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阿琉的面容如同冰霜一样寒冷，双眸如利刃，身体倚靠在椅背上，声音透着一股骇人的寒气。
“我是不能留你了。”
灵犀静默的跪在地上，盯着地面，故作不知的问：“小王爷因为灵犀擅自跑出去，要赶我走吗？”
“师兄、装成士兵的马贼，流沙王其实都是同一人。”阿琉冷哼一声，面带杀意，斜斜的看着地上的灵犀。
灵犀抿了抿嘴，眼眸在锋利与温顺之间不断流转，因她低着头，阿琉看不到她的微妙表情，“我不知道什么流沙王？”语气坚定，如同被人栽赃一样理直气壮。
“不错，很合格的卧底，我们今日更换了仓库，如果不是军营内部的人，那群马贼怎么能那么快找到位置？”
灵犀中午就发现军营士兵排班有些异常，所以行动前，她兵分三路，没想到阿琉是真的给她下套子了，但她也留有后手应付，本想这次铁定会成功没想到害寨里兄弟惨死
想到这就满腔的悲愤，拳头不由得攥得紧紧的。
故意让她知道军营要重新设阵，期间阵法会有漏洞引流沙鬼魅前来送死。
“也许军营内部有其他卧底呢？”
阿琉又是一声冷哼，他绝口不提书桌被人翻过的事情，他故意泄露军营四周阵法要重设，期间的阵法会消失的消息给她，而她确实让他失望了，有那么一刻，他是真的想保护她，让她远离是非她最终还是选择背叛。
当看到流沙鬼魅上钩的时候，阿琉一面欢喜，一面却是无尽的失望。
她最终还是选择站在他的对立面。
带她回人间，他想他给的条件应该很具有诱惑力，但是，她对流沙鬼魅的忠心超过他的想象。
她是不能留了！
“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一个你选择背叛我的合理理由。”他给出最后的机会。
“灵犀不知道小王爷说什么？”她抬头目光坚定地望着他，她当然不会承认，哪怕知道他已经不相信自己了。
他信也好，不信也罢，她是不会说实话的，灵犀高昂着头，态度便是我知道你看破我了，但是我就是死不承认，看你怎么办？
阿琉冷笑一声，他是在嘲笑自己，居然还想给她最后一次机会。
翌日，灵犀被阿琉带出军营，外面的荒古界无边无垠，天空灰暗，风沙时不时迎面飞来，拍打着身体。
两匹马一前一后深一脚浅一脚的在黄沙中行走，不知道走了多远，忽然，一只小妖怪挡住了他们的去路，阿琉都懒得看他一眼，手指轻轻一指，一道白光飞出，小妖怪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全程都是一张严肃的面容，你看不出也猜不出他的喜怒哀乐。
“吁——”他突然拉住缰绳，冷声道：“就送你到这里了，你走吧。”
灵犀一愣，从刚才出门到现在，她也没猜到他的心思，他竟然是要赶她走，心里一点准备也没有，顿时呆在那里，久久不动，话到唇边，想再解释一点什么，但见他目光坚定，想出了好几套话，想想都不够说服力。
张了张嘴，话到唇边，又咽了下去。
“不想走？”阿琉定定的望着远方。
粮草还没到手，她就这么被赶走了？费了这么多心思和时日，实在不甘，垂死的挣扎道：“灵犀确实不想走。”
见阿琉不理睬她，软言道：“小王爷对灵犀那么好，灵犀实在舍不得走。”
“满口谎言。”阿琉总算转头瞧了她一眼，他轻叹一口气：“你走吧，我已经不信任你了。”
态度坚决！
双方静默了一会。
天地一片萧瑟，冷风凄凄。
事已至此，已无转圜的余地，灵犀夹了一下马肚子，独自朝前。
“等等——”背后的人突然又喊住她。
一个拇指高的小竹筒扔了过来。
