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好呀
到了中午的时候,日光不偏不倚漫过半张桌子,林婼盯着许一风空荡荡的座位。
好吧,真的应该上同一个大学。
否则会很想许一风吧?
“喂!林婼,跟你说个秘密!”
思绪骤然被打断,林婼扭头看见赵星斗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
“有屁快放。”
“得嘞。”
赵星斗凑近,“我爸爸在航空公司上班,他说他看见孟老师了,好像孟老师请假是因为亲自带着许一风去普林斯顿参加面试了,你说他们能拿到offer吗?”
“嗯?”
林婼下意识亮开手机屏幕上的聊天记录,眉心微蹙。
“啊……肯定能拿到啊,许一风那么厉害,再说都演练那么多遍了,他奶奶和妈妈都是美国名校的学生呢……”
赵星斗点点头,“原来你知道啊?那你早上还说不知道许一风去哪了?干嘛瞒着我?哼!”
“不是怕没过的话,不好意思说嘛。”
“真不把我当朋友!伤心了,不管,请我吃牛乳茶冰淇淋。”
“好好好,请你吃最贵的那个。”
林婼笑容已经有点僵硬,被赵星斗拉着去买冰淇淋。
正直中午的时候,学生蜂拥而出围在吧台边,只见各色不同口味的冰淇淋被兴高采烈的学生举在手里,参天芳樟下聚了满堆舔冰淇淋大队。
林婼跟赵星斗排着队,站在他身后的阴影里看着早上的聊天记录。
她问[你去哪了啊?很严重的事吗?]
许一风回复[不严重,去隔壁市去了,明天就回去]
为什么要瞒着她呢?
难道是因为他答应了自己想留在国内上学,但又舍不得普林斯顿?
唉,这有什么可瞒着她的?
好遗憾啊,没能陪他去美国参加这场人生里至关重要的考试。
按照这个时间,许一风应该在休息吧?
林婼又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吃饭了吗?]
过了片刻,那头竟然很快回复了。
[吃过了,你呢?]
美国这个时间午夜十二点,他怎么还不睡?
[哄咱们家赵小少爷呢,在排队买冰淇淋,你忙完了就多睡睡吧]
她把话说的委婉,心里暗暗有些赌气,她就从来不会瞒着许一风自己现在在干什么。
干脆关了手机,也不看他回复了什么。
电话上有五六个秦冠英的未接电话,林婼也懒得再打回去继续昨晚那场拉锯战。
失望在心里暗暗漫延。
就如同她打前锋都准备好了各种物资,已经在冲锋陷阵了,可才发现队友还在犹豫观望。
“算了,许一风没逼你要这么做。”
林婼接过蓝莓冰淇淋,小声嘀咕告诫自己。
别去责怪许一风,他从来没要求过自己做什么,去哪里也都是自己愿意。
这种事,不就讲究个心甘情愿吗?
那种巴巴做一大堆,嘴上又哭天喊地说着自己牺牲了多少的,说白了是没图来回报不甘心。
可她不一样,她乐意离许一风近点而已,她不需要许一风回报她什么。
冰淇淋融化在艳阳下,她回头望向光芒碎片斑驳的芳樟大道。
许一风回来时,已经是第三天的下午。
航班上,合格证书上规整的印着他的名字,不出意外,再过一个月,普林斯顿的录取通知书就会漂洋过海发到耿园。
而他也会像很多即将出国留学的学生一样,开始做攻略、准备行李、租房、计划路线、加入新生群聊、准备参加新生欢迎仪式等等。
对完全不一样的新生活,对大功告成的光明前途,没有人会不欣喜雀跃。
除了许一风。
航班上无聊,他干脆顺手做了三张理综试卷。
还是那套刚开学时,和阿婼一起在书店买的火箭冲刺卷。
最后一张刚翻开,素描笔勾勒出的夸张狗头映入眼帘,下面是一行小字。
“你好,现在是三月二十日晚上八点,我已经刷完了这套试卷,你可真是够慢的。”
许一风勾唇。
心里给某个卷王鼓掌。
“现在还决定参加高考留在国内念书吗?”
孟婉秋试图说服他。
“嗯,我看林婼去哪里。”
“你或许可以再好好考虑一下。”
“谢谢老师,不必了,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
如果阿婼知道他已经拿到offer了,也会劝他去普林斯顿的吧?
