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孟时伸手将她拥进了怀里。她的身体剧烈的抽搐着,却哭得无声无息。那种悲伤让孟时动容。他不禁好笑的想,她刚才的勇气哪去了?“不哭,为他不值得。”
她很想开口扯了孟时离开,却知道不能开这个口丢孟时的人。只能眼睁睁瞧着,希望两人瞪完就完。她突然想笑,她居然还值得两个大男人为她打架?一个是她深恶痛绝再不想有半点瓜葛的。另一个是才认识不久的朋友,他和她也没有什么关系。
他居然消遣她?冯曦气得直握拳头,偏偏走得没了力气,只想一屁股坐在大街上不动弹了。
“冯曦你不敢,我他妈赌你不敢!你敢来我单位,我就找傅铭意喝茶聊天去!”田大伟拉着铃子摇摇晃晃站起身,用力擦掉嘴角的血迹吼道。
“啊!你敢打我男人!我和你拼了!”铃子大叫一声扑了上来。
经过小超市门口时,街面上有个小水洼。孟时一步就迈了过去,冯曦步子小,她很自然的往前一跃。咚的一声,她与人撞上了。
“精神不错嘛。你看,人的潜力就是无限。据科学分析,女人的忍耐力远超男人。今天咱们坚持走到目的地,你肯定会将腿部的脂肪成功燃烧掉!”孟时的声音高昂,像在喊号子。
孟时不明白的问道:“为什么不想一直懒下去,什么也不做?”
孟时的身体于是剧烈的抽搐了几下,他好不容易忍着笑说:“我就是想劝你打消你那些这也不吃那也不吃,为了减肥宁肯得厌食症的想法。”
孟时疑惑地看她一眼说:“不明白你的意思。”
冯曦便得意的和他分析起来:“你想啊,你要是有洁癖,家里脏了,你肯定看不下去,你又受不了,当然只能动手做家务了呗。在家里呢,就得比谁更懒,最懒的人永远是享福的人。”
孟时一怔,哈哈大笑:“现在的女孩子真恐怖,连做家务都要打心理战!”
她望着对面的小区默默的想,和田大伟离婚有两个多月了。怎么觉得她生命中从来没有这样一个人,她忘记他可忘得真快。
孟时便呵呵笑了:“也不是洁癖,喜欢干净一点罢了。怎么,对有洁癖的人反感?”
走了几步,孟时就停了下来。他回头笑笑说:“才吃过晚饭,不适合坐。咱们安步当车吧!”
铃子小心看了他一眼,讷讷说道:“大伟,你前妻简直就是只母老虎,太恐怖了,连黑社会都敢找。咱们不和疯狗计较,回家吧,”
“看你蛮有经验的嘛。不过,我去你家,发现你家也是纤尘不染,看来,你也是劳苦命!”
“你不是公务员吗?我可是没有单位的人,去叫警察来啊,顺便再把电视台报社的记者也叫来!拍条民生新闻,让全市都知道。我可没领导训我注意形象,我更不想挣表现好升官。”孟时顺着冯曦的话对田大伟冷嘲热讽。说完再也不看他们,拥紧了冯曦离开。
“怎么,走不动了?已经到啦。”
冯曦挺直了背咬牙蹦出一句:“关你屁事!”
孟时回头只赶得及从那汪泥水中扶起冯曦。看见她脸色苍白,手上裤子上沾满了泥水污渍,不由有些生气:“小姐,我们不是有意的。你怎么动手啊?”
然而她还是没能如愿。这时,田大伟已经从超市门口走了过来,站在女孩子身边望着她冷笑:“我说冯曦,咱们再见面的方式一次比一次新鲜!铃子惹你了还是我惹你了?”
他很无所谓的模样与很轻视她的语气让冯曦一咬牙不吭声了。她知道多走走对身体也好,对减肥有利。但是好象肚子饿了,她欲哭无泪的想,今天一整天进口的食物只有一盒牛奶,几根清水煮的老菠菜。在家还喝的是刮油的普洱茶。
冯曦听得一愣一愣的,心里的希望火速升腾起来。一时之间竟忘记了孟时的捉弄与走了两个半小时的疲倦。她斗志昂扬的一挥手:“走!”
