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奇怪的事情
她不是这里的人。
妇人上下打量眼前这个对她而言的年轻人。
从对方年轻漂亮，面色红润，双眼有神，朝气蓬勃的外表，推测出对方并不是这里的病人。
这家疗养院是半封闭式的，能来这的人无非就那几种人：要么是来探病的家属，又或者是新来护工或者特殊点的医生。
不过看对方这副休闲的样子，显然是前者无疑了。
妇人已经在心中对明理殊言了解一二，同时她保持戒备的心回答道：
“是的，但我读的这个不是小说。”
她合上书本，向对方展示了书名——《心灵的田园》，由某位不知名的现代学家作家创作的一部哲学类通俗读物。
像她这一辈的人都喜欢看此类书籍，探讨心理、社交、家庭、生活、生命，学会善待自己，善待他人。
“看来您是一个很懂生活的人。”
姑娘眼前一亮，极为赞赏妇人学无止境的生活态度。
“如果懂生活就不会看这些了，只是最近总是睡不好觉，读读书放松一下心情。”
要是真能放松心情就好了，妇人一边叹息，一边如实解释。
近些日子她感觉自己的脑子总是迷迷糊糊的，晚上睡不好觉，白天没有精神，反复如此陷入了死循环。
所以她想寻找安心凝神的方法，或者寻找睡眠不足的原因，总之就是摆脱现在的糟糕状态。
“睡不好觉？能跟我说说看是什么情况吗？哦……我在心理学上也颇有研究，可以帮忙疏导一下。”
妇人惊讶，不知怎得，眼前如花一样美丽的年轻人一下子来了兴趣，面对这种突如其来的热情，她有些措手不及。
当然还有提防，所以她稍微愣了一下，要不是因为自己确实有些疑问，谁会有些闲心去理会一个说话半真半假的陌生人呢？
“疏导到不至于，只是……”
她踌躇不定，不知道自己该从那个部分说起，于是她便挑出自己最近的一次噩梦诉说给眼前的年轻人。
那是一个平常的夜晚，妇人在睡梦中梦到自己无缘无故地向上飞翔，速度缓慢，犹如一个脱手的氢气球。
她的周围环绕一股清冷的薄雾，这正是以前触不可及的云烟，她来到了天空之中。
在上升的过程中，妇人低头看见了逐渐变得广阔的大地，轻纱般红色的光将一切模糊澄一片，远处的湖泊泛着红色的涟漪，如同一杯红纯的琼浆，又如一片凄厉可怖的血池！
密密麻麻的丝线，从上到下延伸了很长很长，随后妇人来到了一个圆形的地方，那里面看到了很多人，虽然看不清他们的脸，但妇人能感觉到，他们就是自己所熟悉的朋友。
他们被滞留在高空中，有长长的，灵活的如同触手一般的东西从争相辉映的星空下伸出，扭动着，缠绕着，随后……
梦醒。
……
伴随着妇人话语的结尾，周围的环境突然冷了几分，或许是因为这里树荫太多，上午的阳光无法充分地照射进来，所以就显得太过僻静幽冷，不适合久留。
好在年轻人背后的花开得更艳了，浓翠欲滴，纷红骇绿，给这片冷灰色的环境添上一抹亮色，真是世间美景。
妇人总尽量客观的语言描述了自己梦中的场景，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吓到眼前这个年轻人，她说完其实就有些后悔了，害怕自己成为别人口中疯言疯语的老太婆。
光怪陆离的梦幻，可信度为多少呢？
可谁知，眼前的年轻姑娘就是在认真倾听梦的内容，并且还在分析，这让妇人心中不由得萌生一股感激之情。
对方省略了很多东西，指名问道：
“熟悉的朋友，是养老院里的人吗？”
“是的。”
妇人点了点头，她放心地交出自己的信任，毕竟没人能拒绝一位态度认真的好姑娘。
更重要的原因是，能拥有个相互交流理解的朋友实在是太珍贵了，即使是萍水相逢，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
或许对方真的是心理健康的从业人员，也许可以跟她谈谈梦中后面更诡异的部分，那只触手，那片星空。
即使对幻想无限包容的梦境，那种扭曲的存在也是突兀奇特。
她，会怎么看待这些东西呢？
没等妇人开口，如花一样沉静思虑、年轻、美丽的姑娘便先开了口。
“都说环境影响人的精气神，会不会是您住的环境不怎么舒服，最近……您的身边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呢？我觉得是这些影响了您的睡眠。”
话题的重点最终还是落到了现实中。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大多数人分析一件事的起因都会从现实的角度出发，心理学家也不可避免。
