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负伤
应容一直站在翁文文的身后，病房里明明还有其他椅子，他却还是愿意直直站着，一双眼睛垂下，没有从前那副一见到陈乾就随意到吊儿郎当的样。
“陈老师。”应容总算开口，喉咙还有些沙哑，他不太知道现在到底是个怎样的情形。
班上知晓陈乾的重病之后原本持观望的态度180度大转变，以学校领导为主，家委会为组织核心，轮到现在，他们已经是今天第三批来看望陈乾的人了。
应容两只手环在胸前，他保持着这个姿势有段时间，可他又不敢看陈乾的眼，只好强忍着手臂的发酸。
“我会努力的，陈老师。”应容埋下头，他这些天总会想起李茹说过的话，此刻感受到陈乾温热的目光后更是心情复杂，一声叹息之下，他目光虔诚，向陈乾许诺道。
陈乾眼波流动，摇着头叹气。举起一旁刚翻过几页的《史记》，那本书看上去已经有些年龄，一半的腰封脱落下来，纸张也微微泛黄。
他递给应容，道：“这个给你，你不是一直想要这本珍藏版《史记》。”
应容接过书，书页刚好卡到目录那一页，上边的钢笔字端方有力，翁文文用余光觑见书上的字迹。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往往，皆为利往。]
“你不用有其他负担，做你自己就好，人生不是一条直道，不需要赛跑，要转弯或停歇都由你。”翁文文关上房门，只剩下这句话与消毒水的味道一同萦绕在鼻尖。
……
“文文，那我们先回去了，明天还要上学。”班长抖了抖肩上的书包，电梯一直停在其他楼层没有动静，住院部楼层不高，他打算先一步走楼梯离开。
“行，明天学校见。”翁文文点头。
她注视着班长的背影逐渐消失。
应容被陈乾留在房间说话，班长走了后就只剩下翁文文一个人，她双手攥着肩带，一掂一压脚跟，静静地守在电梯门前。
电梯门打开，里边的人果然不少，翁文文还没来得及朝里边张望，熟悉的声音便遁入耳畔。
“文文？”
翁文文挤进电梯，与一脸诧异的周达大眼瞪小眼。
“你怎么也在这？”电梯门合上，翁文文率先开口。
“我啊。”周达眉头皱了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最终干涩开口：“反正因为……各种事情吧。”
他提着手上的保温桶晃了晃，“总之也算是来给病人送饭。”
“那还挺辛苦的。”翁文文知道周达家离这家医院并不算近，按照放学后再过来的时间合计，估摸着他赶过来的时候还没回家歇上几口气。
“你是来看陈老师的？”周达收回保温桶。
“是啊，和班上几个同学一起来看的，这么大事要是不来多没人情味，整个学校都派了好几批人来看望了，我也来凑个热闹。”
翁文文笑了笑，她本来没必要来医院凑个人头，班上人多，根本也不缺来这一个两个的。
她只不过是，觉得还是要跑这一趟才安心。
前世陈乾教学调岗的记忆仿在昨日，那个时候她并不算是陈乾生病的亲历者或见证人，还真以为是一场普通的正常调岗。如今亲眼所见陈乾的状态，她反而有点懊恼自己之前怎么就没有及时关心对方。
好像总是这样。
重来一次，有些事情她明明可以做好，再不济也可以改变一些情状，可她总是觉得怕麻烦，便也就这么一直旁观下去。
翁文文盯着电梯上的数字，看着它逐渐变小。数字最终都会见底的，就像翁文文总有一天会重新回到之前时间线终结的节点，到那个时候，她就是真的什么也做不了了。
命运一直是未知的，翁文文也没有想窥视他人命运的爱好。可乍这么提前知道往后多少年的故事，再让翁文文再回到什么都不知的时候，她多少怕是会有些不适应吧。
周达并着翁文文的肩膀，侧眼看着翁文文盯着电梯显示屏，他睫毛垂下，转而换了张笑脸，“你那天在班上的壮举全年级都传开了。”
“咱们班听到这件事情的时候都一脸不敢相信的表情，毕竟当时你在六班的时候总是一副什么都行的好脾气样，大家根本不敢想象你当众发火。”
“不对，是当众主持公道。”
看着翁文文的脸色泛红，咬着唇部的力度也逐渐加大，周达顿了一下，很快重新将说辞组织好。
“你当时到底怎么想的？”电梯到了一楼，一群人乌泱泱的向外窜出，周达护着翁文文，两个人挤出电梯。
“怎么想的？”翁文文复述问题。
“可能那个时候手上刚好碰到一个棘手的难题，他们在那吵得我心烦，恼怒着恼怒着脾气就爆发了吧。”翁文文摊开手，眼底是笑意，听不出这番话的真假。
周达怔了怔，随后吁出一口气，也不知道是在叹息还是怎么，他最终总结道：“其实你一直都没变。”
翁文文对上周达的视线，他们总是说着说着就打上谜语，至于双方听不听得懂是一回事，他们说起话来有时多少不喜欢将话说清。
“那听起来我这“一直都不变”还是件好事。”翁文文抿着嘴，耸着肩膀道。
“某种程度上的初心永驻喽。”她打趣道。
周达也笑了，他看来是很同意翁文文刚刚说过的话，偏着脑袋轻点，“是啊，这是一件不能再好的事。”
……
和周达在住院部楼底下告别后，翁文文想起还落了个水杯在陈乾病房，她懒得上楼，和应容发了条消息便坐在医院底下的大槐树边上。
翁文文写了几道题目后就没有心思再学下去，手机铃声恰巧响起，翁文文拿过手机。
谭圻：看来你的“壮举”还真是挺出名的。
消息底下是一条校园墙发出的朋友圈，里边的评论都是清一色的“好牛”、“好勇敢”之类的话。
被翁文文这样一搞，加上校园墙的匿名投稿，想来陈乾生病的消息也是传遍整个学校了。
翁文文蹙眉，她不是很想在这个关头成为学校议论的焦点。
她就着手机的光，打下几个字：
翁文文：没办法，英雄血脉崛起，忍都忍不住。话说我还以为你没有咱们学校的校园墙，毕竟你都不怎么来学校的。。。（一个搓手的表情包）
消息刚刚发完，翁文文打算把之前掏出的习题册重新塞回书包，塞到一半手机就又开始提示新消息。
谭圻：你以为我是地铁老人吗？
配图是一张地铁老人看手机的表情包。
谭圻：校园墙好歹还是有的，只不过以前不看。
翁文文：那你现在有时间看了？
谭圻：睹墙思人怀念祖国。（一个思考的表情包）
翁文文笑了，自从谭圻离开之后语言都变得幽默起来。 她又编辑消息，回复了一个无语的表情。
应容还没有下来，进入晚上后温度降下得更低，翁文文穿的不算多，此刻只能来回踱步以减少热量的散失。
她手上还拿着手机，眼神时不时落在屏幕上。
谭圻这次回消息回得挺慢，不过这才是两人的常态，隔着六个小时的时差，翁文文这边已经是进入夜晚，德国那边大抵还是艳阳高照。
想来也差不多到了饭点。翁文文拢紧自己的衣服。她继续在槐树底下走来荡去，一边望着自己的鞋面，一边无聊到打哈欠。
“3w？”许晨瀚疑惑的声音从后边响起。
“你来这看陈老师的吗？”翁文文回过头，许晨瀚的脸上还贴着一个止血纱布，头上更是裹着一个网状的绷带，他还是那么混不吝的站在一旁，看上去就像和别人打了好几场架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