也许是真的走累了,也许冯曦潜意识中还是怕碰到田大伟。她走路的时候低下了头,机械地跟着孟时的脚步往前走。
叫铃子的女孩子听到冯曦的名字,脸上神情一变。眼睛马上像放大镜似的围着冯曦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她终于有了在冯曦公司楼下和田大伟吃饭时的记忆。铃子轻蔑的撇撇嘴再不看她,扬着下巴挽着田大伟开始撒娇:“我不是故意要推她的。她自己没蹲稳,就坐地上了。”
装吧你!冯曦不屑的说:“你家里收拾得纤尘不染,沙发都敢用白色的,还敢说没洁癖?”
冯曦努力想控制住自己,大力的抽搐,却停不下来。她的手紧紧抓住孟时的衬衫,仿佛一松手,自己就要倒下去。
铃子委屈的咬了咬嘴唇,望着冯曦离开的方向没过多久她脸上又浮起了笑容。她愉快的想,田大伟绝对不会和他前妻藕断丝连的。
她在大街上撒泼?冯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只气得身体发颤,耳朵时嗡嗡声不断,只恨自己以前怎么就会嫁给这么一个人面兽心的人。
冯曦昂首阔步,肚子里把孟时的形象与旧社会的万恶地主重合在了一起。她暗暗想象着孟时长出了堪比孕妇的大肚腩,脸周一圈像发开的馒头,伸根手指头都有胡萝卜那么粗。而自己才是那个啃着鸡腿的苗条监工。
没等冯曦回嘴,孟时脸一板,扶紧了冯曦的肩,逼视着田大伟慢条斯理的说:“我也亲眼看到了,你女朋友小里小气,小题大做,推她坐地上了。她这种女人身子骨娇贵,伤根头发你也赔不起。”
“听听,她都说是她撞的我,你瞪什么啊?”女孩子得了理冲孟时撇嘴。
田大伟的目光先移开了,他瞟了眼紧闭着嘴不吭声的冯曦,脸上突然露出一种不屑的笑容:“娇贵?再娇贵也是我扔了不要的!”
冯曦双脚像钉在了地上,她现在才觉得双腿像灌了铅似的沉,身体有点虚。她苦笑道:“照你说的,一天只吃碗白水煮青菜,还要加强运动,我肯定受不了。就算减肥成功,我也会重新因为吃长回去的。”
“冯曦你过得不错嘛,交新男朋友了?”田大伟理也不理孟时,望定冯曦淡漠一笑。
冯曦的脸瞬间变得纸一样白。孟时看了她一眼,心里有几分明白她和眼前这个男人的关系以及冯曦想减肥的真正原因了。他看了眼铃子,娇小玲珑的身材,看上去极清纯的脸。孟时唇边露出一抹嘲讽,就因为比她身材好比她长得漂亮就甩了她?他实在想教训这个目光短浅的男人。孟时柔声说道:“冯曦,站好了,别再摔了。”
就这样,两人说说笑笑竟从城西走到了城东。拐进一条街道后,冯曦才突然发现这里是多么的熟悉。街对面的小区就是她和田大伟曾经的家,左边的米粉店是她每天早晨吃早点的地方,家里几乎所有的日用品都在右边的小超市里买。
“还不是为了你!以后别随便和别人起冲突。退一步海阔天空!女人,就是心眼儿小。要不是看在曾经和她夫妻一场的份上,这事没完!”田大伟看也不看铃子,说完大踏步就往家走。
冯曦浑身冰凉,嘴皮都在哆嗦。气一下子就泄了,她像捞根稻草似的抓住了孟时的衣袖,眼睛早已经是一片水汽氤氲,眼泪一滴滴就这样落下来。
晚风轻柔,刚开始冯曦还兴致颇高。边走边和孟时说说笑笑,一小时后她开口问了:“我们究竟去哪儿?还有多远?”
冯曦阴险的笑:“你看你都出汗了。像你这样有洁癖的人,你能忍受吗?”
田大伟浑身沾满了泥水,嘴角沁出血渍,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他喘着气靠着玲子坐起身,眼神怨毒:“你狠,你居然找黑社会的人来报复我!我马上去验伤,你就等着警察上门吧!”
