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有话对你说。】
“嗯。”
“得，我就知道。”商洁毫不意外地说，“根本没去饭店吃饭吧。”
“没事。”何丽真安慰他，“多动脑子想，不用死做题，成绩肯定会提高的。”
“何老师。”办公室门被敲响，吴威进来，手里捧着一摞笔记本，“这是周记。”
“我回去结账的时候看了名牌的，我想想……”商洁拧着眉毛，“好像留了一个叫‘李峰’的名字。”
“万昆。”
因为何丽真非常喜欢这个难得爱学习的孩子，所以让他做了她的课代表。
她把短信发出去后，就把手机放到衣兜里，批改试卷。开始的时候她改得有点心不在焉，可是兜里的手机一直没有响。后来批试卷入了神，何丽真渐渐忘记了手机短信的事情。
何丽真手指颤抖，重新翻开本子，在第一页，本来是空白的纸张上，现在多了一行字。
何丽真也就是象征性地一问，她刚刚看到吴威的试卷了，写的倒是很工整，就是文不对题，洋洋洒洒写了一堆，就是扣不到点子上。
已经皱得乱七八糟的纸上，几个字安安稳稳地排成一排。
“还行。”何丽真喝了一口水，终于开口了。
何丽真摇摇头，“没什么。”
“好好好，说正事。”商洁拿起一边的餐巾纸，擦了擦嘴，说：“怎么是你学生了？”
何丽真脚步越来越快，最后跑了起来，冲到厕所里，关好门，把兜里的纸掏出来。
吃饭的时候，两人闲聊了最近的情况。何丽真心里有话，一直憋着，饭也没有吃多少。
“啊？啊……”何丽真吓得手一抖，把那页纸撕下来了，团成一团塞进兜里。“分、分好了，我这就给你看。”
虽然她是老师。
万昆？
吴威离开了。
“为什么？”
【周六十点，武鸣广场。】
“你倒是吃啊，不饿？”商洁问。
“那就是你的事情了。”商洁说，“不过我劝你最好别闹僵了。他班主任不可能对他的事情一点都不了解，你一个语文老师乱操什么心。”
何丽真记得万昆的电话，她手指翻动，噼里啪啦地把十一位数字输入进去，最后停顿一下，看着绿色的拨打键，看了许久，最后还是按下了红色的。手机退回桌面，何丽真打开短信，编写了一条——
何丽真低着头，轻轻嗯了一声。
回到办公室，她径直来到桌子旁坐下，把万昆的周记打开，她撕的匆忙，第一页还残留了小半张纸，何丽真咬咬牙，把剩下的纸也撕了，然后拿出手机。
何丽真摇头，诚实地说：“不知道……”
“谁？哪个人是你学生？”
“对。”
“何老师啊。”胡飞进来，也抱着一摞试卷，“语文的试卷分好没？”
胡飞有点奇怪地说：“你给我看什么？分好就放刘老师桌子上啊。”
“怪不得。”商洁说，“我就说不像十七八的，对了，叫什么？”
何丽真说：“就是你选中的那个人，你说他……说他带劲的那个……”
其实，也用不着她做多少心理暗示，因为下一周开始，万昆就没有再来学校了。
商洁把筷子拿到手里，在空盘子边缘轻轻敲了敲，斜着眼看了何丽真一眼，何丽真觉得她又变回了那个精明商人。
“嗯？”
“你这是什么破学校啊。”上了车后，商洁说，“墙上都要掉渣了。”
“哪里？”商洁吐了块骨头。
好不容易等到商洁的电话，何丽真背着包来到校门口。商洁从车里跟她招手，“丽真！这儿——”
何丽真说：“就是上次你带我去的地方。”
商洁看着何丽真的眼睛，嘴里咀嚼几下，把筷子放下。
“什么地方？”商洁皱眉，又咽了一块肉，才恍然说：“啊，你说那个酒吧？”
何丽真就站在厕所间里，脑中一片混乱。
她的事情也渐渐多起来，第一次测验要到了。
“你……”何丽真看着她，说，“你还去过那里么？”
何丽真躺在漆黑的屋子里，觉得在一些问题上，万昆似乎占据了主导的地位。
何丽真说：“还行吧，没那么夸张。”
在那之后，何丽真没有在跟商洁讨论万昆的事情，换了几个话题，倒是聊得很开心。傍晚时分，她送走商洁，一个人回家。
“好的。”何丽真低着头，把整理好的试卷分给刘颖一份。然后头也不回地出了办公室。
【老师，我有点喜欢你了。】
商洁露出个了然的笑容，说：“没事，你要真想见，我就抽空给你去看看。”
她连班主任都不是，为什么要操这份心。
“具体为什么我说不好，但你要信我看人的眼光。”商洁细眉一挑，说：“那孩子身上有股野劲，看不住的。”
