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5
其他人听不出这上句下句之间的逻辑，可付冉到底不是其他人。静静地开了几分钟车之后，她问素末：“你大周末的跑来学校，该不会就是为了你爸吧？”
好友离开后，素末又在办公楼下坐了许久，直到办公楼里开始有老师走下来，才起身，往楼上走去。
虽然晚，却仍听到了不应该听到的话。
“是啊是啊……”
室内的欢声笑语继续传出——
素末被这一下油门一下刹车晃得七晕八素，知道付冉脾气暴躁，也没急着再说，等到车子和她本尊都平静了之后，素末才低着声说：“这几天难受。”
“嗯，今天是他的生日，我给他调了瓶薰衣草精油。”素末隔着一层帆布，抚了抚包里的精油。
讨论声继续传出，一波又一波——
可如今，风水轮流转，竟是他自己提出吃饭的要求？
“可不是嘛？我们这一伙人都说啊，学院里最幸福的当属院长了：夫人貌美，女儿孝顺，现在就连未来女婿也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呢！”
“你爸最近精神不太好，听说晚上不是失眠就是做噩梦，末末，趁着他生日回去看看吧。奶奶知道你委屈，可父女俩老这么僵着算怎么回事啊？”几天前在电话里，奶奶曾这么劝过她。
她摇头，可细细一想也不是全然没有的，最后只能讷讷地看向窗外：“听我奶奶说，我爸这几天状态不太好。”
付冉无奈地摇摇头，和校门口的保安打过了招呼后，将车开进去，停到了办公楼下。
尹院长的声音在这众声喧哗中响起时，素末已经在门外站了好一会儿。这会儿，终于转过身，静静地离开了办公室——
“大家过奖了、过奖了！只可惜啊，好的只有娉婷，另一个女儿就和她妈一样，成天只知道惹我生气……”
素末原本已经走到了门口，一只手正抬起，准备敲门时，却被这句话生生喊停了动作。
走廊深幽而曲长，散发着细微的尘土气息。时值正午，日光一缕一缕地透过树荫挤进来，在地上留下了浅浅深深的光影，却仍是冰凉。
原来是她一个不留神，往后踉了一跄。
那玻璃瓶撞进垃圾桶时，发出了轻微的一声“哐”，瓶盖被砸开了，薰衣草的香气开始散散漫漫地弥漫在周遭——
她自嘲地笑了一下，下了办公楼路过垃圾桶时，将手中精致的玻璃瓶扔了进去。
尽管帆布包的拉链拉得紧紧的，精油盖子也封得紧紧的，但因为过于敏锐的嗅觉，她一路上总闻得到包里隐隐的芳香：薰衣草为主调，同时还掺入了少许安神催眠的迷迭香。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宁静与安详的睡意迎面扑来。
“我只是觉得，如果我妈妈还活在这世上，应该不会是现在这种场面吧？”
她闭上了眼睛。
素末的脚步原本已经停下来了，可听到这句话，竟生生往后倒退了两步——江先生？来接爸爸过生日？因为尹娉婷？
所以她将万花庄园里所有具有宁神功效的花都摘了下来，对比，配制，研磨，整整三天几乎不眠不休，调出了这瓶宁神的香精。
江大的周日下午永远是教职工们最忙的时刻，学生们不用上课，可老师们通通得到办公室报到，只等着下午两点钟例会的到来。
院长办公室里一如既往，在散会时充斥着尹院长和老师们谈话的声音——
“状态不太好你就去翻大boss抽屉？你以为那禽兽是医生还是他抽屉里有药啊？”
“为大boss和尹娉婷那事？”
“什么？你去翻大boss的抽屉？找死啊你！”付冉一不小心踩狠了油门又速速踩刹车，只差没撞向前头的车辆，“尹素末，你到底在想什么啊？那头禽兽心机那么重，没准儿书房里就装了百八十个监控器呢！你做事能不能用点儿脑子啊？更何况你就这么确定他真有你想要的东西吗？”
“同学？同学你没事吧？”身后有人迅速扶住她。
尽管大中午的便搭着小冉的车来学校，尽管一见到散了会的老师下楼便立即赶上来，可晚了，终究还是晚了。
走出树荫茂密的长廊，夏末耀眼的日光猛烈地朝人罩过来，素末猝不及防地被罩得眼前一黑。
素末迷迷糊糊地跟着她的脚步，也不知自己走到了哪里，只是模模糊糊地跟着走，模模糊糊地躺到医务室，又模模糊糊地听着她说：“我打电话叫你室友过来……”
“……”付冉喉头紧了紧，一时间，也没话了。
正如妈妈过世时，在她和爸爸理应最悲伤最低迷的时刻，她竟然不知，这世界上其实还有他的另一双妻女。
可那所谓的江先生不是洁癖最重最讨厌在外面吃饭的吗？就算出门应酬，也几乎从不会动筷子，所以从前的她才需要一次又一次装生气扮任性，好把那“对小女友宠得不得了”的男人从饭桌上带走。
“说到这个，我们娉婷可真是太有福气了啊！听说今晚那位江先生还打算过来接院长和娉婷一起过生日是吗？”
“我扶你去医务室。”女生当机立断，“来，慢点，这边走……”
“嗯，我知道。”
付冉没那么好的嗅觉，自然什么也没闻到，只是一听说她来送礼，脑中便浮起之前见识过的尹爸：“既然是送礼物的，那今天可得好好说话了啊！”她口气听起来有些不放心，“嘴甜点儿，多顺着他点儿。你爸那人其实没什么的，就是爱面子、容不得别人反驳他，哎，话说回来读书人都那样，你懂吧？”
“看样子我们娉婷爆红是指日可待咯！”
“可不是么？那位江先生好像是特别有名的策划人吧？我记得付冉就是他一手捧起来的！”
这一跄，就给她跄出了个满眼晕花，外头金黄的日光一瞬间全成了惨兮兮的白——是，贱joe的乌鸦嘴终于应验了！那一瞬间，素末只觉得眼前忽而白忽而黑，被身后的女同学扶住时，整个人软绵绵地出不了一丝气力。
整个办公室里欢声笑语，很显然，她来晚了。
却忘了时至如今，世上还有娉婷，补品和按摩仪。
“院长真是好福气啊！咱娉婷不仅漂亮还这么孝顺，这不，过个生日，又是送补品又是送按摩仪的，高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