冯曦当然同意。但是如果她知道要走多久走多远且去的是什么地方的话,她绝对不会同意。
孟时没理她,扶着冯曦上下查看:“没摔伤吧?”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才是最好的。勉强不行。”
孟时侧身闪过,手抓着她的胳膊借力一甩,恰巧将铃子甩在田大伟身上。几个动作干净利落,一气呵成,把冯曦看得两眼发直。
“你什么意思!”那女孩子显然以为冯曦故意在耍她,顺手就推了冯曦一下。
两个女人都条件反射的叫出了声,紧接着她看到面前一堆东西劈里啪啦摔在了地上,没等她抬头,和她撞上的女人大叫起来:“你怎么走路的?”
“她撞了我,还故意摔了我的东西,她什么意思?”女孩子的声音高了起来。
冯曦直摇头,急切的说:“我们走吧。再耽搁时间就晚了。”
“嘴放干净点!不就是没注意撞了你女朋友,什么叫在大街上撒泼?”孟时眉一皱,想也不想就回了田大伟一句。
冯曦便笑了起来,笑声轻脆明朗:“不,一直懒,懒成习惯,然后一勤快吧,对方还不感激涕零?”
“很好。”话音才落,孟时已一拳揍过去,拳风迅急,在田大伟还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已落在了他脸上,紧接着飞起一脚将他踢到了两米开外。
看到她喷火的眼神,孟时马上认错:“不过,今天肯定是有效果的,我是说长期这样不行。我带你来这里就是想让我的朋友为你量身订制减肥方案。她是专家,学中医的。开了家医学美容院。中医认穴针灸与精油按摩推拿是特点。走吧,肯定会得到更专业的建议的。”
冯曦大踏步往前走着,感叹道:“有洁癖好啊,你以后的女朋友有福气了。”
冯曦气得想笑,憋在胸口的气终于吐了出来,她大吼道:“田大伟,你活该!你要是敢报警,我马上去你单位的纪检部门喝茶聊天。别以为我好欺负,公务员就吃这套!”
“我看着呢,不关你的事,她是冲我来的。”田大伟柔声安慰着铃子,接过她手上所有的东西,牵着她的手冷冷的对冯曦说,“啥时候学会在大街上撒泼了?”
田大伟这才正眼打量着孟时。两个男人之间顿时剑拔弩张。孟时和田大伟身高体型差不多,瞪着对方的眼神冷得让冯曦打了个寒战。
孟时心中诧异,试探着问道:“想起以前的男朋友了?”
“懒一点好。偶尔勤快。”
“你这种女人……哼,要不是我亲眼看到你撞铃子,我真不敢相信高级经理会干出这么不入流的事!”
他松开冯曦的肩,见她站得笔直不禁笑了。他上前一步慢吞吞的说:“想找帮手想报警赶紧着。我给你两分钟时间。”
冯曦脸上便浮起一朵似是而非的笑容来。这种笑容让她的脸在夜色中显得虚幻,像极了水里漾开的影子,轻轻一触就会破碎。
田大伟满脸阴骘,把手中日用品往铃子手中一塞,解开了领扣冷笑:“多少年没打过架了,给啥时间啊?光说不练不是男人!”
孟时掏出面巾纸擦了擦汗,笑问道:“怎么就觉得我是有洁癖的人?我觉得汗得很爽,回头到家再冲个澡,别提多惬意了。”
“对不起。我没看到你。”冯曦边解释边蹲下去捡地上散落的日用品。等她捡起一瓶洗发水抬头递给对方时,心一颤,手松开,那女孩子还没触到,洗发水又咚的掉地上了。
田大伟被他说的气紧,脸色铁青。却再没有开口说话。
冯曦拿出面纸擦了手,一边擦身上的泥水,一边低声说:“是我低头走路不小心撞到她了,我没事。咱们走吧。”
“你喜欢哪种?”
冯曦正怔仲着,身体失去了平衡,猛的坐到了地上。
孟时便瞟她一眼说:“这才走一小时,还是慢走。照理说要快走对减肥更有效,既然是慢走,自然就要多走会儿,你不是很坚定的要减肥倒底吗?这就想放弃了?坚持不了,咱们就打的过去,我是无所谓的。”
冯曦回过神笑道:“不是,我是在想,究竟勤快一点好,还是懒一点好。”
铃子哇的大哭起来,摸着田大伟红肿裂开的嘴角吓得直问他伤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