【不用那么远，我就有几句话要说。】
何丽真一愣。
“不是，不是你想的。”
周围似乎都安静了。由四扇隔板围起来的一厕所间里，何丽真拿着那张纸，手指都在颤抖。
可万昆没有回复。
商洁笑了一声，说：“他听了么？”
“商洁。”
何丽真也不是存心隐瞒，她跟商洁说：“我就是想知道，万……就是上次你叫出来的男的，现在还在不在那工作。”
这次测验只是高三学年无数测验的其中之一，但是确实何丽真第一次参与命题的考试。她和刘颖一起出了题，规划了试卷，何丽真还亲自把试卷送到复印室，印了好几百份。
“李峰……”
何丽真说：“他今年二十岁了，休过学，还留过级。”
商洁又吃了块肉，“那他在锈季留了假名字。”
何丽真知道她误会了，一时间耳根子都红了。
“有事。”她简单定论，“说吧。”
一直到放学的时候，她的手机才响起来，万昆回了短信，短信内容很简洁。
何丽真看着点名册上空了三天的名字，最后也只是叹了口气就合上了。
“你们还真是巧了。”商洁说。
何丽真皱眉，回复一条。
何丽真微微坐直身子，说：“什么？”
何丽真说：“最近刚工作，事情很多。”
虽然他是学生。
考试当天，万昆和吴岳明都没有来。何丽真在监考的时候，接连发现好几个作弊的，她也没有抓出来，走过去敲敲桌子，警告一下。
何丽真摇头，说：“我们说的是两回事，商洁——”她抬眼看着对方，缓缓地说，“那个人，是我的学生。”
何丽真告诉自己，少管，或者，不管。
胡飞转头，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皱了皱眉。
商洁有点难以置信地说：“他才念高三？天啊，看着可真不像。”
何丽真皱紧眉头，“商洁！”
商洁说：“反正也是了，在那种地方，很多人都用假名字的。”
“谢谢老师。”
“不用看。”商洁说，“我跟你打一万个保票，他肯定没听。”
夜店，陪酒，假名字……何丽真觉得自己的头有点疼。
商洁把车停到一边，在导航上点了半天，最后确定一块商业区。两人找了一家烧烤店，商洁上来就点了四盘肉。
“嘁。”商洁说，“有啥好吃的饭店，推荐一个，我还没吃饭呢，饿死了要。”
何丽真低下头，看着自己装着佐料的盘子。
商洁噗嗤一下乐了，“这你也记着？”
何丽真面容严肃地看着商洁，“这样的话我就要跟他的班主任说了。”
“锈季。”商洁总算是全想起来了，“没去过，我这不是刚回来么，直接就来找你了，怎么了？”
何丽真说：“我不知道……”说着，她看了一眼商洁，商洁了然地说：“想让我帮你看看？”
何丽真把周记接过来，低头看了一眼。当她看见第一本周记封皮上那个龙飞凤舞的字迹时，她惊讶地说不出话。
她大步往办公室走，明明是平底鞋，可踩在地上一下一下声音分外明显。
商洁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
商洁目瞪口呆地看着何丽真，“乖乖，到现在了你才想起来惦记人家？你这反射弧真是够长的。”
外面进来几个女生，说说笑笑地谈论事情。上过厕所后，水池的水哗啦啦地响，几个人你等等我，我等等你，最后又结伴出去了。
何丽真为这种不知是喜是忧的巧合苦笑了一下，说：“我跟他说了，让他以后不许再去那种地方打工了。”
当老师的心情很复杂啊，何丽真把试卷收上来，回到办公室。自己辛辛苦苦出的题，根本没有几个学生认真答完了。何丽真甚至还在一张试卷的作文纸上看到一张风景画。
“放下吧，辛苦你了。考得怎么样啊？”
何丽真回家做饭，手机放在书桌上。等她忙完了一天的工作，熄灯睡觉时，万昆都没有再回短信。
对啊。
何丽真说：“当然是来上课了。”
“我觉得考得不怎么好……”吴威有些失落。
吴威看着语文老师翻开第一个周记本，然后就像见鬼了一样，马上合上了。吴威有点奇怪，说：“那，何老师要是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上课铃响起，总算让她回过神来。她把纸撕了，撕得粉碎，扔进厕所里冲走。她看着碎纸片被水冲了个干净，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