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你们搞错了吧?”
所有的骂语一口气吼完,令人惊讶的是几乎连零点零一秒都没有停顿。
“傅明析。”
这就是关竞风。
一时间,场面从懒散的大学课间转为泼妇在骂街,尹芯辰怔住了,而那两个警察就站在那里,她的面前,不为所动地看着她——
不,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可不是?明明几分钟前还在那辆黑色跑车里接受某人如祖宗般的教训,那没脸没皮的姿态就差没挖个洞让自己永远滚进去了。可几分钟后,当她一站上讲台,上课应有的气场和自信又回来了,如往常般,将枯燥的经济学原理以最可被接受的方式栩栩如生地讲授着。
那是一双镶满柳丁的三寸罗马鞋,学生们在听到这道脚步声时,就知道是他们的经济学老师来了。
“谁被杀了?”她努力地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只是当毫无感情的回答从警察口中吐出时——
上课铃惊天动地地响起来,而教学楼的长廊上也响起了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
这个男人就在一秒之内将批评的架势收拾得无影无踪。仅一秒钟,他瞥了眼手表,认为时间到了骂得也差不多了该让这个“该死的孩子”滚进去上课了,于是,满脸怒气瞬间收起,又恢复回百年不变的棺材脸。
“和死者是什么关系?”
涉嫌杀人案?涉嫌?
“我……”她的嘴巴张了张,想说些什么。
如果说每个人都有她合适的职业,那么在a大这群学生们眼中,尹芯辰最合适的职业不偏不倚,正是她现在所担任的角色。
可不待她把话说完,怒气腾腾的男人突然又扬起手,瞥过那上头的腕表。
“尹老师,你涉嫌一桩杀人案,麻烦和我们到警局录下口供。”
“他怎么死的?”
啪!
芯辰整个人呆住,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也不敢相信这两个警察夹带的指气颇颐的语气正是冲着自己。
当黑色布加迪“吱”地一声在教学楼前停下,尹芯辰正打算下车,突然,驾驶座上的男人锁起中控:“尹芯辰。”
“怎么可能?!”突然,出声的是那几个正走上讲台的孩子。
一切是这样开始的——
一秒钟后,车里响起轻微的声音,中控解除。
“怎么可能!”
仿佛和从前每一天一样顺利的教学活动,就在这一瞬间——戛然停止。
车子停到a大教学楼下时,已经是八点差两分。还没进教室的学生纷纷抓着豆浆往教学楼里赶,谁也没注意到这辆很拉风的跑车,更甭提里头正铁青着脸的男人和低头挨劈的女人。
她的心不由得跳了一下,从甫上车起就感觉得到的怒气,来源于某人的怒气,这下子毫不掩饰地往她脸上甩来。
“你确定就是傅明析?做外贸的那个?长得很帅的那个?”
“浑蛋!王八蛋!”
而那两个该死的人民公仆,自从告诉她明析遇害然后把她押上警车后,那两张嘴就像用钳子钳也张不开似的,不论她说什么问什么,无论她多么急切,急切到几近抓狂地想知道遇害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就是她所想的那个傅明析,那个三天前还和她一同到海边去喝酒的傅明析,那个她毕生最好最铁最值得信赖的异性友人傅明析。可是这两个王八蛋的嘴却从头到尾连张都不张一下!
“王八蛋你不会吭一声吗?”
警车在众目睽睽下驶回警局里,一路上,尹芯辰的心情由极端的不敢置信转为极端悲切最后变成极端愤怒。
“你说什么?”
“超速,闯红灯,醉酒驾车!尹芯辰你给我好好交代清楚你该死的怎么会短短三天就惹来这么多单子?该死的你不要那条小命了吗?我告诉你几百遍不能酒后驾车了?而且你还给我酒后开到海边酒后上高速!你是读博读到呆了还是脑袋原本就有毛病?!”
伴随着一叠单子,共同往她身上甩过来——
“是的,我是。”
尹芯辰顿住了,再也不可能保持冷静。三寸罗马鞋险些害她整个人拐到地上——
“去上课。”
“去你妈的!”
整个教室突然间乱得像炸开的锅。
教学顺利,完全不受关竞风那堂政治教育课的影响。那架势,就仿佛这个平静的星期一也将如同这堂课,一如既往地顺利。
“去你妈的关系!”
尹芯辰愣了一下,所有的话都绕到嘴边,然后,重新吞下去。
芯辰错愕地瞪着那一叠本应贴到她车上的罚单,本是该由交警扔给她然后将她扭进监狱里蹲上几天的,这下子,竟纷纷扬扬地在关竞风车里飘落。
八点四十五分,第一节下课铃响。
警局里的人都好奇地看着这个漂亮却满口不营养风凉话的女人被同事带进审讯室。
而与此同时,耳边传来一把陌生的声音——
“是尹芯辰老师吗?”
“你说什么?!”
“到底是什么时候在哪里?!”
接紧着——
果不其然,脚步声最终在讲台边停下,尹芯辰站在那里,朝众人微微一笑,打开教案,开始了新一课的教程。
下了车后,芯辰在他看不到的另一面微微勾了勾唇角,似有自嘲,亦似苦涩。
她合上教案,微笑地看着几名似乎有问题想问的学生走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