阿琉不想承认亦不想被看出他对她还有关心，肃容道：“这是信号灯，遇见危险的时候可以将它打开。”
灵犀想起那日她与阿琉缠斗，阿琉就是看见天空升起一束橘黄色信号灯，怔愣了片刻，她才得以顺利逃脱。
她流沙王自小便在荒古界闯荡，凡是妖魅鬼怪见了都要绕道而行，这东西于她她还是感恩的将他给的信号灯握紧在手里，微微一笑，感恩道：“谢谢小王爷。”
“驾——”随后，她便快马消失在他的视线，只留下背后扬起的灰尘，在狂风的肆虐下，久久不愿落地。
灵犀快马奔腾在荒古界，轻如飞燕，乌发纷飞，心里突然一阵空落落，她驻马在原地，打了一个圈，回望来时路，双眸流露出一丝的落寞但随后便又坚定起来。
毅然决然的拉起缰绳，马儿嘶叫一身，原地转了半圈。
“嘿嘿嘿嘿”
两个不怀好意的人突然出现在眼前。
星玖和雷飓。
“灵犀，你这是要去哪里呀？”星玖笑眯眯的问。
“没必要告诉你。”灵犀冷哼一声，她现在已是流沙王的身份。
“呦哦，阿琉放你走，是不是？”
灵犀不应答。
星玖眼珠子一转，“你看这外面，除了黄沙还是黄沙，你回到你那个马贼窝里会有好日子过？”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要不你就跟了我们，我保你吃好喝好，我给你主事女婢的身份怎么样？”
这两人定没有安什么好心，灵犀瞄了他们一眼：“天底下，竟有这么好的事？”
星玖诚实地笑了笑；“当然，这是有条件的。”
灵犀的双眸倏地一亮。
“什么条件？”
“其实也很简单，你只要只要”继而又是一笑：“你只要让阿琉对你有那么一点喜欢，就可以了。”
“喜欢？”灵犀先是一怔，继而蓦然一笑，这两个人确实没有好心眼，不过
“我可以答应你们的条件，不过，我也有我的条件。”
雷飓略微震怒：“嘿——你这小马贼蹬鼻子上脸了，跟我们谈条件。”
星玖示意雷飓沉住气，“说说看，你有什么条件？”
“我们马贼最缺的就是粮食，我要十五马车的军粮，草药、布匹还有棉花。”
两人先是一愣继而大笑：“好大的胃口，你这小马贼真是什么都敢想，胆大妄为啊！”
“区区十五马车的物资，对你们联合军队来说——不算难事。”
“若我们不同意呢？”雷飓一把长剑倏地指向灵犀。
“你们要我行”灵犀咳了一声：“勾引之事，这种事我若不愿意做，你们架十把刀子在我脖子上也是没有用的。”
星玖思索了一会，这小马贼脾气又臭又硬，确实不好威胁。
“五马车。”
“不行！”
“最多六马车。”
“不行！”
星玖咬了咬牙喊道：“八马车。”
“不行！”
星玖白了灵犀一眼，“那就拉倒吧！也不一定要你，军营里美貌的歌姬多的是。”说完，斜斜的望了灵犀一会，见灵犀没有答应，遂调转马头要走。
“等等——”灵犀犹豫了一会说：“十马车。”
雷飓用鄙视的眼神，上上下下的将灵犀打量了一般，“是有点姿色，但是我们一个婢女几匹牛羊就可以换到，你哪来那么大价钱？”
灵犀蓦然一笑：“可是你们的阿琉小王爷值钱啊！如果他要真喜欢我，那我可是你们很好的卧底哦。”
雷飓和星玖两人互望了对方一眼，沉默了半响，最后，星玖咬了咬牙，拍板道：“成交。”
阿琉向来不近女色，一副冷若冰霜、无欲无求的面孔，他第一日来到荒古界，他们为他办了接尘酒宴，上百个妖娆多姿的美艳歌姬，他瞧都没瞧一眼，难得他对这个小马贼有点不太一样，不仅救了她还想把她安全送走。
阿琉的身价可不止十马车。
“我要两马车的定金。”
“什么？”
“将军大人要是食言，我到哪说理去？反正我人在你们手里，也跑不了，你先给我们两马车东西，我也比较心安啊!”
