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揭示的事实
在那场天际灵波的通话之中，情绪跌至深渊边缘的他，曾向真姬坦诚地袒露了自己的秘密。尽管那时她的回答犹如星辉般照亮他脆弱的心灵，助他在黑暗中挣扎前行，但浅一内心深处始终充满了懊悔——后悔在那一刻将一切和盘托出。
自那日起，浅一不止一次地发现真姬试图探寻他身上那被封印的记忆之谜。然而他每次都能机智地转移话题，避开这个敏感地带。他恐惧若让她更深地触及自己，只会令她厌恶这个丑陋而自私的灵魂。
于是，在对待与真姬的情感关系时，浅一选择了有所保留，甚至有时会编织些微小的谎言，以此维持她在心中对他那份完美的形象。他尚未真正理解何谓真爱，记忆中只剩下了追求女子的技巧，而无实践经验。真姬，是他初恋的对象，是他深爱的第一个女孩，他渴望赢得她的青睐、认同和喜爱。
长久以来，他对真姬的态度便是这般，刻意隐瞒，甚至偶尔还会编造些许善意的谎言，只为保全她在心目中对他的印象。
比如今晚与高坂兄妹以及琉璃共进晚餐一事。
——
他们约定在一家临近乐器坊的神秘西餐厅用餐，据说此地乃是由一对本地修炼有成的夫妻经营，环境静谧且雅致，价格公道适中，菜品亦颇具口碑。琉璃兴冲冲地讲述这些细节，可陷入思绪纷扰的浅一并未将她的话语尽数听入耳中。
跟随琉璃步入餐厅后，浅一如约见到了那对声称欲与他会面的兄妹。不出所料，那位曾在乐器坊附近纠缠不清，自称为“京介”的青年赫然在列。而另一位女性，估计是他的妹妹吧，容貌与京介迥异，精致的五官配以淡淡的青春妆容，一眼望去便觉她是极具魅力的少女。
然而，在浅一与琉璃落座后，这对兄妹的目光便始终胶着在他身上，一言未发，只是一味地凝视着他，仿佛要在他的面容上寻找些什么线索。反倒是平日里话语不多、举止文静的琉璃成了现场最为活跃的人，她尽力找寻话题打破僵局，其笨拙的努力显而易见。
这家西餐厅确是个佳处，柔和的鹅黄色暖光照明，既不刺眼，又能保证视野清晰。或许正因为紧邻乐器坊街区，这里的背景音乐皆是浅一此刻叫不上名字但却感到极为亲切的古典仙曲。本该令人舒缓心神的旋律此刻却徒增了四人之间沉默的尴尬。
浅一实感无奈，此前他已经做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决心以一个陌生人的身份与他们结识，因此他最初还能坦然自若地进行自我介绍，面上挂着友善的笑容。然而，对面两人的反应显然并不如他预期。
“盯~”
视线不经意间相撞，浅一立刻收回目光，不明白为何他们还不停地盯着自己，一声不吭。
气氛愈发尴尬，琉璃发现自己无论再说些什么也无法化解此刻的困境，她努力想要寻找话题，却又陷入了词穷。若是谈论二次元或是电脑技术方面的话题，她可以滔滔不绝地说上一夜，但现在这些话题都与眼前的浅一搭不上边——坐在浅一旁边的琉璃垂下头，心中一片混乱。
此时，她正握着手中的法器——手机，迅速敲击着屏幕，向对面的高坂兄妹发送信息。
【事情完全不对劲啊喂！】
【我们不是说好要当作陌生人重新认识吗？】
【你们怎么能违背诺言！】
【太过分了！】
【快看手机啊啊啊！】
高坂兄妹搁置在桌面上的手机持续震动，但他们依然保持着目不转睛注视浅一的姿态。
“咳……”浅一轻叹了一口气，意识到自己做得确实不够妥当，毕竟一个人在做出某个决定前无论演练多少遍，都无法完全预知实际执行时的心态变化。
然而，既然已经答应了琉璃，就没有必要再让她背负愧疚。他望向身旁满脸内疚的琉璃，开口说道：“琉璃，嗯、没错，实际上，比起外出就餐，我更倾向于在家里亲自烹饪，倒不是说我做的饭菜有多么美味，而是因为——”
然而，浅一终究只是个涉世未深的高中修士，而非擅长人际交往的老练妖孽。面对此刻的尴尬境地，他所说的话也变得毫无意义。明明是他主动请琉璃邀请他们出来用餐，如今却说出这样的话来。
