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4章 后天返先天（4）
萧音忽而高昂慷慨，忽而幽怨低吟，高至无限，低转无穷，一时众人都听得痴了。
随意在附近找了间宾客时不时进出的酒楼，绫罗绸缎在身的杨棠和石青璇一进门就有小二上前招呼：“贵客临门，几位呀？不知怎么个章程？”
若是换了其他人，还真听不懂“说人话”这三个字的意思，但这并不包括跟杨棠待了许多天的石青璇，她一听，连忙开门见山道：“我饿了。”
跋锋寒虎目神光电闪，外衣无风自动，猎猎作响，威势竟一点不逊欧阳希夷。
近处的欧阳希夷同样震惊，但他更加骇然的是杨棠虐杀了傅君瑜，但身上手上似乎一点没沾血。这是……真气外放、罡罩护体？！须知要达到这种境界，先天真气必然已经大成，而一旦浑圆通透变化穷尽，即可为一派宗师。
偏生杨棠在此时剑眉一扬，拍桌道：“哪来的白痴干扰老子看戏……”话声不大，却直刺各人耳膜。同时，他人消失在原地，下一瞬竟出现在了招式迟滞的跋锋寒和欧阳希夷圈中。
不过这时欧阳希夷已手抚剑柄，来到距跋锋寒两丈开外站定。
与此同时，巍然不动的王通冲跋锋寒漠然道：“阁下刚进门便伤人，王某虽不好舞刀弄枪，但仍不得不被迫出手，给我报上名来！”听到这话，宾客们均知巨宅主人已动了真怒。
至于女的，一袭白衣，神情冷若冰霜，样貌亦不类中土人士，却又明显不与男的同族，可无论面貌身材、眉目肌肤，都美得教人怦然心动。不过她进门之后故意落后半丈，似要与那男人保持一定距离。
宾客们再度朝四下散开，主动让出了近门处的大片空间。
杨棠微愕，道：“那就找家酒楼，填肚子去！”
听到这话，众人大感愕然，跋锋寒也露出啼笑皆非的表情。
“是……那又怎，呃！！”傅君瑜还想表现她的倔强，孰料杨棠的指爪陡然加力。
店小二接到手里一瞧，顿时腰弯得更低了，笑容也更可掬了：“您二位这边请，小心台阶！”
“吹箫……总之我很难跟你解释，你爱听不听！”杨棠没好气地摆了摆手，目光在石青璇姣好的面容上打转，“虽然你的鼻子恶形恶状，但大伙儿都捧你为吹箫大家，这说明大家都接受了你这么个人，可若是我将你的鼻子割掉，你说他们还会不会接受你？”
“你凭什么阻止？不信看看周围……”
杨棠仗着无人识得自己的真面目，同戴着假鼻子的石青璇一道大摇大摆地入了城。
霎时间，大堂内外千余人都感到空气温度骤降，似有森寒的杀气弥漫全场。
“小妞，你是高丽人吧？”
“改吹笛子对我来说并不难，可我为什么要改吹笛子啊？”石青璇奇道，“吹箫哪里不好了？”
杨棠早些日子就用虫分身入侵到石青璇颅内，尝过几次脑袋剧痛的滋味后，饶是以石才女的娇憨和洒脱也不禁对杨棠恨意深重，但脑袋机灵的她却丝毫不敢动逃跑的心思，因为一旦脱离杨棠十丈半径，她脑内的虫分身便会立即发作，疼得死去活来。
听到这话，石青璇一怔，旋又问道：“那你要杀我，又是何原因呢？”
在场宾客大多见惯世面，见此男负手而来，气定神闲，便知对方大不简单，且因他高鼻深目，若非胡人，亦该是混血种，无不心中奇怪。
“我叫杨棠，一个无名小卒。”
“所以呀，你是聪明人，如果有《幻魔身法》秘笈，最好交出来，否则我只能用你钓他上钩了。”杨棠轻描淡写道，仿佛根本没把石青璇口中的那个“他”放在眼里。
杨棠哂道：“哼，石小姐，就算我想杀你，跟杀那个高丽女人绝不会是同一原因。”
不多时，南城三门中靠右的长厦门打开，等候的队伍开始鱼贯入城。
同一时间，人丛中，徐子陵正死死拉住寇仲。
众人心知数十年来鲜有动剑的前辈高手出手在即，不由又尽量往外退开，拼命让出空间。
