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巧遇 松弛 羡慕
翁文文知道对方是在看自己手上的《步步高》,大抵是觉得这套教材好,也想买来寒假做题吧。
她抱歉地起身,把位置让开。
“你也是附中的?”男孩半蹲着身躯,对照着手机屏幕上的照片寻找,
“啊?”翁文文意识到对方是在问自己,“是。”她如实回答。
“那咱们是一个学校的。”男孩翻到想寻找的学科的教辅书,回过头看翁文文,“前段时间我把《步步高》弄丢了,但数学的第二本教材又还没上完,只能自己来买了。”男孩耸着肩依稀可以看出还有些小驼背,他面上泛着些苦恼,如果很快又被自我调侃所取代。
“那你的笔记不都没了?”翁文文蹙眉,她觉得对方的表现有点太淡定。
附中的同学大多平时都会在训练册上反复做笔记、刷题,尤其是有例题的《听课笔记》,学过的章节字迹几乎都是密密麻麻。
还有笔记本,a3大小都不够用的,像别人还贴了许多的导引贴和拓展页才堪堪记录下知识点。
对于一个学生来讲,这些花了很长时间整理的笔记其重要程度不言而喻。如果是翁文文弄丢了现在一定是想狠狠抽自己一巴掌。
“丢了就丢了呗。”男孩神色如常,很自然地晃了晃脑袋,又无谓地笑了笑,“脑袋里的东西又不会丢。”
“再说这套书也不怎么样,你看解析部分每次就那么点,题目还死难,尤其是选择题,很多题都没有讲解,学校又不能带手机,虽然我自己偷偷带了。”男孩把教辅资料翻到最后几页的答案区,嫌弃地指了指。
“应容,你在这儿啊。”熟悉的声音在翁文文耳畔响起,她朝声源处观望,陈乾就站在隔了几个书架的地方,手头上还拿着几本教辅,估计是来书店做调研的。
翁文文见对方朝这边走来,心里有些发毛,她从小就怕老师,怕在学校里遇见,更怕在学校之外的地方遇到。
可是总得打个招呼吧,毕竟还算自己的副班主任。
“陈老师好。”翁文文强笑,尽力装作自然的喊。
“翁文文?”
陈乾是个高度近视,走到两人面前来才认出来翁文文,语气有些讶然,而后又换上了惊喜,他咧开嘴角:“这次期末历史考得不错啊,班上第一,年级里边也算名列前茅,学期结束的时候你的选科意向表填的就是历史吧,好好把其他科目搞上来,到高二我说不准还能教你。”
翁文文很少听到这么直白的夸奖,尤其是她本来就算不上优生,鲜少受到老师都关注。
可是对方的表情真挚,听起来也不像是场面话的样子,翁文文一时还有些无所适从,只能不好意思地跟着陪笑。
她的内心就像是被羽毛轻触。
“啧。”应容嫌恶般地啧了一声。
翁文文回过眼去看。
“老陈你都不夸夸我,我好歹也考了一个历史的全年级第一,目中没有我啊,冷漠,无情……”应容双手交叉,形成一个小十字抱在脑后,他的身子往书架上靠,腿部微微前曲,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陈乾提了提鼻梁上的眼镜,好笑似地看着应容:“你一天天的跑我办公室堵我,尽问一些乱七八糟的问题,你基础好,那人家呢?人家不问我问题的?”
陈乾随手撂起一本书往应容头上打,却又控制住了力度,只有轻微的头皮碰撞书面的啪嗒声。
“你这是随意占用人家的教学资源。”
陈乾还是老样子,总是把老师就是你们最好的资源、要合理利用我们这些资源的这几套话摆在嘴边。
“我这分明就是合理利用资源!”应容表示抗议,“老陈你天天在那里叨叨……哎呀今天没人来问我题,我在办公室闲的发慌这样的话,我这是配合你不让你闲的发慌啊。”
“配合着配合你就直接把我桌上的东西吃掉?”陈乾皱眉。
“你自己说能吃的!”
“那人家都是礼貌性的拿几颗,你直接就拿一袋走。”
“师娘不是说了你血糖控制的不行吗,我是贴心的为你分忧!”
……
两人吵得有来有回,就跟说相声似的。翁文文有些吃惊,垂下眼偷笑,默不作声的看着这一场好戏。
她见过几个和老师关系处得很好的学生,但大多语气中更含有几分敬重,这么松弛甚至类似朋友间不怕冒犯的聊天倒是少见。
而且对方还是陈乾,在翁文文的印象里陈乾就是一个很板正的人,知识渊博且学历高是不用多提的,上课上的也挺好,就是不怎么喜欢开玩笑,总是把规矩放在口边,让人忍不住的和他保持距离。
当了人家两世的学生,每次问题和交流什么的翁文文与陈乾都是客客气气地说话,亲密到这种程度上的话语是想都不敢想的。
不论过了多久,面对这么和谐的师生关系翁文文第一感觉都是羡慕,她睨着斜侧方站得十分放松的男孩,应容里边穿着件衬衫,领子只立了一半,大抵不是很喜欢打理,就连嘴巴上边冒起了明显的胡茬都一脸毫不在意的样子。
“他是应容。”可能是觉得忽略了翁文文,陈乾开口和翁文文简单地介绍了对方。
“我是三班的。”应容补充道。
翁文文点头,附中的人太多,她也不是朵社交花,除了几个著名的学生干部以及年级里边经常名列前茅的人,其他人翁文文都不算得上认识。
但对于应容她还是有些印象,高一的时候不声不响,结果高二选完科之后在历史班还算小有名气。
永远的历史单科第一。
陈乾的斗嘴搭子。
翁文文还是听过这两个名号的。
“你书挑好了?”陈乾懒得和眼前人计较,询问起正事。
“喏。”应容把手中的数学《步步高》展示出来,“你可是答应帮我把这本书的钱付了的,你写那论文我帮了你多少忙啊……”应容也不避嫌,直接就勾上陈乾的半个臂膀,“你可别又说什么就是普通的资料,我当时整理归纳了好几个周末的,至少你还得给我再买几本历史书……”
“钱穆的《中国历代政治得失》看完了?”
这是陈乾上课时经常提一嘴的书目。
“都快给我翻烂了,要是是个核桃,那早给我盘出浆来了……”
“那你给我复述一下这本书的目录章节吧,也不为难你,就从有多少章说起?”
“我靠!不带你这么玩的,你这和数学出题问总结这个公式的人有什么两样?”应容撒开搂着陈乾的手,一脸看瘟神的样子
“就你这样还说把书翻了个透?”陈乾摇头笑,“我当年读这本书的时候,可是还能具体到某个章节在哪一页……”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向收银台走去,最后只留下几个模糊的小点,翁文文站在原地,目送着二人离开。
两人不是师生,倒像极了师徒。
真正教学相长、彼此长进的,师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