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仙尊上路，仙域崩毁
千岁兰抬手，轻轻触了触自己的脸。
几道交错流血的口子，几乎让她毁容，全拜在场一位名为天棱玉的女子所赐。
为得至宝机缘，天棱玉曾引大山深处凶兽出世，造成一方大地生灵涂炭。
千岁兰得知后对天棱玉笞以百鞭，罚蹲冰牢十年。近来，天棱玉之父也因恶劣行径，被她打入了死牢。
天棱玉对她怀恨在心。
今日趁她势弱，天棱玉仗势欺人，泄恨地用鞭子在她脸上抽出几个“叉”。
千岁兰冷漠含怨，又看向那踢她之人。依稀认出，那是被她一手覆灭的暗翼血蝠族后裔，伏癸。
其他的人，她就不去一一辨认了。
敢将她浑身割出伤口之人，左右都是上灵域一些大宗门的掌门人，都曾与她交恶。
平日只因为忌惮她实力，他们才不敢奈她如何。
在场与她对立之人，半分恶，半分贪。
此刻，不管是谁对她动手，不管身边的人对她做出什么，都无人阻拦。
那些人皆非善茬，他们都想分食她的道果，等一场陨落灵雨，滋养内心恶欲。
但她是活化石植物千岁兰，生命力何其顽强？
而且她的修为放眼全场最高。
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想要她的命，只能趁她重伤而失去反抗能力时，将她放血。
让她枯萎而亡，是最稳妥的。
“师尊，大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还不肯上路，是在等大师兄回来吗？”
千姒鸢见千岁兰纹丝不动，恐其有所倚仗。
她想到了去往大陆之外未知界域修炼的大师兄。
夜广寒。
千岁兰遥想当年，自己在人间域初见夜广寒。
那时，那家伙骨瘦如柴，小小的一只，连修炼境界最基础的引灵境一重都没有……
某年，千岁兰修炼瓶颈期，下界寻机缘，她在诸厄山中遇到凶狠冷漠、与野兽搏斗的强悍少年。
少年一身破烂，目光如狼，身临绝境仍傲骨铮铮而立，不曾露怯，却在千岁兰降临诸厄山、降落在其跟前时，他被她无形中的威严压制得喘不过气来，跪倒在地。
千岁兰解决了野兽，见少年还朝她跪着，怔怔然痴痴仰望着她。
那样的目光，她不为所动。
千岁兰正欲离去，少年来到她跟前，再次跪下。他仰望她，满眼炙热，似有星光，“神女姐姐，我要拜你为师！”
千岁兰看着他，不语。
少年激动道：“神女姐姐，我知道，你是修真者，都说你们无所不能，我也想变得像你一样强大！请你收我为徒吧！”
千岁兰神色淡淡，“那你先证明一下，你有成为我徒弟的资格。”
少年眼中燃起希翼之光，“如何证明？”
千岁兰信手一挥，周围景象变为萧萧沙漠。
“跋涉大漠，口渴至极，无水源补给，我师徒二人性命濒危。”这当然只是千岁兰造就的幻境。
少年不假思索，取下束发的尖锐簪物，划破自己的手臂，送到千岁兰眼前。
“以血代水，望师尊止渴！”
“嗯？”千岁兰微愣，随即轻笑一声，“不用了。”
她只是想看看他要怎么摆脱困境而已，没想到他的第一想法，是向自己献殷勤。
她看不出少年的秉性，转而去看他修炼资质。
仙力拂过，千岁兰将周围景象复原。她在为少年愈合伤口之前，从其臂上取了一滴血。
那血滴被她炼化为一粒微小的光尘。
光尘缓缓升空，升到一定高度，向着某方向疾射。
千岁兰抬头，目光循之看去，她看到一颗闪耀大星悬于遥遥高天，璀璨夺目。
那亮星是少年的命星，他注定不凡。
千岁兰看着眼前少年，淡淡一笑，道：“滴血可化星辰，你很有修炼资质啊。看你命星如此耀眼，日后，定是名震千古之辈。我对你，有点兴趣……走吧，徒弟。”
师徒结伴同行。
“我叫夜广寒，敢问师尊名讳？”
“千岁兰。”
“是很美的植物吗？”
“不好看。”
“可师尊明明就很好看啊，将来我若能与师尊结为道侣，师尊不就有亲人了？”
“……休得胡言。”
“师尊，我想成为你的天下第一好徒儿！”
好徒儿天赋异禀，心无旁骛修行，一骑绝尘，修为直达神境。
她只是随意拉了夜广寒一把，他就一朝飞升、登天化神了，想必如今，只会更强。
千岁兰都不知道那家伙是如何做到的。
夜广寒成神而超脱，他离开仙域后，千岁兰微感失意。
但那时，她身边还有继夜广寒之后再收的两个徒弟，沐金宸与千姒鸢。
过去，她将他们分别从劫火域、上灵域带入仙域。
比起后来的这两个人，夜广寒当初的根底可是清贫太多了——
未知缘故，人间域几百年前就没了灵气，再也不适合修炼。
哪怕有修行道场分布，数百年来，人间就没出过一个高境界的修士。
她想不通，夜广寒这样的苗子，压根不像凡人出身，怎么会流落在人间？
她会收夜广寒为徒，将他带入自己的领域，只是因为他的命星亮度明晃晃地告诉她，这个叫夜广寒的孩子有超凡的修炼潜质，不应埋没红尘、泯然于凡人之间。
所以，她给了夜广寒修炼的机缘，帮了他一把，算顺天而为。
