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三清庙忆往昔

    接下来的几天，我终于明白了张门主在道门的号召力。除了天师门，太一派，其他七门陆续来到了。

    来的人员还不少，六爷安排的每天二十桌都不够了，后两天又临时加了十桌。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我一直发着呆。在我记忆中师父生前很少看到这样的场面。要是师父在，那该多好啊。我们爷俩坐在枣树下，欣赏这样的场面，再品评一番，那该是多么让人难忘的事。可是此刻师父不在了，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此时此刻我才深刻的明白，当一个人离你而去时，当时你并没有多少的感觉，也不会太悲痛。等时间过上一段，你遇到了某个场景，你才会忽然发现那个人永远地离你而去了。那一刻，你就像突然被掏空一样，你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理智。你会突然悲痛起来，刻骨铭心的悲痛。

    这一刻，我真实地体会到了。眼泪止不住流淌了下来。麻杆坐在我旁边，看着我流泪，什么话都没有说，他也在陪我流泪。他现在应该和我一样地感受吧。

    我的泪不知不觉都留了一个小时了，还是止不住。我揉了揉眼睛，侧脸看着麻杆道：“明天我想先回庙里看看那颗枣树。”“我陪你去。”麻杆连头也没回。

    我和麻杆又多了一层默契。我想到在‘小黄泉’第一眼看到麻杆杀红的眼睛时，我感觉到了温暖。后来麻杆看到我时，眼中的埋怨，怨恨，惊喜，激动。都让我心里热辣辣的。

    我没有再说话，和麻杆静静地坐在师父的棺材旁。晚上，六爷忙完前面的事，来到我和麻杆身边，我忙给六爷搬了把椅子。六爷坐下然后道：“玄儿，后天就要给你师父下葬了，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了嘛。”我看看有些憔悴的六爷回道：“六爷，这几天，让您老费心了。我实在有点过意不去，您老这么大的年纪了。”

    六爷看着我，眼神中露出欣慰。摇了摇头道：“孩子，你的事就是王家的事，这个你要明白。将来就是出了天大的事，你要知道，你不仅代表着道门，你还是王家的后人，你也代表着王家。你身后还有整个王家为你撑腰。”

    我一时没有明白六爷的话。直到很久后，我才终于深刻地明白六爷今天说的话，我也终于了解了我们王家。

    六爷看着有些疑惑地我，笑了笑没有再多说，只是又问了我一遍师父的事。我忙回道：“师父生前想葬在三清庙里的枣树下。我想明天下午把师父火化了，然后把骨灰埋在枣树下。不知道这样行不行。”

    六爷道：“只要是你师父的遗愿，就没有行不行之说。死者为大，一切以他的遗愿为本。明天下午我安排人在祠堂前火化。后天一同送你师父到庙里，由你亲手给你师父下葬。”我郑重地向六爷点了点头。

    突然我七哥进来了，有些为难地说道：“六爷，外面有几位女生找王玄，让进来吗？”六爷一愣，看了看我。我忙起身道：“七哥，不用让她们进来，我出去就行了。”

    王家祠堂有个规矩，就是妇女不能进祠堂。除非受族法，被绑进来。

    祠堂外五位美女，我问道：“你们怎么来了？”吴夏抢道：“你们这里什么规矩啊，女人不让进祠堂，这不是歧视吗。”我回头看了一眼祠堂内的六爷，离得远六爷应该听不到吧。我赶紧拉着吴夏走的远一些，那几位也过来了。“吴丫头，不能这么说，族长六爷还在这里呢。你们不在家里待着，有事吗。”陶陶憋了一眼吴夏赶紧说道：“没事，就是见你几天也不回来，我们也不知道你们这里的规矩，就想过来看看。本来伯母不让我们来的，只是大家都想帮帮你的忙。”

    我道：“没事的，这里有族里人帮衬，不用做什么的，我也只是为师父守灵。我本来一会儿想让麻杆通知你们呢。明天一早，我先去庙里为师父看看穴位，你们明早也一起去吧。”

