观门口。
他警惕的打量着周围，这道观早已荒废几十年，从外面看去，毫无可疑之处，但按照姑娘今晚的举动，她一人独自前来，肯定有别的深意。
云生这么想着，就听见不远处的姑娘，低语喃喃：“各位祖宗前辈，后生纳兰言，今日…不，此时此刻就开始供奉诸位，我势必将咱这一行发扬光大，让你们香火旺盛，吃香喝辣，赚大钱，只求一求天道改写纳兰言惨死的命运啊。”
她说完便开始忙活，似乎很认真地挑选竹子，然后扳断刻字，一气呵成，没一会，用竹子做的牌匾有十八个。
每个上面都有名有姓，云生想细看，却不敢太靠近，以免被纳兰言发现，只好作罢。
不过心里，却引起了一阵好奇，一个姑娘家家怎么会有这么多要祭拜的人？
他一定要找机会好好看看，能让姑娘亲自祭拜的人，说不定是北燕鼎鼎有名的术师。
纳兰言走进破败的道观，将十八副牌匾依次小心的放在观内台面上。
接着纳兰言双手合十祭拜道：“祖宗们先讲究一点，今晚就在这歇息一晚，等以后找到合适的地方落脚，便离开北燕这个鬼地方。”
去哪她还不知道，但是离那位摄政王越远越好。
纳兰言话音刚落，十八副牌匾，就倒下了十副。
只剩下八副还立的好好的，纳兰言抚了抚额头，耐心道：“十位老祖宗，你们不满意这里也没有用，别闹了。”
她的提醒，并没有让那十副牌匾立起来。
纳兰言也不恼，直接凭空画了张火符，催动灵力后，右手上赫然有股熊熊烈火，然后看似温柔实则要挟说：“若不是师傅老人家临终前的嘱托，我身为命师最后的继承人，要供奉你们，你们觉得…我现在莫名其妙来到这个时代，还有功夫管你们吗？嗯？”
她反问的语气最平淡不过，可偏偏刚才的十位牌匾直接就立起来，恢复了原样。
这还差不多。
纳兰言不再管祖宗牌匾。
她咬破手指头，用鲜血在道观四角画上禁锢符，在门前又设下隐息符。
然后便在里面打坐。
云生瞧着眉头就没抚平过，看出来这位姑娘似乎要捉鬼，心里觉得震惊。
熟练的画符技巧，孤身一人面对恶鬼，却面色平淡，什么时候京城里，有这样的人物了。
云生突然想到，这姑娘是从丞相府出来的，而丞相府二小姐是虚空道长的亲传弟子，还帮过太后解决过鬼煞，在京城一直享有盛名，看来这位姑娘，就是丞相府二小姐了。
沁娘化作一团血红烟雾，回到道观门口，后面还跟着一群抬着喜轿的鬼煞。
因为门口的隐息符原因，沁娘没有察觉道观里面有别人，她伸出鬼手，从轿子里面牵出两个昏迷的男人，其中一个男子就算昏迷也面色极为痛苦，似乎忍受着非常人的疼痛。
在不远处的云生却神色一动，低呼：“王爷？”
他本想出手，但知道里面的二姑娘身手不凡，只好先静观其变。
沁娘整张脸贴在男子的脸上，血红的眼睛里尽是贪婪，紧接着又是滔天怒气，“陈郎，你别以为换了副皮囊，我就认不出来你！你害我！害我父兄！今晚我就要你生不如死！”
说着便两位男子重重摔进道观内，自己也紧跟着进去，准备享用美食。
还在里面打坐的纳兰言，略微诧异的看着被丢进来的两个男人。
她是瓮中捉鬼，不是捉年轻男人。
瞧了瞧，两个长得都挺俊俏，尤其是正好倒在她旁边的这位，剑眉如峰，骨骼下颌极近完美无缺，冷峻的容颜和他身上隐隐环绕的紫气，让他成为天生的尊者，命格特殊，理应是君王的命盘，但奇怪的是他紫气却很薄弱。
纳兰言也顾不上此人了，沁娘走进来已经发现她的存在。
顿时大怒：“阴魂不散的死术师！”沁娘发挥全部鬼力，又召唤出所有鬼煞，顿时淹没了整个道观。
这种可怕的场面，云生都不禁为这二姑娘捏把汗，就算厉害，也不过是个姑娘，能行吗？
他觉得还是要通知国师前来，不能将王爷的性命交在一个女子身上。
还好这里离国师府不远，这点距离的时间，以二姑娘的实力应该能支撑住。
云生果断回去。
沁娘：“今夜本想放你一马，不过你有心求死，我沁娘便让你如愿！”
在竹林里，是她轻敌，着了这术师的道，可现在是在她的本命鬼地里，她在道观潜藏十年，早就把这个地方炼化成自己的鬼地。
在这里她的力量会加倍，鬼煞也跟着强大，谅这术师有再大的本领，也斗不过自己。
沁娘恶狠狠的挥手，鬼煞一个个开始蜂拥而至，朝纳兰言发起攻击。
这些用怨气炼化的鬼煞，只要被伤到分毫，那伤口就如同烈火灼烧一样疼痛，想必过不了半柱香功夫，小术师必定跪地求饶。
面对鬼煞，纳兰言在原地没有挪动半分，像是丝毫没有将这些东西放在眼里，她朱唇轻启：“沁娘，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沁娘嘲讽：“怎么？害怕了？现在求饶我让你死个痛快。”
话音还没落下，她便也张开双手猛地朝纳兰言攻去，就在快碰到心窝子，只差眨眼功夫就能把小术师心脏穿透的时候，只见纳兰言双手结印，杏眼凝聚，唤了一句：“禁锢！起！”
