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等待
夜色如瀑，郊区的路灯散落得无章无序，它们的光芒在远离繁华的土地上摇曳着，时而被风中树梢的剪影遮挡，时而勉强穿透了夜的沉沦，闪烁着微弱而无助的光。
司机小哥的手紧紧抓在方向盘上，他的眉头紧锁，喉咙里的脉络跳动着，似乎连他的心跳声都能在这宁静的夜里听到。
旁边的囡囡，那个乍看之下文静的女孩，她的专注眼神此刻正映照着手机屏幕发出的光，手指在屏幕上轻轻滑动，每一次触碰都充满了期盼和紧迫——她在拨打最后一个号码——安琪的「冤家」。
她咬着下唇，不时窥视着电话那端是否接通的标志，小声嘟囔着：「喂喂，快点接啊！」
焦急的话语，透露了她内心深处的不安。
话那头终于传来了声音，那声音沉沉的，带着几分未完全清醒的困惑：「喂，你是谁？你连打那么多电话是什么事？是有急事吗？」
囡囡顿了顿，用力握着手机，似乎这样就可以传递她的焦虑和迫切，她回答得急促但又表现出尽可能的镇定：「是我，子涵 ，安琪的室友。有急事，你快点准备准备，我们马上就到你那，我们必须马上出发去国际机场。」
她随后立马补充说：「你身边应该有电脑吧？具体情况您上网查一下大使馆的通告 ，我们现在得立刻行动了。」
电话那头的沉默像是凝固了，然后忽地被一阵急迫的声音打破，似乎那端的人终于意识到了这刻的严峻：「好，等我，我这就起床。」
短暂的等待后，电话被快速挂断，留下的只有呼呼的风声和心跳的回响。
司机小哥听到通话流畅，知道最后的目标也已经联系上了，他动作果断地拨转方向盘，深踩油门，车速随即疾驰而起，我们的车如同夜的使者，划过这漫漫长夜，开往安琪「冤家」住宿的地方。
囡囡闭上了手机，深深地吐出一口许久凝固在胸口的空气，她强迫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而坚定：「一切都会顺利的，我们会按时到达，对吧，爷爷？」
她说完，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紧张期盼的目光转向了我。
而我，面对她的目光，能怎么样呢？
怎能让她失望，我只能坚定地点点头，声音里尽量不带波澜，尽管我明白的凶险和不确定：「是的，囡囡，一切都会顺利的。」
夜色就在我们的车子前方越来越浓，唯一的路灯稀稀落落，与窗外黯淡的星光相隔着虚无缥缈的距离，他们的光被黑夜无情吞噬，却还在努力投下一地的斑驳阴影。
车内的空气是紧张的，即使我和囡囡都假装未曾察觉，都试图维持着那日常般的对话，来回转移话题，以免陷入沉默和恐惧。
但心里的焦虑如同黑夜裹挟着前行的车，无法摆脱。
不一会儿，车子便停在了一栋普通的住宅前，那是安琪「冤家」的家。
在那安宁的门前，我看见路边有一个瘦高的身影笔直站立，他在昏暗的路灯下缓缓走向我们，身影被不断拉长，长到了不切实际的地步。
那不是别人，正是安琪的「冤家」。
他身穿一件宽松而普通的卫衣，头发凌乱得像乌云密布的夜空，显然刚刚从睡梦中爬起，但显然他已经知晓了我们到此的原因和目的，所以眼神中却是透着些许的急切 。
看着我们的车缓缓停下，他随即加快了脚步，几乎是小跑着逼近了我们这边：「抱歉，抱歉，是我起晚了，让你们特意过来叫我。」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歉然和急迫，眼睛里满是惶急光芒。
然后他又补充了句，眼神里带着一丝求助：「真不好意思，能先稍微等我一下不？我知道情况紧急，不方便带太多行李，所以我需要把我的学习资料上传一下网络，这样我回国后才能接着做我的学习研究。」
安琪「冤家」摸了摸头发，略显无奈，随后又匆忙地扫了一眼我们的车：「听说你们那边的车都没辙了，被暴动捣乱的人给砸了，所以你们才打了出租车过来的吧？」
他看着那辆静静停在路旁的出租车，眉间满是担忧：「不用担心，这附近还算平静，我的车都没事，一会开我的车出发就行。」
安琪「冤家」随即转身往房子方向走去，回头又补了一句：「我进屋给你们拿车钥匙去。」
我和囡囡是特意来接他的，见此状况也不好意思自己先走一步。
我环顾四周，思绪飞转，最终决定遵循安琪「冤家」之前的建议，轻轻按下车门把手，逐步踏出了车外。
囡囡步伐轻缓地走向了司机，取出钱包，精确地计算出了车资，并额外掏出了一些钱作为小费。
而后我们对视一眼，共同迈步跟进了安琪「冤家」的住处，踏入他那透着温馨与混乱的小屋。
一进屋囡囡顾不上四处张望，直奔主题，她的声音中充满了急迫和担忧：「一切准备好了吗？我们必须得赶快出发了。」
安琪「冤家」正忙于电脑前的材料上传，听到囡囡的问询，他转身，一边朝我们这边走来，一边轻轻点头，语速之快让人捉摸不定，「嗯，差不多了，只剩最后十分钟。」
言罢，他从口袋里摸出两把钥匙，向我伸出一只满是划痕的老旧钥匙：「看来我们得分开行动，我的车都只能坐两人。你们还有别的事你们先走，我这边弄完就出发。」
我和囡囡彼此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神。
事实上，如果早知如此，我们根本没必要下车，哪怕是等待也比现在的窘境要好。
但既然已经下车，我们也只能耐心等待了。
囡囡依然站立不稳，不时望向窗外，仿佛时间的流逝使她越发焦躁。嘀嗒嘀嗒，墙上的钟声似乎也变得异常缓慢，每一秒都像是在故意拖延。我尽力保持镇定，内心却清楚，这等候的十分钟，实际上对我们而言，里程碑般的长。
时间终于缓缓流逝，十五分钟后，我们取回了一丝行动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