    吴夏还是有些不悦道：“难道我们不能在这里为师父守灵吗？”“吴丫头这个真不行。族有族规，每个族人都不能破坏规矩。回头我再详细给你们解释原因，现在你们早些回去休息吧。”我解释道。周姐替我解围道：“夏夏、陶陶既然王玄这样说了，我们听他的吧。这几天肯定把他忙坏了，你看他眼睛都塌陷了，我们就不要再给他添乱了。”陶陶和吴夏同时看了看周姐，不再说话了。我又劝了几句，老几位才回家去。

    这几位小祖宗，将来还不把我吃了。唉，走一步看一步吧。送完几位我又回到祠堂，六爷有些疑惑地看着我，我就详细地给六爷说了她们跟着我的原因。

    六爷听我说完才似有所悟道：“张华阳门主对你不薄啊。不过你欠人家的，和答应人家的，就不要失言。人要讲信用的。”我点头谨记道：“我一定听六爷的教诲。”六爷又和我说了一些这些天来的客人，让我谨记，将来还要给人家还礼的。

    我又和六爷说了我想先去庙里看看，看看师父的穴位选在哪里。六爷道：“这是应该的，明天一早我让你几位堂兄一起过来替你守灵。”

    之后六爷又嘱咐我，让我要注意身体，别太过悲伤，人死不能复生。然后就回去休息了。我想把六爷送回家里，六爷没让，我把六爷送到祠堂外，和麻杆又回到了祠堂里。我俩还没坐下呢，就听见祠堂外，六爷浑厚的声音道：“谁这么大胆，敢在王家的地方撒野。”不好，我和麻杆迅速冲了出去。来到六爷身边，只见六爷双目怒睁，看向不远处的黑夜中。

    我忙感知了一下，有一丝气息在，人已经没了影踪。来人不一般啊，我大意了。没想到这时还有人想来生事。我看了一眼麻杆，麻杆点了一下头，迅速往家里奔去。六爷还在注视着留有气息的地方。

    因为这两天客人多，大家忙了一天，都早早回去休息了，怕接下来更忙。此刻祠堂外只剩我和六爷了。我看向六爷，六爷又看了一会儿，才转头看着我，好一会才道：“来人不凡啊，能进到王家的地方。”我看着六爷，一时没有理解六爷话里的意思。六爷又接着道：“玄儿，你在这里守着，我让你伯父来陪着你。你放心，不会有人生事的。”六爷说完，直接回去了。

    留下一脸迷茫的我。此人来此有何目的，是我的仇家还是来探寻消息的。六爷的话什么意思？王家的地方？还让我放心，不会有人生事的？我怎么更糊涂了。我又想起前两天六爷给我说的话，不断地提到王家。难道我们王家很有势力吗，我怎么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们王家人很多，但并没有出什么大官啊，也没有特别富有的。都是平常百姓，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啊。

    正在我胡思乱想间，我的两位伯父已经跑了过来。对着我笑了笑，拉着我进了祠堂，陪着我聊起了天。我问他们六爷说的话什么意思，他们也只摇头。怪了，连伯父们也不知道。难道六爷是一位大富豪，故意瞒着大家，等将来给大家一个惊喜。不可能这么刺激吧。

    王家。有时间还真得翻翻族谱看看了。

    又过了一会儿，麻杆也回来了。看见两位伯父，麻杆只是对我点点头，没再说其他的，随后也坐了下来。又聊了一会，伯父让我和麻杆在旁边的地铺先休息，他们照看着。因为明天我还有好多事呢。我俩也没有拒绝，直接躺下休息了。

    天还蒙蒙亮时，我就醒了，随后麻杆也醒了。祠堂外已经有帮忙的族人过来了，厨师班的师父为帮忙的准备的大锅菜也熬好了。不少人已经吃上了。我和麻杆也各自盛了一碗吃了起来。

    吃过后，好几位堂兄已经过来了。他们是听了六爷的话，来替我的，好让我先去山上看看。和他们打过招呼后，我和麻杆先回了趟家，去叫陶陶吴夏她们。我俩刚到门口，她们正好往出走呢。我从家里拿出庙上的钥匙，就带着几位往山上走去。