自从收了徒弟后，千岁兰就没过问仙域大小事了，她大部分时间都用来悟道修炼。
平日她处于闭关状态，很少关心别的。
对于天资超绝、有成神潜质的大徒弟夜广寒，千岁兰自从收其为徒后，完全放养。
放养成长，却贵不可言，一飞冲天。
那小子成了神，就再也没回来过。
夜广寒的离开，让千岁兰浅浅意识到自己对徒弟的关照好像太少，于是后来，她对沐金宸与千姒鸢格外关照一些。
没想到她对两个徒弟的关照，到头来，反倒成了自掘坟墓。
千岁兰闭了闭眼。
“引狼入室，的确是我自作自受……”
此刻听千姒鸢提起夜广寒，她才注意到发动变故的一众奸恶嘴脸中，并无那个人的身影。
千岁兰心中庆幸他不在。
但生命濒临凋亡的这一刻，却又想见那人一面。
千岁兰用尽全力，颤颤巍巍起身，直面众人。
失血的晕眩感强烈袭来，她不肯倒下，凛冽目光打在两个孽徒身上。
她嘴角溢血，强撑伤势，字句冰冷：
“沐金宸，千姒鸢，收你们为徒，是我最大失误。”
“人生若得重来，不论何时何地，再次遇见，我只会将你们视做脚下尘泥。”
“一路踏过，永不动恻隐之心！”
思及过往，千岁兰悔怒交加，翻涌的怒气化作一口悔恨之血，喷了沐金宸与千姒鸢满脸。
沐金宸与千姒鸢靓丽的面庞染上被喷的污血，脸色颇为难看。
二人双双忆起，自己与师尊相遇的过往。
过去他们都是在人生最糟糕的落魄低谷时期，遇见了千岁兰。
得一恩师，受益匪浅，他们才有了如今地位。
千岁兰后来变得淡泊无争，不问世事，让他们私心膨胀，做出越来越过分的事。
从前不管他二人做了什么，都在千岁兰可容忍范围内。面对徒弟造次，做师尊的，都是雍容大度，不计较。
也许是她心境超脱红尘，不想再计较什么了。
这反倒让两个徒弟不加收敛。
沐金宸变本加厉地榨取她的领域资源，忘了修炼初衷，肆无忌惮，开门揖盗。
事已至此，他们都无法回头了。
“师尊。”千姒鸢目中含着泪，她还有脸委屈，“我们不是故意要这么对你，是你修行太过霸道，将大家逼得无路可走……”
“我修行霸道又如何？这里本就是我个人领域！”千岁兰冷声道：“我以念为武劈开虚空，以身为盘创建仙域，是我将自己的领域投影天地，才有了这里。”
“准你们入我领域，是为了让你们有更好的道场修行悟道，不是为了有朝一日看你们勾结我仇人。”
“图我道果，逼我自戮，恩将仇报！”
“你们……是人吗？”
千岁兰感觉牙缝都在嗖嗖冒冷气，“我若死了，仙域也将覆灭，你们以为自己能得到什么好处？”
“仙域覆灭？”
有人吓得变了脸色。
“危言耸听！按她的说法，这么大个仙域是她的境海空间？她定是知道自己要死了，故意吓唬我们！”
“残血至此，她怎么还是不死？”
千岁兰脑海嗡鸣，周围传来的声音里，她只听清一个字，“死？”
她忽然想起论道时，夜广寒说过的话。
“不破不立，破而后立方能超脱，师尊，真正看淡生死的人，会将死亡视为新的起点。”
是不是只有经过生死轮回，才能看到新的世界？
千岁兰眼光沉沉，忽然散了求生欲。
见她一副气息渐绝的濒死样，却仍未消亡，众人以为她有什么不死法宝在身。
“她是不是还有什么……”
“都闭嘴。”千岁兰这辈子真的活够了，淡了倦了，除了力量，她对修仙界的一切感到厌烦。
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
精神松动，她将手覆于心口，心中默念破生诀。
在她心脏处，一朵命劫之花悄然顺势绽放，重重花瓣消散前，逸出缕缕不可见的黑雾，缠上众人之身。
千岁兰感应到了那缕黑雾的存在。
此刻的她无法抵御命劫，做不了什么，只能闭目内视自己的命宫主星。
她的星域中，主星黯淡，星域即将崩毁。
沐金宸与千姒鸢见千岁兰情况有变，两者交换了眼神，一同半跪在地，“请师尊上路！”
天边雷霆声来，铅云盖顶。
众人见天现异象，附和高呼：“仙尊，请上路！”
“请仙尊化雨，赐予道果！”
千岁兰笑了。
她体内有棵古树，那是修士境界果实的载体，众人想要的道果，就在那树上。
他们没将她剖开，强行取出想要的东西，只是怕触及天道雷罚，降罪己身。
可他们以为言语相逼，让她主动去死，就能善了？
因果已生。
纵然她死，也不会让他们如愿以偿。
眼前世界逐渐黑暗，千岁兰支撑不住而倒地，她暗中将自身神识压缩合成了一颗发光的果子。
灵力运转，唯一的道果，被她吐出。
“吾愿化雨，反馈天地。但吾之道果，尔等妄想！”千岁兰冷冽声色，一手将道果捏爆。
生命迅速凋零。
高天之上，一颗大星由内到外，支离破碎。
整个仙域也即刻出现崩塌之象。
天崩地裂中，彩色流星雨漫天落下，那是众人盼望已久的灵雨。
他们却没心思沐浴这场灵雨了。
因为天际忽然出现一口星渊裂缝，一道绛紫身影从那裂缝中飞出，伸手去挽千岁兰浑身破碎时的光影。
众人面色大变。
“夜广寒来了，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