堂外本已挤迫，此时又腾出大片空间，变成各个宾客紧凑在一起，纵使东溟公主等人一时也难挤近双龙，找他们麻烦。
陪坐在王通另一边的王世充亦沉声道：“既有王老跟夷老做主，陈当家请回吧！”
男的高挺英伟，虽稍嫌脸孔狭长，却轮廓分明，完美得像个大理石雕像，他额上扎了一条红布，素青色的外袍内是紧身的黄色武士服，外加一件皮背心，使他看来肩宽腰窄，左右腰际各挂了一刀一剑，年纪在二十四五间，形态威武之极，凌厉的眼神扫视之间深具霸道强横的魅力。
石青璇闻言一怔，冷哼道：“你这人惯会念些歪诗，出些歪题……对了，你还没告诉我，月亮自己不发光，那它晚上为什么这么亮？”
所以，哪怕一大早，天刚微亮，就与大批泥腿子混在一起排队，等候入城，各种稀奇古怪的味道充斥在空气中，石青璇也不敢有半点怨言。
杨棠耸肩道：“我说了，我只是无名小卒，你没听过很正常！”
唰！
杨棠蔑了她一眼：“说人话！”
“那敢情好，前面带路吧！”说着，杨棠随手摸出块银锞子抛到店小二怀里。
“当然！”
杨棠却懒得解释：“快去呀！”
石青璇作恍然大悟状：“原来你是在打他的主意。”
杨棠寒声道：“我汉人一向抱团，即或关起门来打生打死，也轮不到他外人欺负上门！”
下一秒，扔垃圾般扔掉傅君瑜的尸体，杨棠瞥了眼人丛中眼睛鼓得牛大正恶瞪着他的寇仲，“哼哼”冷笑两下，彻底消失在了宅院中。
石青璇好看的秀眉微蹙，道：“直觉告诉我，你没有骗我，但为什么我从未听说过江湖上有你这么一位心狠手辣的青年高手呢？”
一昂藏男子的身影突兀出现在素衣女子身前不足一丈处，淡淡道：“你就是石青璇？”
喷溅出来的血，散射到周围不少，但无一宾客躲闪，俱都呆呆地望着杨棠，简直不敢置信他居然这么轻易就杀掉了一个活生生的大美女。
三分之一个时辰后，东平郡西北方向上的野林中，一位身材娉婷戴着假鼻子的素衣女子终停下了赶路的步伐，轻扬螓首冲着夜空道：“你这人也真是的，一直跟着人家干嘛？”
数天后，东都洛阳。
跋锋寒跟欧阳希夷见状，大感不妙，可还未等他们作出应对，杨棠又已消失在了原地。
正当人人惊讶顾盼时，寇徐二人乘机退入人群，并未到杨棠身边寻求庇护。
店小二讪笑，却就是不挪步。石青璇看不下去了：“开水放凉了就叫凉白开……”
“那没法子，我只能挟走你，等你爹自动上门了。”
“啊？敢情是这么回事，明白了，马上办！”店小二瞥了眼望向窗外的杨棠，飞也似地去了。
杨棠洒然道：“你知道就好，总之呢，有些事我很难跟你解释，譬如，以后你别在吹箫了，改吹笛子吧，这样好一些！”
两人终于战到了一起，刀来剑往，好不热闹，正激烈时，萧音忽起。
“你既是高丽人，非我族类，那你就该死！”话落，杨棠毫不留情地捏爆了傅君瑜的雪颈，令其身首异处。
欧阳希夷在同一时间，亦掣剑出击。
杨广即位后，以洛阳为中心，开凿出一条南达杭州北抵涿郡，纵贯南北的大运河，把海河、黄河、淮河、长江、钱塘江五大水系连接起来，使洛阳成为天下交通商业的中心枢纽。
“唔~~你说的这种情况我有见到过，每月的上弦和下弦前后，白天也能在天上看到半个月亮。”石青璇虽然还没有完全接受杨棠的答案，却也有着自己的见解。
杨棠对店小二的离去似无所觉，悠悠吟道：“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啊！”
闻言，之前跳出来的蓝衣大汉睑色微变，犹豫了片晌，才退入人丛。
石青璇心下诧异杨棠胆识的同时，无甚表情地摇头道：“我身上没有任何秘笈，即使在我住处，也仅有《不死印卷》，而无身法秘笈。”
“那你跟踪我做什么呢？不会也想杀了我吧？”石青璇这话或多或少表达出了她对杨棠虐杀傅君瑜的不满。
