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最后

    山本闻言，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手中的枪慢慢滑落，似乎是他心中最后的防线被彻底摧毁。

    铁一般沉重的武器在他指间颤抖，终是不堪重负向下坠落，在冷硬的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山本望着眼前的尸体，眉头紧锁，沉声重复着秦处长的话，「是啊，没意义了……」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嘲讽，仿佛在自嘲自己的无力。

    他蹲下身去，想要重新捡起手枪，手指却因无法抑制的颤抖而无法做到。

    「秦关处长，你说谁是卧底？劳诺德和张天健的行迹确实是最可疑，他们的空闲时间足以策划背叛……」山本的牙关紧咬，声音逐渐变得沉闷，情绪开始失控。

    突然，他双膝一软，跪坐于血泊旁，无力地将头搭在枪托上，面露凄惶，「现在知道谁是卧底又有何意义呢，都已经没有意义了啊……」像是突然失去了所有目的，他的思绪变得悲哀且混乱。

    秦关目睹此景，声音中满载着无力和悲哀，拖着尾音仰起头，他的双眼死死盯着头顶，宛若寻求一线出路的囚徒。

    「战争……失败了啊……」他低吟着，就像是一个时代的终结者。

    然后，他缓缓直起身子，目光转而坚定起来，正色道，「按照军令，山本大佐，您必须亲自书写一份召罪书，随着您的召罪书，这幢小楼亦将被夷为平地……」

    秦关的语调里透着难以言喻的沉痛，他缓缓坐回位置，将一盏碎裂的酒杯推到一旁，视线定格在被血迹斑斑的餐桌上，「没想到，这一顿竟是我们的最后一餐……」

    言罢，他的手伸向带有血迹的筷子，似乎已不再介意眼前血腥的现实，毫不犹豫地夹起食物送入口中，如绝望中的野兽般地嚼嚼着。

    情势的急剧转变让我全身僵硬，脑中一片茫然，我只能借助视线的余光紧紧盯着柳琼，观察她的每一个微小动作，以便跟上她的步伐。

    然而柳琼像一尊雕像，连一丝微颤都无。她只是紧紧抓着桌角，指甲都已经开始发白。在这混乱与死亡充斥的空气中，她的脸色苍白，双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哈哈哈哈哈，与其被炮火加身，四分五裂的死去，那不如在死去之时还留有一份体面。」秦关一边吃着饭，一边突然间疯狂地大笑起来，就像失了心智的人一般。

    而就在他疯狂的笑声中，他突然停止了咀嚼，手势急促地从腰间掏出手枪，然后毫不犹豫地将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在一瞬间的宁静过后，只听得「砰」的一声枪响，房间里又多了一具无声的尸体。

    秦关的身体瞬间软倒在椅子上，眼神空洞，生命的光芒已然消逝。

    山本则似乎在这种无望中找到了某种扭曲的释然，他口中反复呢喃，「召罪书……体面……召罪书……体面……」声音越来越低沉，他的言语难辨，但是满载着奇异的坚定。

    在自己的心理旋涡中挣扎了片刻后，山本突然从地上跳了起来，捶打着胸口，眼神中透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决绝，「对，我还要向天黄冕下昭告我的罪名，我还要给自己一份体面。」

    他的自语愈发响亮，尽管房间内充斥着死亡的阴影，但他的声音却异常坚定。

    随着这个决定，他走向餐厅一角，俯下身子捡起之前落地的武士刀。他沉重的手握紧刀柄，刀身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发出低沉且清晰的声响。

    最后，他没有再次回头看我们一眼，只是紧紧握住武士刀，大步向前走出了餐厅。

    山本的背影迅速消失在门外，就像一道孤独的影子，一骑绝尘地消失在了我们的视线之中。

    整个餐厅里只剩下一个沉重的寂静，我和柳琼相视一眼，都能从对方的眼中读出无尽的欣喜。

    「那么，接下来我们怎么办？」我打破了沉静，声音干涩而颤抖，空气中弥漫着紧张和不安。

    虽然我们的计划已圆满完成，山本这个最后的外人也已经离开，但长期的潜伏使得柳琼依旧显得极为谨慎，仿佛下一秒敌人就会突然闯入。

    「难道，真的没有逃脱这个围城的可能吗？」我继续问道，我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希望。虽然我已经经历过了密集的炮火，但仍然希望她能提出一个避免无谓牺牲的方案。

    柳琼缓缓走向了姚思思的尸体，她的眼神复杂，似乎在逝去的灵魂前，她的心也跟着颤抖。「这座小楼，就是我们的终点，」她的声音低沉，绝望中带着一丝坚毅，「周围全是敌军，逃无可逃。」她脸上的笑意既是对死亡的不屑，也是对生的无奈。越走越近，我看到她眼角泛涌的泪珠，仿佛默默诉说着内心的苦楚和不甘。

    「那是否意味着，我们也要按照他们的规则，完成这最后的戏码，保留那所谓的体面？」我小心翼翼地靠近柳琼，轻轻扶住她的肩膀，试图给予她一点力量和安慰。我的声音中满是不确定，不知这是否是我们唯一的出路。

    柳琼抬头，目光坚定，她的手迅速抹去脸上的泪痕，「不，我会坚持到最后。」她声音洪亮而有力，「我们虽然一直身处在没有硝烟的战场中，风险未必比真正的战场小。但，我更愿意见证，见证我们的军队如何坚韧不拔，在逆境中奋勇抗争。」

    「直面那无数炮火，就算是我们的身躯化为尘埃，」柳琼的眼神中燃烧着一种奇异的光芒，「我们的精神，我们的信念，却永远铭刻在这片土地上。」她的话语犹如一股强大的力量，穿透了死亡的阴霾。

    在我们互相支撑着走出那充满回忆与绝望的餐厅时，天边的光线已经隐去，夜色如一块渐渐铺开的黑色幕布，将整个世界笼罩。

    借着微弱的月光，我掏出仅有的那块怀表，它的指针静静地指向了晚上的某一个时刻，周围的一切都显得异常静谧。

    这份宁静仿佛是风暴前的平静，让人不禁紧张起来。在这份静谧中，远处的炮火已经调整至最大密集度，整齐地排列着，只待山本那一声令下便会爆发出耀眼的火光，照亮黑夜的同时也预示着无法逃避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