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章庆荣突然一个激灵。
许惠橙性格和善，和同事间相处都还可以。所以小罗找上她倾诉相思之苦。
钟定去到公司，停车上楼，一众关注的视线跟随。
闻言，她从他怀里抬起头来，瞪向他，“不是重病！”
钟定神情一松，重新抱回她，“所以你傻，你笨。”
钟定想，如果乔延肯向他坦白心迹，自己也许会让乔延如愿。反正钟定在钟家可有可无，找个理由消失掉不是难事。
“你想想，得这病的概率这么低，自然要治好的机会也不大。”钟定说是这么说，可是听他的调调，真不像个当事者。
而且，自从他和她一起后，他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么。
想到这里，他心里叹着，现在这社会就是这样，饱的饱死，渴的渴死。这公司不知道多少男员工羡慕老板的英俊多金，偏偏老板自个儿对女人却没多大兴趣。
章庆荣又一个激灵。
“钟先生，你没有吓一跳吗？”他的反应太平静了，她觉得不可思议。
于是芳心碎了一大片。
那家工作室是同行界的佼佼者。收费昂贵，服务面面俱到。负责经理一听到老板的名字，态度就恭敬起来，“钟先生定的日期，我们会全力配合。”
他一律略过。
钟定倒不知道，自己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还救过那个傻姑娘。
好在，公司业绩还可以。
“再见。”
章庆荣只能自我安慰，老板看着虽然懒，但却不是泛泛之辈。
星期一的早上，钟定把那个当资料员当得很欢乐的老板娘送去公司，然后他去了趟墓地。
钟定下床找到烟，然后进去书房，坐下静静抽着。
他再望了眼那大幅的婚纱照，然后按熄手机屏幕。
“阿延。”墨镜将钟定眸中的笑意完全遮掩，“我家小美人呢，很好说话。可有些事她特别固执。我见到她这样还挺开心呐。”
其实关于这一点，钟定早有所怀疑，却从不愿意去相信。
其实不然。
“我就没见过有几个可以称之为帅的。”小罗越说越心碎，“好不容易有了一个现实版的男神，现在没了。”
“我没想过……”她除了刚开始知道后，有过害怕，后来就淡定了。“你和我恋爱以后，那个乔延就没有再出现过了。”
钟定仔细回忆，这个情况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钟定哼笑一声，完全没有身为重病患者该有的自觉。
等等。
钟定开车回公司。途中因为一起交通事故，路上塞得厉害，他便绕了路。结果也是堵。
然后他滑开手机，翻着相册。里面只有一张她笑盈盈的独照。
“平时都是她听我的，我也得听她一次不是？”
她抽空回了他几句。然后她想起陈行归在这公司的受欢迎程度，就把这事告诉了钟定。
钟定并不好奇，他纯属看客。而且她的牢骚，他一点也不想听。
所以当钟定读着日记时，心情一点一点在变沉。
某天，陈舒芹说到自己和乔延的分手，谈话间带出了这日记。她说乔延把很多想说而不能说的话都记录在上面。可是连她都不清楚他究竟写了什么。
乔延已经不在了。而他至死的时候，都仍然是钟定心中好弟弟的形象。
后期的乔延很压抑。一方面他要在人前维护完美的形象；另一方面，他的各种压力无处可逃。他其实无比羡慕钟定肆意妄为的个性，因为那样可以罔顾一切。可是他有着繁重的枷锁。长辈们的期许和赞美，他给自己制定的路线，诸如等等。
或者说，无论钟定和乔延谁会先死，最终留在世上的的只会是钟定。
“有啊。”他懒洋洋的，“当我知道我犯了重病，还有个傻花儿不离不弃的时候，简直吓了一大跳。”
章庆荣将对方回复告知钟定。
例行的睡前运动过后，许惠橙累得没一会儿就睡熟了。
许惠橙有些疑惑，她每次见陈行归的时候，貌似他都没有女伴。不过，豪门子弟的生活，她不了解。或许是闪婚也说不准。她安慰小罗道，“品德比长相更重要，以后你能遇到你心里最帅的。”
乔延早就想杀死乔延了。
他就事论事说道，“会出现这种情况，那就说明我有潜在的不安定因素。”
“你这几个月一直好好的。”许惠橙强调着，然后也分析道，“我想你就是因为演着演着太投入了，才这样。”
也许是因为乔延的一本日记。
旁边汇报的员工也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话让老板发笑，于是站着惴惴不安。
不过钟定如今有了一朵小茶花，她还答应会一直陪着他，所以他觉得，这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以前钟定最看重的，就是乔延。虽然乔延的光芒把钟定完全压制，但钟定还是将这个弟弟放到了首位。
