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除非你给我一个理由
从上浦返程到天宁已经是四天后了，暴雨初晴的天，白花花的日光大片大片宣泄而落，人逆光抬眸时，恍然有种落雪的错觉。
手机上不知道乱七八糟弹出了多少条消息，有用的、没用的、无关紧要的人的、至关重要的人的，她一条都没来得及看。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手机就没电了，还是在返程时，林珍熙问她怎么都不回消息，拿她手机看时，才发现早就没电了。
车子飞速前行，窗景流动成一条湍急的绿色河流，林婼扭头盯着窗外，目光有些呆滞。
充上电时，她下意识点进去许一风的聊天界面。
“若若，”林珍熙凑过来扶上她肩头，“别伤心，爷爷在天上也会继续爱你，等你考完试，我带你去看星空。”
生死大事前，任何安慰都有些苍白无力。
林婼深深呼吸片刻，回头问林珍熙，“听说你假期要去金石世家实习？”
“嗯。”
林珍熙收回手，“赚钱了请你吃饭喽。”
她收回手，自己肩膀上空落落的，林婼笑了一下，眼眶慢慢有些酸涩，“如果你是妈妈的女儿，她估计才会开心，秦冠英可太喜欢你了……”
“说这个干嘛？”
林珍熙眉心微蹙，心里突然慌了一下，偌大的车里，前面还坐着秦慕则，她一时间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僵硬地转了下宝石戒指。
少女阖上眸子，语气无端端有与年纪不相称的凉，“没别的意思，本来就是，你比我好的多，谁都会更喜欢好的那一个，我也是这样。”
“嗐，你这话！”
“你见到那对双胞胎了吧？”
林珍熙愣了愣，“嗯……见过了。”
“相处挺好的吧？你礼物送的什么？”
林婼往窗子上靠了靠，重新把手机关机。
“随便送的而已，让助理准备的，我都不知道她送了什么。”
秦慕则微微侧头，看见在无声淌泪的人，他没出声安慰，抬手把遮阳板落了下来。
他手机界面停留在和秦冠英的聊天界面上。
［听说陈天川出狱了。］
秦冠英不冷不淡回复，［嗯］
［还以为凭姐姐的本事能让他坐上一辈子牢］
［陈家不敢放他出来的，带若若回港宜吧，否则总被拍到，等这周我忙了，我亲自回去接她来澳洲］
秦慕则没再回复。
到天宁时已经是傍晚了，静园满院墙上的玫瑰在夕阳下怒放，夏日真的到了。
“你这个点去学校？”
“回去收拾东西。”
秦慕则挥手示意司机送她，林婼摇头制止。
“不用了，你让我自己待一会，再说我很熟悉这里了，我也再多看看这里。”
秦慕则站在那一墙的佛罗伦蒂娜旁，凝着少女面庞，目光平静又麻木，微微低头时体态有些驼背。
不服老不行，一转眼他也是三十五六的人了。
“行，别太悲观，乖乖听姐姐的话。”
林婼勾唇，忍不住笑了一下，“你闭嘴吧你，神神叨叨的。”
她扭头，一路平静地穿过芳樟大道，可惜她不会骑自行车，否则穿梭在夕阳光影里一定是件快活事。
像无数次那样从后门进教室一样走进那间吵吵闹闹的教室，许一风还是喧闹中最安静的那个存在。
林婼记不清当时心里是不是带着气，她不看少年一眼，进去时，站着，快速地，面无表情地把座位上所有东西收拾地干干净净。
氛围很不对，赵星斗转过来时，看见她这个表情，屏住呼吸不敢说一句话。
“我给你打了很多电话。”
许一风望着她，面无表情打破寂静。
“哦，在忙，没看到。”
“所以没看到就是四天不理我的理由？”
“我们是什么关系很好的人吗？我干嘛要理你？你好像是有什么迷之自信吧？”
林婼侧头嗤笑，“还是你觉得我就该跟舔狗一样围在你身边？”
赵星斗见状不对，赶紧来劝，“喂喂喂，你们——”
“闭嘴！”
两个人异口同声。
赵星斗撤回一条劝说，默默扭头回去。
许一风盯着她，右手握笔很紧，“你一定要说这些伤人的话吗？你觉得我会这样想你？”
林婼耸耸肩，把书包拉链倏然拉上，冷冷挑眉，“没有伤人啊，我就这样，你怎么想是你的事，关我屁事？”
嘴上说着狠话，眼眸里红血丝却悄然漫延，她转身背上书包，头也不回出了教室。
怒火和委屈都在心里蕴藉，谁凑上来都是触她霉头。
她脚步匆匆，再也不想抬头去看一眼天宁的翠绿芳樟。
“阿婼！”
脚步陡然停住，她还是忍不住回头。
许一风快步跑过来，手里递过来一瓶梅子味汽水，他额前微微出汗，上前来，眼神里带着哀求。
“我们……和好，好不好？”
林婼喉咙咽了咽，委屈怒火都在他这个眼神里爆发起来，她扬手狠狠拍掉汽水。
“不好！”
扭头继续往前走，身前路却被人挡住了。
“你觉得冷战很好玩吗？”
许一风拦住她，抬手抓住少女肩膀，额角忍不住青筋暴跳，强忍着怒气吼出这一句。
林婼被他吼了一遭，盯着他，眼泪终于决堤，情绪开始失控，她想用力推开又没有力气，只能靠最尖锐的话来抵御他。
“我没有和你冷战，我就是讨厌你！我觉得跟你在一起真的很没有意思！我们本来也不是什么朋友！你从来只等着我付出，然后坐享其成！”
哪怕只是普通朋友，她都不会当着另一个好朋友的面用“不喜欢她”四个字来否决他们的所有关系。
如果连许一风都不喜欢她，她就好像真的很多余了。
许一风慢慢松开手，浑身忽然开始卸力，唇色陡然一瞬苍白，他心脏处悄无声息涌上来一阵难遏的疼痛，这些疼痛把他整个人都击穿了。
他眼神不再聚焦，停在原地半晌没说话。
她不知不觉泪流满面，“我就该有自知之明，以后我不会再和你有联系了，也不会再见你，我就当我不认识你。”
林婼说完，绕过他快步往前走。
许一风皱眉，伸手牢牢攥住了她手腕，“到底发生什么了，你在生什么气，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说清楚，我们从来没有争吵过什么，只头一次遇到问题和矛盾，一定要说这么伤人的话吗？”
一颗泪珠滚落下来，少年喉结滚动，声音低哑，“我不会去普林斯顿的，至于那个面试是老师要求，你想去哪个学校都可以，哪怕是澳洲的大学，如果时间来不及了，大不了我复读一年，重新申请你的大学。”
林婼被他攥住手腕，侧头，“你搞的像是我在逼你，我们普通同学而已，你很用不着因为我去哪里你就去哪里，除非你给我一个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