“得寸进尺。”雷飓的剑抵在灵犀细嫩的脖子上，只要他再进一点，便可取灵犀性命。然，灵犀面不改色，没有丝毫的惊慌，一双明亮的眸子此刻却比雷飓的剑还要锋利。
“行行行！”星玖拨开雷飓的剑。区区两马车的物资，他一个堂堂主将，随便什么时候要给都给得起。
军营内，突然瘟疫大爆发，瘟疫是黑熊妖带来的。更可怕的是被黑熊妖掏心挖肺的士兵在半夜三更变成眼睛通红，嘴长獠牙，全身通黑的尸怪，无意识的尸怪觉醒后四处攻击，凡被它咬伤的士兵在第二日亦会变成尸怪。
根据记载尸怪已有两百年未现身，而如今重新在荒古界出现，阿琉隐隐约约察觉到三界有危，有人要毁灭三界。
荒古界地处人间与阴间的交界处，极阴之地乃为炼制鬼怪的好地方，若这些尸怪跑到人间，后果不堪设想。
好在这些尸怪并不难对付，阿琉、星玖、雷飓、朱满四人用了两三天时间便把隐藏在角落里的尸怪都找了出来，一一斩杀，然后将所有尸怪的尸体用烈火焚烧。
阿琉在荒古界做法，招来数以万计的怨灵，黑熊妖以食人心和怨灵为生，果真，漫天的怨灵把黑熊妖招来，阿琉费劲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黑熊妖斩杀。
暗夜中，灵犀与拦风偷偷会面，两人中间隔着一道高高的铁栅栏。
“两马车的物资都安顿好了，瘟疫控制住了，寨里的尸怪已全部铲除”说到这，拦风豆大的泪珠扑簌扑簌的往下掉，那日盗库，寨里有人被黑熊妖所伤，回去后变成尸怪，尸怪咬伤其他人，变成新尸怪，这些变成尸怪的可都是一起生活多年的“家人”，他们不同姓，不同血缘，来自四海八荒，聚集成“流沙鬼魅”，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
灵犀鼻子一酸，泪水氤氲了眼眶，并肩作战多年，他们从没有像此刻如此狼狈与垂丧。
除掉了黑熊妖后军营的瘟疫也被控制住了，草药告急，好在，阿琉一封信出去，人间立即安排人马运送过来。
夜晚，灵犀愣愣的躺在女婢的帐营内，眸子失去了往日的明亮，心脏仿佛被一把掏出，狠狠的摔碎于地，耳边不停的回响着拦风报上的死亡名单。
一阵悠扬的笛音在军营上空飘荡，笛音清亮悠远，踏着焚音的调子，令人蓦然心头一静，似纯净缥缈的露水降落大地，洗净军营上空的瘴气。
阿琉一袭白衫静坐在军营最高的大帐顶上，手上的玉笛缓缓的吹出净化之音，所到之处，妖气皆散，空气一阵清新。
蓦然，玉笛音停顿了一下，随即又缓慢的吹响开来。
笛音悠悠扬扬，听了一会，莫名心中有些惆怅，像是有巨石压在胸口，灵犀抬眸望了望屋顶，这是谁在吹笛，竟如此说不上的怅惘。
黑熊妖和尸怪等事情解决后，士兵们高声欢呼，星玖举办了一场欢祝宴席，帐内帐外均杯筹交错。
主位上，星玖举杯给众士兵敬酒，座下分别坐着阿琉、雷飓、朱满，再然后是众多级别较高的武将。
一女婢端着酒菜缓缓的走上主位，只见她躬身摆好酒菜，便在一旁站立伺候，眼如星亮如月。
“灵犀，你给我倒一杯酒。”星玖脸庞泛红，双眼微惺，笑颜如花。
女婢闻言，轻握酒壶，一道弧形液体缓缓落入眼前的酒盏。
阿琉侧眼暼了一眼灵犀，便收回视线，手起手落，一杯清酒缓缓下肚，面色依旧严肃。
星玖捧起酒盏一饮而尽。
“再来一杯。”
酒香扑鼻，觥筹交错，欢声笑语。
他仿佛不识她。
也不知过了多久，酒席散去，遍地一片狼藉，醉倒的士兵横七竖八躺满黄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