他不是医生，不太清楚人格分裂的病理。不过基于心病还需心药医的理论，他想，他多少有点明白原因。
钟定倏地想起许惠橙的小脸蛋。她虽然身子微胖，可是脸却小小的不长肉。十分上镜。
老板该不会是性取向有什么障碍吧。
许惠橙说完后也坐起来，她看他一直背着自己，正要启口，他却先出声问,“小茶花,你觉得我这种是属于什么情况？”
乔延喜欢待，就让给他么。
章庆荣立即行动。
于是，他重新找出那本日记。
钟定觉得凉心的是，自己最看重的弟弟，原来也不如外表那么纯良。所有的一切不过为了讨长辈欢心而已。
后来陈舒芹无意中又提起了这事，她朝钟定说道，“那日记还有很多话是对你说的。”
许惠橙理解不了这种思春少女的情怀，她还想再劝几句，碰巧部门经理有事找，她就先忙工作了。
乔延内心深处的阴暗，钟定不想去深究。
他拍着方向盘，眼光略过旁边的广场。那里的舞台背景，挂着一副婚纱广告图。是某个摄影店在举办抽奖活动。
钟定说完就掉头走了。
钟定庆幸的是，通过日记里的文字，可以感觉到乔延对自己的善待是真诚的。
越想越可怕，章庆荣出了钟定的办公室后，鸡皮疙瘩都还冒着一大片。
但是，钟定再也不会因为贪恋某些表面的亲情而逼迫自己成为暖阳了。他本来就是一座冰雕，只能等待他的女人来温暖。
电视电影里多的是人格分裂杀人狂魔,她倒好，还爱得死心塌地。
钟定的助理章庆荣是位男性。平时他被女员工们缠着问老板的私事，他都是回答，“不清楚。”
钟定第一次翻到时，没当一回事，看几眼就搁下了。
“如果……不是鬼上身……那应该是双重人格。”顿了下，她补充道，“我猜的。”
他真正的性格远不如外在这么阳光明媚，那都是他假装的。只有在一个人的时候，他才会松懈。然后绘着一副比一副诡异惊悚的画作。
夏天的太阳，灿烂到毒辣。
午餐时分，他和行政的几个女同事一起吃饭时，就把老板要拍婚纱照的消息散播了出去。
依着里面的内容判断，乔延的死亡似乎是注定的。众人都以为乔延是为自己和陈舒芹的乱|伦恋情而死。
他笑着捧起她的脸，亲了亲。“时间不早了，睡觉。”说着手掌已经往她衣服里面伸。
章庆荣觉得自己身为助理，应该提醒一下这个在会议中开小差的老板。他正要开口，钟定抬了头，眸中浮现清澈的笑意，“章庆荣，干得很利索么。”
等待的时间格外烦躁。
他家小茶花穿起洁白婚纱的话，一定非常漂亮。这么想着，堵车的时间也没那么难熬了。
章庆荣纳闷，听这口气，莫非老板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
章庆荣被吓得连冷汗都不敢抹。原来自己和女员工们的交情，老板都一清二楚。
老板对着自己放电是几个意思……
乔延似乎一直都很温和，没有任何负面情绪。
下午的时候，钟定发短信过来，说他很无聊。
钟定看完日记，放回了原处。
只是有些谎撒了很久很久，唯有继续圆下去。
他以前没往别的方面想，只当是喝醉了糊涂,反正睡一觉就没事。
“……那……就是双重人格……”许惠橙担心他受不住事实真相,便又说着，“钟先生，你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首当其冲的，是管理部的小罗。
钟定“嗯”了一声，表示知道。然后他想起什么，晃起笑容，“可以向你的那些女闺蜜们说说这件事。”
许惠橙摇摇头，“我还是陪着你。”
章庆荣暗估，这招应该是要杜绝那些女人的心思。
结果，章庆荣就见到自己老板望着手机屏幕，眼睛弯了起来。
“钟先生！”她又瞪他了。
貌似是近一两年。
今天，老板下了个指示，让章庆荣去联系某家婚纱摄影工作室。排期老板都自己定好了，说完就撂下一句话，“跟他们说，钟定的日子，要是耽搁了让他们自己看着办。”
而今，他把玩着吊坠，终于正式来和乔延道别。
“我是无神论者。”钟定语气还是比较轻松。
这个老板没什么老板的样子，上班没有准时过，下班走得比谁都早，开会也漫不经心的。就是出方案点子的时候，老板的头脑转得比谁都快。
“大姑那里，乔延不会再去了。”
不过他没敢问。
“傻花儿。”他终于回头，表情平静得和往常一样，“你就不怕我哪天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把你给害了？”
许惠橙所叙述的话中，钟定明显是在做乔延做过的事，走乔延走过的路，失乔延失过的恋。以一个真正暖心暖意的乔延出现。
钟定以前望着墓碑前那和自己相似的照片时，会有一种自己也随之入了土的感觉。
他心中的弟弟，还是那个温润如玉的乔延。
他还曾经有过一个假设。如果钟定消失的话，那么完美的乔延就可以一并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