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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肝肠寸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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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山村,天寒地冻,北风凛冽,飞雪漫天。

    刘家大院门口,大门门框上白纸黑字的挽联格外的刺眼,门楣上“哀天痛地”四个大字像是在诉说着亲人的伤心欲绝。门檐下的两个白纸灯笼被风刮的呼呼作响,仿佛呜咽的哭泣,随飞起舞的纸钱平添无尽的哀怨……

    错莫天色愁,挽歌出重闉。谁家白灵车,送客入幽尘。卜地起孤坟,众人泣断魂。归来却到时,不复重知处。列纸泻壶浆,空向春云哭。

    刘喜奎哭的昏死过去三阵……

    一夜之间,头上的头发全白了,这是真真切切的白发人送黑发人。。

    刘喜奎此时心情真是心如刀割,万念俱灰,肝肠寸断,伤心欲绝,已觉冬雪冬不尽,哪堪风雨助凄凉……

    一夜之间,刘家大院成了西山村人人谈之色变的凶宅,四十多条人命瞬间灰飞烟灭。在这西山村里,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秀眉的丧事是长顺和胡师傅两个人做主办的,当时刘家大院乱成一锅粥,找不到刘喜奎的人,哪里还有心思大操大办,所以就请了位风水先生,选了个日子草草下葬。

    按照当地的风俗,未年满四十岁的人去世,安葬时须揭开棺盖,用黄土压身,这可保活人平安,村人皆不受邪寐侵扰,太平无事。

    秀眉和东至的坟墓是合葬的,刘喜奎跪坐在地上,不停的拿树木棍拨动没有烧尽的纸钱和黄表,脸上的泪水和鼻涕冻成了冰柱!

    这时他终于想明白了老和尚的话,冬至这天,他为什么要出门?不是他要出门,这是天要杀人!

    他还想起了那句话:“选对可得一子,选错无子送终!”这都是命啊!十字路口,向左还是向右,只在一念之间!

    他觉得这辈子自己做的最失败的事就是送刘春耕去三水县城上学,让他变成了一个人渣。

    想起刘春耕,刘喜奎现在一点感觉都没了,只是觉得陌生,形同陌路一般,自己养的刺客,他唯一恨的只有自己,是自己亲手要了秀眉和冬至的命!这种负罪感的心疼远比挖去自己的心更加折磨人。

    他心里一直在盘算,哪天我再遇上刘春耕,我一定会杀了他!

    刘喜奎整个人一下子垮掉了!

    晚饭的时候,他只喝了半碗米汤,一点胃口都没有。

    玉莲给他擦了擦嘴角,温柔的说道:“咱家你不能倒,你要真倒下了,咱家的天就塌了!”

    “你先好好地调养身体,等养好了身子,我再给你生个儿子!”玉莲羞红了脸。

    刘喜奎瞄了一眼玉莲浑圆的屁股,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心里忽然想道,如果他当初选择卢玉珍,说不定或许还能有后,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他的心里马上被无边无际的悲哀淹没了……

    冬天的时候,地里也没有什么活,再加上出了这么打的事,好多人都主动离开了。所以原来热闹红火,熙熙攘攘的刘家大院现在成立孤寂冷清的深宅大院。

    现在家里就只剩下七八个人了,玉莲晚上一个人害怕,每天晚上都让佣人刘嫂陪她一起睡,把窗户关严实,把门也要顶的紧紧的。

    院子里稍微有些风吹草动,玉莲都紧张的侧耳倾听,要甄别一下有什么异常,刘嫂之前到没怎么害怕,反倒是玉莲这么疑神疑鬼的反倒让她的心里也发起怵来……

    长军帮忙把刘喜奎家里的事情安顿好之后,急急忙忙地赶回家里,父亲王德孝和母亲许氏正坐在火炕上暖和。

    长军把双手塞进被窝里想暖暖手,没想到竟被烫的尖叫了起来。

    王德孝抽着旱烟,烟锅上的火苗随着他的一吸一停,在昏暗的窑洞里时亮时暗,王德孝直接用大拇指压了压旱烟锅上的虚火,慢吞吞的样子,给人感觉按的根本就不是一团火苗。其实他真的不疼,手上的老茧足以阻隔所有的疼痛。

    王德孝平谈的说道:“你娘她总是怕冷,眼睛看不见了,点炕的时候,也不知把多少柴草塞进了炕洞。”

    “你娘点炕就把要把炕点的跟炒豆子似的!把人烙的根本睡不成!”

    长军说道:“你们俩就互相将就点,你就当娘的眼睛,娘就当你的手!”