然而他并未察觉到，坐在他对面的京介听到他这样说后，眼神愈发炽热起来。
“——即便是亲手烹制的难吃的菜肴，至少也是健康又经济的。”
在京介与浅一之间，奇异的共鸣交织，两人话语交融，异口同声，仿佛灵魂深处的呼应。
“嗯？！”
浅一瞪大眼睛，凝望着这位在他心中烙印下并不悦目初遇印象的青年。
“果真！果真！”京介眼中闪烁着狂热光芒，扫视过桐乃与黑猫，口中不断重复着，“果真他便是浅一无疑！每当昔年我们一同外出寻觅美食之时，他总会如此言说，直到今日，他的言语仍未有丝毫改变！”
“……我只是随口一提罢了。”
面对京介的热情洋溢，浅一则显得越发无精打采。
“正因是随口之言，才显其真实无欺！即使记忆被尘封，人体内尚存那些所谓潜意识的记忆残片，网络上所言，一旦机缘来临，即便忘却的记忆亦有可能再现！”
“……”
浅一沉默不语，脸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阴影。
“京介。”
一旁的琉璃敏锐地察觉到浅一神情的变化，试图通过暗示让京介收敛，然而沉浸在兴奋中的京介并未领悟她的意图。
“桐乃，浅一的记忆是可以恢复的，所以你无需太过担忧！”
相较于哥哥的兴奋，桐乃保持着一贯的冷静，始终注视着浅一，她的眼中流露出的明示，任何心智正常的人都能明白浅一对此的态度。
“傻瓜京介，你就不能安静一会儿吗？别总是像只躁动不安的狒狒似的！”
琉璃的话语如同冷水泼头，使情绪激昂的京介稍作冷静。
“呃？桐乃，你不是一直都期盼着浅一恢复记忆吗？”
“虽然我确实是这么想，但这中间有两个问题。”桐乃的目光迎向浅一，初三女生的眼神坚定而清澈，毫不避讳地将她此刻的情感流露无遗，“首先，即使你想帮助他恢复记忆，但他是否愿意接受，这是一回事；其次……”
桐乃略微停顿，闭上眼帘，纤长的睫毛轻轻颤抖。
“他是否真的丧失了记忆。”
“嘿！茶色头发的家伙，我记得我曾经告诉过你，我可以带你来，但你不应该说这样的话！”
琉璃怒不可遏，拍案而起，她甚至不敢去看身旁浅一的反应，但浅一刚才听到桐乃那句话时，原本平放在桌面上的手掌骤然紧握的景象却深深刻在她心头。
“我知道，我知道，黑猫，”此时的琉璃完全不同于往日那个死缠烂打的任性少女，内心的风暴在表面的平静之下暗潮汹涌，“假如我当时拒绝你的请求，那么我肯定也会带着绫濑一起来。”
“你——！”
琉璃咬紧下唇，全身颤抖，为何他们都只考虑自己的意愿，而不顾及长远的影响？绫濑和浅一迟早会相遇，这件事她从未告诉过任何人，其实浅一读书的地方正是音乃木坂学府。
“——‘绫濑’。”
“！？”
浅一的声音令激动的琉璃愕然回头，她不解地看着浅一，不明白他此刻的心意何在。
“琉璃，你先冷静一点。”浅一挤出一丝微笑，试图安抚她的情绪，“这里有太多人在场，如果你这样大声吵闹，会引起别人的嘲笑。”
他先是稳定了琉璃的心情，随后认真地看向眼前的这对兄妹。
“而且，在我来这里之前，我已经预料到了可能发生的一切状况，最坏的情况也不过是我与他们再次变成陌生人，对我来说，这与现状并无太大差别。
我选择站在这里，就意味着我已经准备好面对即将揭示的事实。毕竟，若想赢得爱情，单凭谎言堆砌的形象是无法长久的，唯有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才能匹配那些优秀女子的期望。”
“那么，让我们坦诚相对，好好谈谈吧。”
餐桌上的气氛在刚刚那一触即发的微妙冲突后开始流转，每个人已大致明白了对方的想法底线和心中疑虑，因此交谈得以继续进行。
璃心中预想的那种双方和睦相处，宛如初次相识般友好交往的画面已然不可能实现——这与她曾向浅一所保证的情景截然相反，岂非让她在这边彻底失信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