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孟婆（上）
第二眼，他看到了拄着拐杖的人，是一个老太婆，穿着一身灰色的长衫，盖住脚面。
一个拐杖破空而来，把手倒勾，勾住了粉无常的腰肢，轻轻往前一拉，粉无常一个趔趄，往前扑去，差点跪倒在地。
快要靠近那个光圈的时候，他才看清那个宽大的影子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台子，椭圆形的台子，半米高左右。
但隐约之间，似乎能看见桥中间有一圈昏黄色的光芒，那光芒在黑沉的雾气中显得迷离而诡异。
红袍掀起，露出了两条光洁的小腿和一双妖冶的红色软跟鞋。
桥是石桥，两侧没有石柱围栏，桥面斑驳，看起来已经有些年月。
他深吸了两口气，继续往前走去。
他的心跳在加速，脚步在一瞬间停住。
毕竟，他也算是经历过一些事情了，并没那么容易被吓到。
他信心自己一定能够通过这一关的。
“她应该是个女人。”粉无常心中暗道，“我闻到了他身上的香味。”
他加快了脚步，继续往前走。
那么，这最后一关，这个在红衣人口中不是boss，却比boss还厉害的孟婆，到底又有着怎样的能力呢。
他回过头去，已经看不到来时的路了。
“你是……”粉无常吃惊地道，“孟婆？”
“重要的——”老太婆左手的碗往身下一舀，碗中霎时多了一碗水，“是这碗孟婆汤！”
“真的，还是假的——”老太婆道，“重要吗？”
他的声音像是刚从洞中钻出来的蚯蚓，被太阳一晒，慌不择路地到处乱窜。
他不由地加快了脚步。
他的右手握着树根一样的拐杖，左手端着一个青色的瓷碗。
为什么粉无常会有那种熟悉的感觉呢……
老太婆抬起头来，望着粉无常，那双眯起的眼睛缓缓睁大，似乎想看清粉无常脸上的某些细节，看了一会之后，她再次眯起了眼睛。
粉无常继续往前走去。
在桥头的时候，听起来还没有那么强烈，现在不仅声音大了许多，而且，数量也多了很多，似乎有很多野兽在吼叫，很多人类在呻|吟一样。
一拐过去，整个视野立马就开阔了。
直到粉无常走到了拐角处的时候，红衣人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
头发花白，后背佝偻，脸盘很大，脸上皱纹纵横交错，眼睛眯着，偶尔露出的光芒中暗藏无尽的忧愁。
当时，那座桥对面的石门便是孟婆会所的入口，看来，这座桥的对面，有可能就是出口了。
他沿着这条黄色的土路朝前走去。
从这双手来看，‘他’极有可能真的是个女人。
又走了好一会，前面忽然出现了一圈微黄色的光芒，这光芒跟他在桥头时候看到的光芒是一样的。
读出这三个字，粉无常没来由的浑身一哆嗦。
前方有一座桥，拱形桥，整个桥黑乎乎的，桥上像是蒙着一层雾气一样，朦朦胧胧，模模糊糊。
只不过在他行进之间，那空中的黑色雾气似乎也正在发生着变化，当他走了一小段距离之后，雾气已经集中到他的四周了，身后的雾气也已经彻底挡住了他的视线。
粉无常站在桥头，往对面凝望。
桥下的水流发出低沉的闷响声。
桥下是一条河，河水是黑色的，在桥下流过，发出低沉的闷响声，他之前听到的那阵像是野兽一般的低吼声，应该就是河水发出的。
“奈何桥。”粉无常轻呼了出来。
一般的河水发出的声音都是哗啦哗啦的，要不就是轰隆轰隆的，但这条河发出的声音却是低沉的闷响声，像是野兽压着嗓子的吼叫，又像是人类孤独的叹息。
往前走了一会之后，他回过头去，看见红衣人依旧站在原地，长长的红袍拖在地上，帽檐下拉，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个圆润鼻头和一个尖尖的下巴。
就在粉无常消失在甬道尽头的时候，一阵风不知从何处吹来，吹去了她身后的红袍。
他不敢确定对面是不是出口，看也看不出来，因为对面也被黑雾所遮挡，完全看不到。
“喝了吧。”老太婆将那只青碗递到粉无常跟前，“喝了，一了百了。”
他迈开步子，小心翼翼地朝前走去。
粉无常走过去，凑近看，石碑上写着三个黑红色的大字，第一个字有点模糊，好像是：大河桥……
粉无常惊呼一声，本能地往后跳开，情急之下，跳错了方向，后脚掌踩空了，身子摇摇晃晃，就要跌落桥下。
粉无常离开了红衣人。
“可……不重要吗？”
因为两旁没有围栏，所以，他必须要保证自己下一脚是踩在桥面上，而不是踩在空气中。
太多匪夷所思的，无法理解的东西，这些东西几乎颠覆了他所有的认知，让他对自己的生命，对这个世界都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
踩上去之后，双脚竟然微微有些下陷，像是脚下的并不是石头，而是泥土一样，粉无常低下头，用力踩了几下，从视觉上来看，石桥并未发生变化，但那种往下凹陷的感觉依旧存在。