妇人环顾四周，神色淡然，世界陷入他消沉的眼眸中，化为一片灰色，不复光彩。
“环境还是和以前一样吧，没什么问题吧？”
她反问着对方，反问着自己。
紧接着，她又突然想起来了什么，目光投向在远处做活动操的人，嘴里喃喃道：
“奇怪的事……如果你说的相较于常的话，最近一些疗养院里的老朋友状态确实都很奇怪。”
“可以说说看。”
妇人眉头皱起，面色忧愁，她双手抓着书脊，她明白，自己接下来要说的，是实打实发生在现实里的事。
“在前天，大伙儿聚在餐厅吃饭的时候，突然间就有几个人昏倒了！可奇怪的是，人是昏倒了，嘴却一直念叨个不停，非常吓人！”
妇人忍不住用双手捂住自己的额头，眼球在眼眶里打颤，那天的记忆对于她这种承受能力低的人来说，着实是种挥之不去的刺激。
有人在身边等待着自己从疼痛中恢复，妇人这样想着，随即抬起自己的目光，向前方看去。
花继续开着，盛似火焰熊熊燃烧，它包裹着美丽的姑娘，如同怀抱着柔软细嫩的女儿，花瓣落在她的脸上点缀她的妆容，清素而又淡雅。
又或者说枝头又开了一束花。
一束如姑娘般美丽的花。
此花摇曳，开口询问：
“昏倒的那些人，您还记得他们嘴里念叨的都是什么吗？”
啊……
妇人从心羡的奇境中缓缓走出，她感觉自己被眼前美丽的存在治愈到了，心里的恐惧一扫而空。
她露出微笑，摇头说：“不清楚”
在没彻底理解那些含糊不清的语言之前，谁也不敢妄加揣测事情的真相。
妇人突然愕然，她发觉自己的这句“不清楚”将话题彻底终结了。
可自己还想继续聊下去！
不想离开、不想离开这香郁热烈的存在。
在一阵绞尽脑汁后，她突然插了一句，将话题继续了下去——
“还有就是……”
“嗯？还有什么？”对方身形微躬，凑过来耐心倾听着。
“还有就是，休息区的夜晚每天都有人在楼道里走动说话，我们跟护工讲了这件事，但护工却说那几次楼道里压根就没有人，说我们都听错了。”
“这样啊……”
坐在花下的年轻姑娘思考一阵，随后开始一顿分析了起来。
“如果睡眠环境如果过于嘈杂、光线过强、温度过高或过低的话，可能会导致睡眠质量下降，进而出现长期的精神压力、焦虑、抑郁等不良情绪。”
“严重的话还会导致心理疾病的出现，如神经衰弱、植物神经紊乱等。”
“这都可能导致多梦或噩梦的情况。”
她这娓娓道来的声音，比随风而沙沙作响的花丛还要悦耳动听，她已然与这迷人的风景融为一体，成为花与叶的本身。
可妇人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这些话说的确实没错，但总给人一种避重就轻的感觉，话题并没有来到她想讨论的重点上，一直都没有。
难道她听不懂我的暗示吗？
她难道不好奇我说的那些东西吗？
这种被人带着跑感觉，或者说自己一直在面对一个低情商的家伙，一直是在……是在……
对牛弹琴？！
这感觉真是让人不爽！
她急切。
自己更想知道一切的真相：
自己在梦中到达的地方是什么？
那只触手是什么？
夜晚在楼道里走动的究竟是什么人？
她想知道，就如同梦中有人对她说：
【来吧……我来告诉你，想知道的……一切……一切真实的……】
【归来……归来……】
那是一种庞大的，恢宏的，伟大的声音！带着诸多的谜团，
它引导着自己寻找真相，就差那么一点点、一点点、一点点……
多个人多份力量，自己想不明白的事可以寻找别人帮忙，只要传播给很多的人，越多越好，就可以解密真相，接近现实！
眼前不就是一位好心人吗？
不如直接让她加入自己，就这么办……
哈哈……
……
“女士！”
明理殊言厉声叫醒了妇人。
对方眼中闪过一抹痴迷与癫狂，最后留下一丝茫然与失措。
她的腿脚开始犹豫不定，眼神飘忽不定，一双指甲在书脊上扣来扣去。
明理殊言双眼半睁，看情况差不多了，最后留言：
“女士，这里一切安好，无须担心那些虚无的梦幻，我建议您多在太阳下运动，晒晒太阳有助于改换心情，缓解疲劳。”
“太阳是有能量的，它能消除很多精神上的负面影响。”
妇人急忙点头，表现的竟然有些羞愧难当，随即她便带着自己书匆匆离开了凉亭，此刻，她这又疲惫几分的背影更像是……
仓皇而逃。
明理殊言双臂搭在廊椅上，翘起悠哉的二郎腿，面露微笑。
从一开始那位女士就一直注视着自己背后，自己背后难道有什么吗？
想着，她扭头看去。
背后草坪平坦，樟树葱葱，有落叶随风而下。
无花可开，无花可落。
……
“真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