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 爱很难，恨亦难
可是，你们连孩子都生了！
张彦不说话。
“你为什么招惹了我，给我希望的同时，又跟静萍在一起？为什么？”她话里都带了哭腔，手脚并用的把沙子朝冯一平身上撒。
又没有回答。
“我知道，是我的错，是我没有处理好，才导致事情变成现在的这个局面，所以后来，虽然有更多的机会可以见到你，但是，我却没有那么做，因为，我不太敢面对你。”
张彦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你没事吧？”冯一平才不管张彦摆出来的那个抗拒的姿势，在骆驼上就开口问。
虽然之后，也就是偶跟冯一平有短信往来，但这样的感觉，随着自己年岁渐长，却越来越清晰。
还不等牵驼的让骆驼坐下来，他又一次从骆驼背上跳下来，踩着灌满沙子的鞋子走向张彦，“饿不饿，渴不渴？”
“我有这个。”张彦伸出手，手心里攥着两张巧克力的包装纸。
“生孩子的事，静萍早就有这个想法，我也特别喜欢孩子，就同意了，但是，我真不知道她那次会跟你说那些话。”
张彦终于有了动作，狠狠的踢了两脚沙子，自己这几个月的经历，不是同样证明这一点，越是努力，越是无奈吗？
冯一平拿着一瓶矿泉水，坐在沙山顶上，也不管张彦那边没有回应，就在那边把自己的单口相声进行到底。
“你信佛吗？”
就像复读机一样。
原来还有理智，知道到了这样的地方要带水。
“饿吗？听说你早上和中午都没吃。”
主要是见到张彦之后，心一安下来，肚子顿时就觉得饿了。
“你去过莫高窟吗？”冯一平问。
张彦把头侧向一旁，心却也“咚咚”的跳起来。
这是什么？是可怜，还是施舍？或者是胜利者的大发慈悲？
张彦终于忍不住看了他一眼，说实话，当时的这些细节，连她自己都记得不太清楚。
可是，张彦却恼火起来，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还要找女朋友？
于是，他面前留下一小堆补给品，能量棒、巧克力、饼干、牛肉干、苹果……还有塑料袋装着的一个完好的馕，那是牵驼的人留下的。
“纸巾。”她听冯一平说。
这足以说明，这肯定不是一个会被饿到的家伙。
“开始确实也是如此，中考之后，我在市里，她在县里，联系很少，但是，她师范毕业之后，居然丢下学校分配的工作，跑到市里来找我。”
“呵呵，这个世界上，现在你是我唯一不敢面对的人。”
冯一平哑然，是啊，为什么要担心她会饿着？
这是冯一平第一次明确的在张彦面前说出这样的话。
当时同样莫名的就觉得，冯一平非常熟悉，像是自己的亲人一样，她记得，那会好像还问过爸爸，冯一平是不是自家的亲戚，以前是不是见过面？
张彦这会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冯一平举手，“我知道，我不够坚定，我知道我错了，可是到后来，事情就那样发生了，已经发生了。”
打了约莫几分钟，张彦像脱力一样，一屁股坐在沙上，双手抱着头埋在膝盖上，边抽泣边说，“你为什么要招惹我？为什要招惹我？……”
“你弟弟张弘，在路边的地里，跟小狗玩。”
为什么偷偷摸摸？可能是因为没有把核丢到垃圾桶里，而是放在桌上。
也可能是因为她那时才意识到，委屈得哭哭啼啼的同时，顺道还吃完了一个苹果，可能会极大的削弱自己的那一番表现，所以表现得偷偷摸摸的，希望冯一平没看到这事，或者是无视这事。
“不吃？”冯一平把馕分成两半，撕开不知道是谁随身带的榨菜卷在中间，急就章做出来一个榨菜卷，尝了一口，觉得还算不错。
“虽然确定是第一次见到你，但我同时又非常确定，你就是我很熟悉的一个人，非常熟悉，其实都不止，准确的说，应该是我的亲人，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人。”
看到他这副样子，张彦顿时抽泣得更厉害，她不是为别的哭，她是为自己的没出息哭。
“吃不下，不觉得饿。”张彦摇头。
“你为什么要招惹我？为什么要让我对你有好感？为什么要让我觉得，你就是我这辈子命中注定的人？”
如果张彦像刚开始一样，不管自己说什么，她都无动于衷，那才是真的麻烦。
一睁开眼，看到冯一平讨好的蹲在一旁，手里拿着纸巾和水，“现在更要及时补充水分。”
“只是，不管我做错了多少，我现在非常明白一件事情，我这一辈子，不可能没有你，我也绝不会接受你跟别人在一起。”
“或者，我相信，有些事，冥冥之中，确实早有定数。”
“我知道你最耿耿于怀的，是我跟静萍，这怪我，确实怪我，是我没处理好，可是，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些事，你相信我，这真不是借口，在这方面，我就是个弱智。”
“我肯定不算是一个虔诚的信仰者，应该也不算信佛，也不确定会不会有来生，但是，我好像又有些相信，应该是有前世的。”
“还记得我吗第一次见面吗？”冯一平问。