第一眼，他就看见了一个老树根一眼盘根错节的拐杖，拐杖的中间有一个凸出的疙瘩，疙瘩上挂着一盏灯笼，灯笼发出微黄色的光芒。
又像是人类在饥饿了好几天，独自躲在寒风凛冽的桥洞下发出的那种无助的悲伤的却又不得不顽强地活下去的呻|吟声。
“来吧。”孟婆道，“这最后一程，就让我这个老太婆送送你吧。”
粉无常的小腿竟然有些发抖了起来，但是很快，他就调整了过来。
深吸了几口气之后，他踏步走上了奈何桥。
孟婆……
不……等等，粉无常凝神细看，第一个字下面还有两道横杠以及一个‘小’字。
“有人吗？”他再次喊了一声。
黑雾挡住他的视线，只能看见前方两米左右的距离，而且，越高，雾气越浓，他只能低着头，通过看桥面，来判断自己的方向。
但，既然已经走到了这里，既然他自从进来之后，还没有丢失任何的记忆，他还是完整的，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稳住身形之后，他抬起头来。
可是她到底是谁呢？
让他有一种桥下面都是些孤魂野鬼的感觉，正等待着自己掉下去，它们好大快朵颐。
他靠近了那圈微黄色的光芒，同时，他还看到了一个宽大的影子在光芒的后面竖立着。
“有人吗？”他喊了一声。
他嘴角露出笑容，朝着红衣人挥了挥手。
走到尽头，便是那座桥了。
“……啊……额……”粉无常张着嘴巴，啊额了半天，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得不说，孟婆会所几乎改变了粉无常的人生。
桥上黑雾迷蒙，看不清上面有什么东西，更看不清对面有什么东西。
像是受伤的野兽在舔舐着自己的伤口的那种带着屈辱和不甘的低吼声。
“你……”粉无常低声问道，“真的是孟婆？”
桥头立着一块一米高的石碑。
但除了这座桥能到达对面，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除非他跳下河，游过去，再爬上去，那样即使不被淹死，光是爬那上百米的悬崖，就可以把他累死了，前提是不摔下的情况。
这条河的水同样是黑色的，跟粉无常进来的时候，走过的那座桥底下的河水一样，看来，有可能是同一条河。
他继续往前走，下陷的感觉一直跟随着他，他每走一步，就感觉是往下陷了一步，但低头去看的时候，又发现桥面根本没有任何变化，自己的脚依旧在桥面之上，也没有陷落下去。
她果然是个女人。
粉无常忽然有点担心了起来。
他的手很白，手指很长。
“……”粉无常痴痴看着那碗青色的汤，张开嘴，却没有说出话来。
这条路有些不平整，凹凹凸凸的，他低下头去看，土面发黄，脚踩上去，土面会微微荡起，但又不像是正常的黄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旁边的石壁角落竟然有细小的溪水流出来，那溪水流过发黄的路面，朝着悬崖下面流去。
当时在入口处有牛头马面两个凶神恶煞把守，不知道这里，又是谁在把守。
红衣人那帽子里面黑乎乎的看不见的脸上不知道此时是什么表情，他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粉无常，良久之后，当粉无常转过了身去，他才抬起手，朝着粉无常挥了挥手。
真的有这个人吗？
他站在桥头犹豫了很久，他不知道在桥上等待着他的到底是不是孟婆，亦或是别的什么东西，他也不知道这座桥到底是真是假，是不是故弄玄虚，但他知道，他这一路走来，见过了太多东西。
粉无常摇了摇头，经过了这段时间虚虚实实真真假假的体验之后，他对于这种离奇事情的免疫力已经增强了很多。
该来的，还是来了。
粉无常走了过去，他正要低头去查看台子上有什么东西，忽然间，一个毛烘烘的脑袋从台子另外一边钻了出来。
粉无常走进了拐角。
粉无常轻咬了一下牙关，下意识地回头望去，身后被浓雾遮挡，半米的距离都看不到，而且连脚下都被挡住了，要想往回走，基本是不可能的。
没有人回答他，那个宽大的影子一动不动。
按照红衣人的说法，这里把守的人，便是孟婆了。
这声音让粉无常不由地寒毛直竖。
“小伙子。”老太婆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如同桥下的流水，有一种让人紧张和颤栗的感觉，老太婆微微一顿，继续道，“你是这次第一个走到这里的人。”
依旧没有回复，只有桥下此起彼伏的低吼声和呻|吟声回复着他的询问。
说实话，他还有点期待，毕竟，孟婆也算是传说中的人物了，属于半仙半鬼的存在，而且，在人间有着很高的知名度，基本上提及孟婆，每个人都知道她的名字，也知道她是干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