    王德孝说道:“你看,羊毛毡都被烧了两个洞,还有被子也烧焦了!要不是发现的早,我们俩或许就被烧死了!”

    许氏不情不愿的说着:“烧死了总比冻死了的好!”

    长军呵呵笑着。

    王德孝忽然对长军说:“你整天在外面跑,认识的人也多,还有小五的消息吗?”

    长军摇了摇头,心中涌上了无限的酸楚:“爹,我一直在打听,还托了好多的朋友都在打听,你放心好了,肯定会找到小五的!说不定她遇上了好人家,好吃好喝也说不定呢。”

    许氏听见又在低声抽泣。

    王德孝见状赶紧转移话题:“有合适的姑娘了吗?”

    许氏接话道:“长军呀,你也老大不小了,娘还等着抱孙子呢!你在外面现在见了世面,村里的姑娘估计你也看不上眼了。”

    “如果县城里有你相好的,你就给娘领回来看看!虽然我的眼睛看不见了,但是我的心里有一扇窗,娘的心能看见!如果你还拖着不办,娘可能就等不到那一天了……”

    长军说:“娘,你可别这么说,我还希望你长命百岁呢,等我有对上眼的,就带回来给你们看看!”

    许氏要下炕给长军做饭,长军连忙拦住,声称天不早了,晚上还要赶回县城,雪路不好走,许氏便不再坚持。

    长军从家里出来,又想起了一件事,便又返身来到秋先生家。秋先生正在炕上眯下午觉,看见长军来了,便坐了起来。

    长军说:“秋先生,每次都麻烦你,实在不好意思。”

    秋先生说:“你说这话就见外了,医者仁心,只要你来找我,还说明我有用处啊!”

    长军便把店里伙计得尘肺病的情况给秋先生说了,秋先生说道:“尘肺病治疗应该是“缓则治其本”、“急则治其标”,病机为尘痹肺络、积损伤正,疾病早期则以实证类燥邪伤肺证为主,常兼有气阴两虚证等。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店里的伙计得病估计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所以疾病中后期则为虚实夹杂、以虚为主,常兼有痰湿证、血瘀证及痰瘀互结证。治法体现于补、润、化、消,早期以润燥清肺为主,佐以补肺之气阴。”

    秋先生滔滔不绝的说着,其实长军也不太能听明白。

    秋先生说完立马提笔开方,开的是通宣理肺汤,长军让秋先生多开几副药,秋先生欣然领命。

    长军临走时,秋先生问道:“你在三水见过秋立吗?”

    长军愣了一下,说道:“见过两三次。”

    长军在脑海里像过电影一样,这几次见到秋立,无一例外都有刘芸在场,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三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其实最毫不在乎的是刘芸,最旁若无人的是秋立,而最尴尬难受的就是长军。

    但是长军心里不糊涂,他知道,两个男人里面有一个肯定是多余的,或者是自己,或者是他。

    正好秋先生要长军为秋立捎点东西,长军走了一路,脑子里都在想这个问题,自己究竟要以怎样的心态去面对这个男人。

    长军回到三水县城时天色大黑,把带的药全部分发给伙计们,让按时服用,定有奇效。

    伙计们皆大欢喜。

    长军晚上觉得有点困,就早早躺下了,下午回家时母亲许氏的话一直在耳畔萦绕,长军二十二岁了,是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龄了。

    在民国时期,国民政府《民法》第980条曾规定:男未满十八岁,女未满十六岁者不得结婚。中国自古以来有早婚的习俗。所以实际的情况更早,男子一般在十五岁至十八岁结婚,女子一般在十四岁至十六岁结婚。长军二十二岁在当时已经属于大龄青年了。

    之前因为碍于刘喜奎的阻碍,长军虽然见了刘芸有点故意躲的意思,但是他的心里其实最清楚不过了,感情其实就像弹簧,你越是压制,可能他反而会反弹得更加强烈。每次见了刘芸自己都是口是心非,欲迎还拒,这种矛盾的行为真是一种莫大的煎熬。

    可是当刘喜奎那天说出“今后你们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决定吧!”这句话时,当长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东家居然同意了,心中暗自狂喜的时候,他似乎觉察到了刘芸心底那一丝微妙的变化,刘芸的变化,自己敏感的觉察到了,也不知到底是对还是错,长军禁不住的胡思乱想了起来。

    呼啸的北方突然停了,纷飞的雪花也停了,窗外的街道异常的宁静,拨开乌云见月明,恰似银盘高高挂,在这漫长的冬夜,月光显得是如此的冷清惨淡。

    长军心中想到,正好明天可以试探她一下。

    长军感觉有点冷,紧紧裹着被子,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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