初见时，最深刻的，也是这一点。
“你以为你是谁？你是首富，就有特权？”张彦大喊。
“我自然觉得很对不起你，不敢面对你，我想跟你从此相忘于江湖，不再往来，不耽误你的生活，我曾经非常努力的想做到这一点。”
“去过。”迟疑了一下，张彦挤出来两个字。
张彦此时也在埋怨自己，偷偷的用左手打伸出去的右手。
她还是摇头。
“我肯定是有些感动，也是觉得对她有责任，所以，就让她留在市里，发展到后来，我发现，我同样舍不得她。”
“我带的有。”张彦从背包拿出一个水壶来，赫然就是几年前他送的那个。
“静萍其实一直知道我心里有个人，直到我们真正在一起之前，也就是我上大一的那一年，她才知道是你，所以，她后来才主动跟你见面。”
啃完了，还偷偷摸摸的把核放在桌上——这是冯一平印象最深的一件事，因为那个场景非常有趣。
“我没有看那边，我看的是这边。”张彦依然抱着手，转向身后，这边，就是茫茫戈壁。
所以三年后，再一次见冯一平，也是第一次跟他单独出去，这一次她记得很清楚，那是在县里的公园。
自己最恨的就应该是这个家伙，为什么现在偏偏就恨不起来？一见到他就恨不起来？甚至觉得那些恨意，现在都很久远？
“都是我的错。”冯一平闭上眼睛，坐在那里不动任那些沙子撒在自己头上、脸上、身上。
“这个，”冯一平干笑，“老实说，我还真不是没有这样想过。”
找了女朋友也没关系，这个张彦能接受，男人，像他这样的男人，哪有不谈几次恋爱的。
怎么还鬼使神差的把这个给他看？不是说好了不理睬他的吗？
虽然避开了重点部位，但是，张彦的拳头真的不轻，但冯一平反而觉得有些轻松，有反应就好，反应越激烈越好。
“回去？”
“吴倩，你们下去吧，我陪她坐坐，身上有吃的吗？我是有些饿了。”
说实话，这是一个地道的吃货，其它的种种不说，记得有一次吵架——具体为什么吵，实在记不起来，反正那次张彦觉得很委屈，哭了。
“你知道我看到你是什么感觉吗？莫名的觉得心跳得很快，”冯一平把手放在心上，“莫名的激动不已。”
“很壮观，对吧。”冯一平说。
那一天，在这个拢共只见过两面的人面前，自己非常自在，一点都不觉得陌生，感觉就像，就像一直就在一起一样。
“凭什么？凭什么？”张彦握拳冲过来，不过，拳头落下的时候，只落在他肩膀上，胸膛上。
“刚才你就坐在这，吃着巧克力，看着我们山上山下的找？”
不一会，她感觉自己肩膀被人碰了一下，没好气的一甩，“别碰我。”
“带水了吗？”他问王明海。
“这是不是你最希望的结局？先跟静萍在一起，然后跟我结婚？”张彦面带不屑的开口问。
要知道，平常连舅舅他们这样的亲戚送给自己的东西，她一般也不会收，或者至少，要先问过爸妈的意见以后再做决定。
以前，虽然两个人都懂对方的心思，但是，并没有挑明，一直还朦朦胧胧的。
“静萍在初中的时候，就对我有好感，我虽然没有明确说什么，但主要也是怕伤到她，当时我想的是，反正中考之后，我跟她自然会分道扬镳，以后连见面的机会都少，有些事，自然会无疾而终。”
再者，说心里话，她虽然对黄静萍肯定是有些敌视的，但是，不多的几次接触之后，她无奈的发现，那确实是一个非常出色优秀的女孩子。
“这样的地方，一眼看去，马上会让你有沧海桑田之感，让你深刻的感受到自己的渺小、无依，在这样的地方，会让人更想念那些对自己非常重要的人。”
“我记得很清楚，”冯一平说，“那是95年春节前夕，你那天穿着件天蓝色的羽绒服，带着红色的绒线帽子，穿着棉布鞋，胸前还挂着一双手套，应该是冷风吹的，脸有些红。”
冯一平喝了一口水，把最后一口馕咽到肚子里，“比如，对我来说，那就是你。”
“打吧，只要你解气，打吧。”冯一平说。
“她那么说，真也没有任何其它的意思，就是觉得自己对不起你，很愧疚。”
“有些书上说，我们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都是不完整的，一直都在苦苦寻觅自己的另一半，看到你的那一刻起，我一下子就感觉完整了，所以我马上就确定，你，就是我注定的另一半。”冯一平终于把所有的话都挑开了讲。
张彦身子动了动，但依然没说话，然后，朝旁边跨了一步，让她跟冯一平之间的距离，由两个身位，变成了两个半身位。
“可是，越是努力，越是无奈，最后，我不得不承认，我是真的、无论如何都做不到，把你给忘了。”
还有什么黄静萍跟自己说的，“我知道一直以来，一平心里的那个人就是你，所以，我不会跟他结婚，跟他结婚的，只能是你。”
这些话，张彦想必想了很久，此时连珠一般的喷出来。
这也是为什么，第一次见面，她就收下了冯一平送的礼物——那个双肩包，以及里面的那一套文具、水杯、帽子、随身听……
张彦依然没有回应，只有风穿过旷野，掠过一座座起伏跌宕的沙山发出的啸叫，还有那边游人叽叽喳喳，但语焉不详的杂音。
但重点是，她哭的时候，还在啃着一个苹果。
“你当初为什么要见我？后来为什么要找我，要关心我，送我礼物，还帮我在餐馆订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