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搁浅的鱼
在白小妙靠着陈柏呼呼大睡的时候,另一边的苏玉婉一个人站在小院里,手中一件破旧的衣服看不出来原本的模样。
“绵山,太乌。”
她朱唇轻启,看着衣服上绘制出的路线若有所思。
她已经在努力避免夫君和这片世界有过多交集,无论是在前世他提起的系统,还是在这边还没来得及跟自己提起的仙山。
他对自己毫无印象,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形同陌路。
可她就是不想放弃。
百年来的坚持难道就是一句放弃就可以轻轻盖过的吗。
她做不到,在看到陈柏之后更做不到。
而且她明白,混乱的天意影响下,任何人都不可能独善其身。
她将安神的丹药服下,她心里不能乱,乱则生变。
况且自己消耗的本源在这里得不到补充,而自己又不可能回去。
眼下只能等待。
她看向眼前摊开的旧历。
“半年后,绵山有上古妖兽现世,赤焰滔天,绵山方圆百里寸草不生,赤地千里,旱魃应运而生。”
只有半年的时候,所有人都在意到了天空中夺目的金乌,却没能察觉到绵山内部潜伏的更大威胁。
她拿出夫君送给她的昆仑镜,镜中一位高大的身影在火海中游荡,背后两轮太阳熊熊燃烧。
她想看看夫君在哪里,可镜中波光流转,重新变成一面普通的铜镜。
只需半年,自己还是能等得起,眼下不如趁着这段时间好好查看一番夫君身上的因果轮回。
要是能找到恢复记忆的法子就更好了。
她虽然心中焦急万分,但还是起身收拾起了行李。
“半年后的绵山,到时候肯定各方势力云集,按照夫君的性格自然也不会让普通百姓受苦。”
飘摇的青丝被风吹乱,典雅的身姿细看却有种说不出的落寞。
“我等你,夫君,
不管多久,我都会等你。”
大衍王朝内部,秦念霜翻看王朝版图,看到一地绵延的山川后才后知后觉。
离火天灾。
这就是导致前世王朝衰落的罪魁祸首之一。
她忙下令召集一切名字带有炎,炏,焱的十五岁青年。
不论是否虚报,一律处死。
她想起前世天灾下的惨状,自己修为尚微,眼睁睁看着万千平民于水火之中苦苦挣扎。
可她无能为力,大衍国力被不明的气运拦腰斩断,镇国印也崩碎一角。
这种天灾不是她一个人就能解决的,可真的到了王朝存亡之时,却没有一个人真的想守住这即将破败的院墙。
所以她流离失所,她食不果腹,生死垂亡之时差点被山贼玷污。
可她还是活下来了,那个样貌平平的青年,高大魁梧,只是要了自己一件东西。
她得寸进尺,势必要他答应自己一个请求。
她要王朝再次变成大衍。
他同意了。
之后数年征战,她终于坐上那个尊贵的位置,她不复往日的温柔内敛,雷霆手段更是压的一众老臣大气都不敢出。
这一切都拜青年的师尊。
也就是国师所赐。
可她放不下手中的权利,疆域辽阔又能如何,权势滔天又如何,长生不死又如何!
这些国师都能办到。
所以。
她内心的疯狂蚕食着她的理智,她要把握住这种危险又不可控的能力。
于是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她衣带朦胧,将自己最美好的一幕展示在国师面前。
可他拒绝了,他仿佛知道自己的想法,那双眼睛深邃迷人,好像能装下历代所有的星辰。
“天冷了,早点休息。”
她同意了,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答应的。
一种凌驾于欲望之上的感觉压制住了自己疯狂的举动。
她第一次因为一个人茶不思饭不想,第一次因为一个人夜不能寐,也第一次因为有人说错话就不问缘由直接处死。
她病了。
她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
她想去仙山。
逃出困住自己的宫殿。
可她放不下手中的一切。
这些太沉重了。
她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想的是什么,可在那个小院看到有人眉目和他相似,自己便被街角的暖风吹乱了心。
“绵山给我缉拿一个人,如有线索直接赏绫罗十匹,封百人骑!
捉拿归案者赏黄金千两,封万户侯!”
“喘不过气了!”
陈柏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胸口的肥猫嗷呜一声被抛飞出去,猫咪潇洒落地,尾巴翘起来老高。
“这又给我干哪里来了!”
陈柏揉了揉额头,他脱下自己的衣服,光滑,平整的肌肉在阳光下闪动着光泽。
伤口不见了。
他重新躺下,现在他什么都不想做,只希望能好好睡个安稳觉。
不对,这猫有点眼熟啊。
他睁开眼睛,和肥猫假装毫不在乎的眼神对了个正着。
白小妙心虚地喵喵叫,接着跳下床。
可恶,我还没睡够呢!
他该不会认出我了吧!
不会,我可是挑好时间变回妖身的,不可能认出我。
她点点头,慢慢走到床脚重新躺下。
好了,这样就可以一边梳毛一边欣赏主人啦!
这猫不是我家那只吗。
我怎么回来了?
是幻术?还是敌人的攻击!
他一把抓住肥猫,油光发亮的猫猫被这种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
他听到猫咪呼噜呼噜的声音,猫咪鼻间那一点白斑也是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他回去了。
推开门,屋外凉风习习,他平静的心再次开始躁动。
一草一木都和记忆中的一样,他就这样平躺下来,丝毫不在意天空中逐渐密集的云朵。
大雨落下,万物欣喜的接受神的恩泽。
湖里的鱼跳出水面,雨水敲打在鱼鳞上,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小鹿抬起头,鼻间喷出白色的雾气,山门上的喜鹊叫着,在树叶下抖动身上的雨水。
雨点打在他身上,一些顺着呼吸堵住鼻孔,他被呛地直咳嗽,接着便是不由自主的笑。
大笑,狂笑。
他知道自己还是和从前一样。
而且不管过了多久,永远是那个逃避一切,欺骗自己的小孩。
时间不能在他身上留下什么。
他也不能奢求在平淡的日子里就看到世间的真相。
“我错了,统子。”
细语被雨声淹没,他躺在地上,就像一条搁浅岸边的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