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囡囡
时间继续回溯，似乎旅途漫长，但实则也就是七八天的光景。
今天是阳历2月10日，一个被普通而重要的时刻所标记的日子。
它之所以被特别铭记，是由于在那一天清晨，我睁开眼，目光模糊地望着医院的天花板，侧头才察觉到病床边端正的写着医院名称的病历卡片。
如果问我为何再次躺在这不毛之地，理由有些弯弯绕，但它的核心还是跟前几天的那起意外相连。
而对于那个具体的怎样一个意外，我宁愿在到那一天时再慢慢道来，毕竟，那群傍床而泣的人们足以说明一些情况。
「吸……叽……吸……叽……」
而这正是我此时不想多说的理由，我的病床旁边有人正在抽泣着呢。
突然，一个清脆且熟悉的声音格外明显，「爷爷，你醒了！」
那是我心爱的孙女。
一听这信号，我的心中融化了冰霜，尽管寒冷依旧。
「乖宝……」
我勉强挤出几个字，嗓音沙哑不已，仿佛有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里，话语刺耳且艰难。
这真是令人厌恶的回忆。
「爷爷我在这儿！」她紧握我的手，那份温暖直达我颓废的心灵。
我按着她的手劲儿，努力转过头去，可当目光所及之处，心中一痛。
我看见我宝贝囡囡，两颊上那对本该鲜嫩的红润现在却是两个深深的黑眼圈，显得青黑且浮肿，就像被无情岁月蹂躏过的橄榄一般，再无往日那青春活力的影子。
「你……」我张口欲言，却只能无奈地发出呜咽之声。
情绪逐渐高涨，可还好萍萍就在一旁，一直静静地观察着。
「爸，囡囡在您昏迷那一刻起，就一直在这照看您。从接您下飞机开始，连家门都没有回。」萍萍的话语带着不自觉的疼惜。
我轻吁一声，缓缓地回想那日，我去接囡囡回家，那是刚过年的事，而此时时间已经指向了正月初十。
嘶……几天前的往事仿佛才刚刚发生。
「囡囡说，您一上飞机就不太舒服，飞机起飞没多久，一番颠簸就让您跌入了漫长的昏暗。」萍萍话锋一转，声线颤抖，眼角泪光露。
「我们都怕极了……怕您一觉不醒……然而，终究是医生那副猛药发挥了效果，您方才得以醒来……」
「然而好在猛药有功，虽然因为这药力及爷爷您的重伤，大损元气，医生说这回您可要折损些许阳寿……」萍萍吞吞吐吐，话语终于顺畅些。
令人哑然，医生所施，非同小可啊。
「你若再孤注一掷，不顾家人，一意孤行决策……」萍萍回想起那次我独自包机飞行的风险，不禁含情脉脉地责备起来，「哼，我也会像哥哥一样出走，周游世界，到时你想见也难。」
她嘟囔着，气愤而坚定。
「到那时，我和囡囡一起去，让这不听话的顽固老头见识下他自己一个人怎么自理！」
这突如其来的训斥让一旁的我儿小彬不由得惭愧，努力躲闪着身形。
她居然说那种话，那般的警醒我，而且得带上我的宝贝孙女一起。
我认怂，我认错还不行吗。
虽然我只一秒就已经认怂了，但我就算想说，也说不出口，那怎么办？
要说还是棉袄贴心，虽然我没表达出来，萍萍已经领悟到了我的意思，怒气瞬间消散，转而从病房的一侧角落里拿出了保温的汤水。
「爸，来喝点热汤补补元气。」
转而萍萍又对我那小孙女开口：「囡囡你也先回去修整修整，瞧瞧你那不修边幅的样子。」
「医生说爸只要醒了就无大碍了，过两天就能出院，出院了再在家里休养几天就能痊愈了。」
「到时候我们一大家子再给囡囡你接风洗尘啊，这段时间也苦了你了，快回去吧。」
好说歹说，再加上我儿在旁边帮衬，还有儿媳吹吹耳旁风，乖孙女总算是跟着父母回去了。
我呢一口一口喝着萍萍递到嘴边的热汤，思绪慢慢的回到了几天以前……
要说这次让我受伤如此严重的源头，其实还是那肆虐了年许的疫病。
当疫情爆发，世界各国纷纷出台各种政策应对。
本国的政策是以人为本，保障每一位国民生命安全的保护政策为主。
而他国则不然，多是以国家利益为优先，让各个国民以自我抵抗应对为主。
本来按说这种国家大事以我的性子是不会去关注的，怎奈何我那宝贝孙女也是赶上潮流，正好这些年出国留学去了。
而且好巧不巧吧她也就是去了那些个以国家利益为重的他国之一。
其实以那些国家唯利是图的性子，即使有着这疫情狂虐，凭借他国家强大的资本一定时间内也出不了太大的乱子，但就是这战线拖拉的太过长久，再加上国家政策的放任，导致那些个不受约束的国民暴乱了起来，最终在过年那几天彻底爆发了大规模的社会动荡，烧杀抢掠……杀虽然也有一小部分，但不太能当成普遍现象，而烧抢掠在当时的他国国内那几乎可以说是无处不在。
而我们这一家子，除了留学的宝贝孙女，其他人又是只能通过新闻了解状况，一看到烧杀抢掠这么吓唬人，哪里还能安心的在家里坐得下来啊。
每个人都恨不得长出几对翅膀，飞过去把囡囡给接回家的。
至于为什么孙女囡囡不能自己买机票回国？
还不是当初人人都想逃离那国，飞机航班早就已经一票难求，偶有外发出来的机票也被各种关系户早早购下，或赠或卖的提升各自那点社交影响力去了。
说到这，得稍稍怪一下我自己，怪我一直性情平淡，不喜交际，既不与权站队，也不愿与财为伍，天天就想着守住自己那点小买卖养老了。
而我儿虽然心气极高，想把产业搞强搞大，奈何我全权放手的时间实在太短，他呢虽然足够上进，但到了这次事件结束后，才搭线搭上有强大底气的人物啊。
所以啊当时一家子真的是为囡囡的身心安全操碎了心，但却又无可奈何……
怎么办？
眼见着心急如焚的众人，我暗中挥霍出海量的身外之物，以我个人的名义包下了一架飞机的往返航班。
我，要一个人去把宝贝孙女囡囡接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