顿时道观内四角，金黄色光溢起。
原本接近满道观的鬼煞，一瞬间如同灰烬般消散。
与纳兰言近在咫尺的沁娘，被符文的力量压制的惨叫，直到符文的光芒黯淡下去，沁娘身上的戾气也少了许多。
至少能正常交流了。
纳兰言：“沁娘，你在这苦守十年，从游魂变成恶鬼，值得吗？”
因为禁锢符的原因，沁娘被束缚在原地不能走动，而旁边两个男子，身上没了沁娘放在他们身上的鬼气，也醒了过来。
清九首先去扶起王爷，然后才注意到周围的情况，刚才凶恶的女鬼，现在像是泄了气一般，瘫坐在地上。
还有一位姑娘在跟女鬼对话，“虽然你化作恶鬼，但我算出你并没有真正杀过普通百姓，今夜你突然杀气大增，是因为你被别人用术法控制了。”
沁娘血红的鬼眼，含着泪水：“不，不！你少装作了解我，我沁娘就是喜欢吃人喝血，特别是男人，所有的男人都绝情没心！他们该死，都该死…”
无缘无故被骂的清九，忍不住反驳：“这言论也太不公了，尚且论鸡狗还有好坏，怎能一下说所有男人都不是好人呢？”
他打个比喻，又觉得哪里不对，补充道：“也没工夫听你扯，你把七皇…”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旁的男人打断，冰冷问：“那个孩子在哪？”
仅仅从语言就能迸发出如此强的压迫感，这种质问，叫沁娘丝毫不敢反驳，又想到他明明不是术师，还能伤到自己，更加不敢马虎的回答：“沁娘还不至于害一个孩子的性命，你们二位说的人，沁娘根本没见过。”
清九不信：“竹林是你的地盘，不是你掳走七皇…七小爷，还能是何人？”
刚刚王爷打断他的话，证明王爷不想在外人面前暴露七皇子的身份，毕竟也不知道这位姑娘的底细。
清九跟沁娘对话，也满眼戒备的防着纳兰言。
“她说的不是假话。”纳兰言回头说道，那双杏眼里带着狐疑，这位打扮像个侍卫的人，运势不错，只是命中有道大劫，就看能不能过去了。
而…旁边带着丝丝紫气的男人，真让她看不透啊。
男人发话：“你是谁，为何在这里。”
纳兰言：“救你们的恩人，记得把感谢费付一下。”
清九瞪了瞪眼睛，姑娘，你认真的吗？讹钱讹到王爷头上了。
他还没见过这么大胆的人。
纳兰言接着对沁娘说道：“你生前错信他人，自尽而亡，本不是你的过错，因果循环，天道有命，那人作恶多端，下场注定凄惨。”
“但是你原本可以转世投胎，重新开始，却放不下心中怨念，在世间十年化成恶鬼，今又被人利用，虽不是主愿害人，但对世间造成的影响，已经不能改变。
好在你有个结善缘的母亲，你现在放下，回到你原本的地方，还算来得及。”
提到娘亲，沁娘顿时崩溃嚎啕大哭，“我对不起我娘…对不起我死去的父兄…”
她像是回忆起之前的种种，“若不是我将受伤的负心人陈郎，带回家中照料，也不会引的恶鬼来我家，把我父兄杀害…”
“可我却还是一意孤行，为了陈郎，竟狠心丢下我娘和年幼的弟弟，去跟陈郎私奔…结果我满心欢喜当新娘子，以为能跟他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新婚当晚，他！他为了还赌债，把我卖给债主当小妾！”
纳兰言听着微微摇头，这可不是顶级恋爱脑吗，“你身穿嫁衣在这竹林自缢，可惜那男人揣着债主给的银子，笑着离开了镇子。”
沁娘眼睛里漫出鲜血，她哭着悔恨：“所以我怎能甘心…”
清九也为这女鬼故事感叹，“这种男人真是畜生不如。”
“冤有头债有主，他的下场自有天收，而你应该让亲人安心，回你该去的地方吧。”纳兰言走到沁娘面前，伸手轻轻抚着她的脸颊，“若是在为非作歹，只怕你下辈子入不了人道。”
沁娘摇头：“我不怕，人做的不好，还不如去当个畜生。”
“既然你已经决定回去，我自当送你去。”纳兰言想到一事，问道，“你在此十年，并没有被术师发现，反而还能练成这么多鬼煞，后面定然有人帮你，这种滋养你们游魂的人，实在太过阴险。”
清九：“这人是谁？”
在京城还有人敢做这种事情出来。
“沁娘竟然要走了，也不怕被你们知道我身后的人，只是希望…”她看向纳兰言，眼神里的情绪伤感，“沁娘希望姑娘，帮我照拂母亲和弟弟，此生沁娘也无愿了。”
她似乎害怕纳兰言拒绝，便继续道：“陈郎也是个术师，之前听他无意间说过，他的家族在北燕很有名望，我家有块他的令牌，还有他随身携带的许多符纸，上等朱砂。
沁娘知道姑娘也是个术师，那些东西对你来说应该有用，姑娘不嫌弃尽管拿去。
只是之前陈郎算出家弟今年冬天有一个大难，不求姑娘保他们多久，只熬过寒冬就行。”
今夜遇到沁娘也是与她有缘，这点要求没什么，话说到这里，纳兰言点头答应，“好，我尽量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