白衣美女冷冷道：“你是你，我是我，谁是你的伴儿？”
“是是，您二位贵客请上座吧！”
“伤痕措手”！！
杨棠一下子笑了，笑得很瘆人：“我若弄不到《幻魔身法》，你就是个死……”
这时，几个下人涌来，扶走了还在地上打滚的两名护院。同时破风声起，一名蓝衣大汉掠到空处，叱道：“是谁撒野？”
再现身时，杨棠的一只手已然扣住了傅君瑜天鹅般的雪颈，而他侧后方跋锋寒正双手抱住自己血如泉喷的脖颈软倒在地，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在一张靠窗的台子旁落座后，杨棠吩咐店小二道：“把你们这儿最拿手的菜肴跟点心奉上来，另外再给我们来一大壶凉白开！”
颈子被死扣住，傅君瑜双脚悬空，想要发力挣扎却不得。杨棠冷冷道：“小妞，我问，你答，但有迟疑，我捏断你脖子……”
“我是，你是谁？”
“很简单呐，它反射太阳光嘛！”
杨棠见此二人，立知是跋锋寒和傅君瑜登场了，心头冷笑一声，斜眼看着主座王通身边的“黄山逸民”欧阳希夷与跋锋寒搭话。
话音刚落，一声冷哼，自大门外传来，只见一男一女悠然现身门口。
石青璇闻言益发不满道：“唷，难不成那白衣女子还有取死之道？”
终于，欧阳希夷率先发动，跨前三步，眼瞅着就要抵达最佳出手距离时，跋锋寒刀已脱鞘而出，化作长虹，先一刹那出击。
不得不说，千年古城的气派还是令杨棠生出不少新奇感，只不过他相当有自制力，即使看到新鲜玩意儿，也不会露出讶异之色，免得让石青璇觉得有机可乘。
可惜话不投机半句多，跋锋寒话里话外连毕玄也不放在眼里，更何况欧阳希夷。
石青璇一愣，讶然道：“这怎么可能？！”
石青璇心头一震，下意识道：“你敢！”
上了二楼，人果然少了许多，而且还有豁大豁大的通风窗，将楼下、街面上，以及洛水两岸的景色尽收眼底。
跋锋寒见状嘴角飘出一丝冷笑，好整以暇道：“在下跋锋寒，今趟与这位小姐结伴而来……”
其实这话问得并没有什么问题，可杨棠放眼望去，大堂里都坐满了，偶有空座的台子也坐着人，他不愿与人拼桌，当即说了怪话：“几位？几位你不会自己数啊？”
又走了一段路，石青璇终憋不住开腔道：“你……第一次来洛阳啊？”
“小陵，那女的长得像娘，肯定与娘有关系，我得去阻止他！”
“愿闻其详。”
“楼上，二楼有雅座！”店小二耐心解释道。
“上座？上哪儿坐？”
于是乎，老辈子的欧阳希夷多少有点挂不住面儿，倏然起身，一种万夫莫挡的气势顿时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压得在场宾客都有种透不过气的感觉。
两人沿街而行，抵达洛水南岸。此时天光大亮，街上人车渐多，御道那里不时有一队队甲胄铮明的卫兵经过，作早晨的操练，使得恢宏的皇城平添了几许肃穆森严的气势。
杨棠也不具体解释，只是随口反问道：“那你凭什么说不可能反光？实话告诉你吧，其实不管白天黑夜，月亮就在天上挂着，只不过白天阳光太盛，所以很难看到仅仅只是反射阳光的月亮。”
“凉白开？”前面的话店小二连猜带蒙还算能明白其意，可杨棠说的这最后一词，令他懵在了当场。
寇仲朝四周一瞄，愕然发现一个二个宾客，乃至于刚才还跟跋锋寒交手的欧阳希夷全都是一副震骇的表情。他们根本没法相信与欧阳希夷拼杀数招而不落下风的跋锋寒此刻已被人割喉垂死，而与跋锋寒同来的女子更是被杨棠捉小鸡般攥在手里。
如此年轻的半步宗师，身为老牌先天高手的欧阳希夷简直不敢相信，可事实摆在眼前，又不得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