长廊安安静静,临近高考学生都收了心,平时从来没有在上课时在紧挨梧桐林的长廊里走过,是以现在觉得静悄悄的,有种不真切感。
少年脚步踏过第三间教室,心跳不由加速,脑中忽然想起九十六中。
那个夕阳橘红的傍晚,疲惫做试卷的自己,不曾想过抬头会看见上帝为他准备的惊喜礼物。
这礼物太珍重,连带惊喜也让人不敢置信,他不敢抓住怕太紧会散,也不敢松手怕就此不见。
踏进夕阳下寂静的教室,许一风的目光只停留在那个位置上。
少女低头看一本全英的小说,马尾蒙上橘色光芒,白皙的脖颈露出一截,白衬衫校服上光芒流转,她侧颜好看的让许一风想起气象学上漂亮的月晕现象。
少年眼睫颤了颤,逆光停在原地。
毕业季逼近的时候,平时习以为常的万事万物仿佛都带上滤镜,心里有个声音忍不住。
去告诉她,你爱她,想跟她去一所学校,这愿望实在是该死的普通,跟无数个高中情侣一模一样。
被注视的人像是看到了什么,突然侧头和他四目相对。
许一风心头狠狠一颤。
他装作若无其事耸耸肩,这是全世界某种意义上他可以最放松相处的人。
“我回来了,卷王。”
林婼合上那本全英文的书籍,目光有些不自然,“怎么样,还顺利吗?”
“很顺利。”
“哦。”
应该是拿到合格证了,林婼盯着他看,有点不开心,这么重要的场合陪在他身边的人却不是自己。
哼,也不知道他住的哪个酒店,舒服不舒服。
本来她都计划好,如果到了他去面试那天,两个人可以一起在普林斯顿好好逛逛,看看这个他们最初相遇的地方,看看这个被许一风当梦想的地方,再去旧金山街头漫步,纽约上空看夜景的直升机都特意给四月份留了空闲。
结果这家伙竟然瞒着她。
许一风放下书包,撑着头,“怎么看你不是很开心,在看什么呢?”
“又没有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我干嘛开心,你管我看什么?请假四天多,还不赶紧学习?”
哦,也对,他应该不用参加高考了。
林婼咬唇,决定要给他一个惊吓,好好惩罚这种重要时刻瞒着很重要人的家伙。
“喂,我怎么惹你了?”
许一风嘴角噙着笑,疲惫地打了个哈欠,“别卷了,给别人留点活路。”
林婼深呼一口气,突然从桌下拿出书本大小的礼物盒子,蓝色丝绒的质地。
“闭嘴,给你个礼物。”
“嗯?什么东西?”
“唉别。”
林婼皱眉,伸手握住少年即将打开礼物盒的手。
她指尖灼热,许一风缓缓侧头看她。
“怎么了?”
指尖还握着他的手,被他这么一看,很不自然地猛然松开,眼神有些尴尬慌乱。
“没,就是,就是,你可以等回家了再看……”
许一风盯着被她紧张松开的手,无奈一笑,把礼物盒收好后,突然觉得林婼其实也很笨。
虽然别人都说她是天才。
好吧,天才也很笨。
为什么要紧张呢,怕他觉得冒犯?
她在自己面前,总有种怕让他觉得冒犯的小心翼翼感觉。
许一风恍然想起来高二下学期的时候,他们去逛夜市,某个大小姐应该是从来没有到过这种地方,对物价很模糊,但又刻意装出来一种和普通人一样的接地气感。
她怕许一风觉得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怕他会觉得和她相处太有距离感。
也不知道是哪里学来的,林婼觉得只是日常感叹一句“好贵啊”就能拉近距离感。
于是,在涂雕塑娃娃的小店里,老板大喊二十三个的时候,林婼这种实在想象不出来二十块钱是什么钱的人,脱口而出“好贵啊……”
长十五厘米的雕塑三个加颜料二十,在天宁这种城市相当于星巴克九块九,她这一句感叹差点没把甩卖的老板气出血。
许一风想起来这件事时又忍不住笑,盯着林婼因为握住他手而觉得冒犯尴尬的眼神看。
笨死了。
全世界的人除了林婼,都看得出来自己喜欢她。
“喂,所以你查到那句阿拉伯语是什么意思了吗?”
他转移话题,也意有所指。
“嗯?什么阿拉伯语?”
许一风叹了口气,“忘了算了。”
“哦哦哦哦,是不是你新年时当港宜放烟花,那晚让我猜的谜语?”
林婼纠结起来,“可是你说太快了,我记不住怎么发音,所以没办法翻译出来。”
已经临近放学,许一风开始收拾书包,晃了晃手里的礼物盒,“那可不是什么谜语,你太笨了。”
林婼气笑了,“不是我说那句英文你翻译不出来的时候了?”
许一风回头勾唇,“那是因为你说太快了。”
“许一风,别出国了,我说真的,别人骂你,你也听不出来,还会礼貌点头。”
她的语气带了愠怒。
“所以你那天骂我?”
“对啊,笨蛋?听见没?别出国了,你的英文真的还有太大进步空间。”
许一风背上书包,懒洋洋笑起来,夕阳漫过半张好看的脸,他尾调慵懒上扬。
“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