    我心里着急，就走的快了些。半个多小时，大家就来到了庙门口。一看见庙门，我不觉又湿了眼眶。曾几何时，每当我走到门口时，只要喊一声，师父就会边生气边给我开门。自此以后，师父再也不会为我开门了。

    麻杆看我又发呆了，直接拿过去钥匙，开了庙门。我才随着大家来到庙内。

    隆冬季节，枣树只剩枝干虬立着，有些枝干直刺天空。我围着枣树转了好几圈才停下来，直直地看着枣树。曾几何时，我和师父一人一个马扎，聊着天地宇宙，聊着人生百态，聊着世事无常。这一刻真的世事无常了，师父已经不在了。

    好久我才回过神来，直接打开祖师殿的房门，好多天没人住了，大家帮我先打扫了一番。然后我给祖师上了三炷香，又磕了三个头。当我磕完最后一个头抬头要起身那一刻，我看到祖师像下好像压着什么。我忙起身走过去，仔细一看，还真有东西，一封信。我忙拿起来看，信封上写着‘玄儿亲启’。师父的笔迹，这是师父给我留的。我左右看看几位，大家都看着我呢。我忙抽出里面的信，认真看到。

    “玄儿：

    你看到这封信时，为师恐怕已经不在了。临出发时，我给咱们爷俩卜了一卦。泽水困卦，很不祥。为了以防万一，我给你留了这封信。

    今生能收一位你这样的徒弟，我感觉就是我今生的所有的意义了。因为教你这些年，我感觉我过的非常充实，也很快乐。一是我答应师父的传承我做到了，二是我也后继有人了。

    看着你比我风采更胜，我真是打心底里高兴。

    我曾经为道门也疯狂过，拼杀过，但我总觉得那不是我人生的意义。直到收你为徒，我才明白我人生的意义，也是咱爷俩有缘。

    今番再去小黄泉，我已经抱定必死之心也要把你救出来。有了你才有了未来，才有了希望。无论将来你走任何的路，我都感到无尽的欣慰。

    有件事我不说，也会有人替我说。那我就亲自告诉你我的想法。你师祖曾经因为大环境和当时的太一派走的不正一怒之下和门主闹翻了，被当时的门主打伤了。为了守护传统，也为了争一口气你师祖一气之下离开太一派准备自创门户，奈何天不遂人愿，你师祖几经努力都没有成功。以致自怨之气凝结于心，一病不起，终老于这座庙内。你师祖离开时，嘱托我要我尽所能地完成他的遗愿，自创门户。如不成，也要离开太一派，自己收徒传承功法。

    奈何你师父我才智不足，完不成自创门户的事业，只收了你为徒。

    你天资聪慧，气度胆量并重，自创门户应该不成问题。但是，我并不希望你为了自创门户而殚精竭虑，一生不快。我希望你能走自己的路，不要受我们的影响，去选一条自己喜欢的路。

    不论你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我都支持你，祝福你。

    此外，这座庙就由你照顾了。你如果不喜欢，就自行处理吧。我一样支持你的决定。

    这些年我略有些薄产，都在我的枕头里面。还有你师祖留给我的经书，符箓，几样法器，还有金丹门的“八卦阴阳丹”都在祖师像后的底座里。

    不要祭奠我，有心即可。你也知道我不喜欢形式主义。

    不要为我报仇，该做自己的事就去做自己的事。不要把我挂在心上，人死皆空。你平安幸福地生活下去，才是我最愿意看到的。

    师父：张有财”

    看完师父的信，我再次跪倒在祖师像前，大哭起来。

    师父啊。

    麻杆和老几位被我吓着了，愣了好一会儿才过来劝我，劝了我一刻钟，我才控制住自己的心情。

    我直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祖师像。祖师像庄严肃穆，一派神气。师祖的遗愿，我总算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师父的一片为我之心，我也深刻地体会到了。

    接下来，我要选择自己的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