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缝合
在同白夜和真昼分开后,月雄便扶着佑,慢慢穿过唯美的庭院,走过石头路,来到了筒子门前。
月雄礼貌地为佑拉开筒子门,让佑先行进入,自己则紧跟其后。
走入玄关后,摆放有致的室内鞋低头可见。
不用多想,这自是两个孩子特意为之的。
“女婿,你有两个懂事的孩子啊。”
佑面露微笑地说着,语气之中满是羡慕。
正是因为了解佑如此说的原因,月雄并没有因此而开心。
月雄低下身子,将两人的室内鞋从这排列整齐的鞋子中拿出,放置在玄关上。
“多谢夸奖,您请。”
月雄并没有马上替换室内鞋,而是先让自己的岳父率先替换室内鞋。
在佑将室内鞋替换过后,月雄便将佑的室内鞋收到鞋柜中,而后才是自己更换室内鞋。
之所以让佑率先更换鞋子,那自是因为佑是月雄的长辈,仅此而已。
哪有让长辈先站着,自己坐在玄关上面换鞋的道理?
将自己的鞋子放入鞋柜之后,月雄这才同佑向着客厅前进。
来到客厅时,月雄并没有直接推门而入,而是跪在长廊上面,轻轻地敲门。
“父亲大人,岳父大人来了。”
“嗯,进来吧。”
听到父亲的回答后,月雄起身将筒子门推开,而后伸手请佑入内。
佑微微点头后,才进入客厅,而月雄紧随其后。
在两人进入客厅后,月雄便又将筒子门拉上。
进入这古朴的客厅,映入佑眼帘的便是长长的桌子,而在桌子两旁便是摆放有致的座椅。
经典地跪坐式椅子,真的是好久没有坐过了。
看着眼前闭着眼睛跪坐在座椅上面的久远,佑并没有立刻坐在椅子上面。
在这样古老的世家,客人应该坐在哪里都应该是固定的。
在现在的客厅之中,只有久远、佑、月雄三人,但这并不代表就可以随便乱坐。
“亲家,不用这么拘谨,坐在对前就可以了,而月雄你就站着吧。”
久远睁开眼睛,看着站着的两人,开口缓缓说道。
果真是悠久的世家,说话的语气仍是维持以前的样子。不过,我想私底下并不会这么严肃吧。
藤原家也是流传下来的悠久世家,但是处在近代开放的前沿,已经有许多东西都发生改变了。
也正如佑所想,在私底下,久远同佑一样,对自己的后辈们都十分慈祥和蔼。
当然,该严肃的时候仍是会严肃的。
月雄并不会对父亲让自己站着一事感到有异议,本就是两位长辈的交谈,若是月雄坐下的话,那着实有些不妥。
佑和久远相对而坐,中间仅仅隔着长桌。
“好久不见,亲家。”
直接谈论话题,是极为不礼貌的。在正式谈论话题之前,闲聊几句是必须的。
这样做的话,更有利于接下来谈话的进行。
“好久不见。”
“记得上次相见,还是在两个孩子结婚的时候,真的是过了很久啊。”
转眼间,已经十三年过去,两人都已经从白发略显变成了白发苍苍,鬓角也早就花白,身体也不如从前。
在佑的认知中,自己女儿的出嫁就好似在昨天,一直印刻在佑的脑海之中,久久难以忘怀。
但一看到已经长大的外孙子和外孙女,佑也不得不承认,女儿已经离开自己很久、很久了,也已经很久、很久没来看过自己了。
也是呐,归根到底,还是我一直没有过去心中的坎,一直不愿意接受女儿的出嫁,甚至还在她出嫁时阻挠过她,更躲起来不见她,都是自己选择的,怨不得他人。
“是啊,日和她在这边过得好吗?”
听此,久远便明白,长久以来没有改变的亲情该发生改变了。
不过,这种问题是久远没法回答的。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有日和自己说才行。
只有这样,这对父女才能跨过心中的那道坎,重新恢复以前的关系。
“这得让她自己回答才行。月雄,去厨房将日和叫过来这边。”
听到父亲的指示后,月雄点头示意,然后便推开筒子门,离开了客厅。离开时,还不忘拉上筒子门。
这一系列的动作行云流水,丝毫没有给佑反应的机会。
正当佑想要开口阻止月雄时,转头后,看到的便已经是关闭的筒子门。
真不愧是古流武术世家,动作就是快。不过,这样也好,是时候该面对女儿了。
一转过头后,佑便听到了久远的话语。
“我不知道你们父女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情,但是我期望你们能够好好地解决,我不想再见到那样的情况了。”
沉重与悲痛之感扑面而来,佑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就佑对荒木家的了解,他知道,与他同辈的荒木家其实有两个孩子,只是现在,只剩下了久远一人,无论是现实中,还是族谱上都是如此。
至于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在久远没有亲自告诉之前,佑也不能追问下去,那样只会降低久远对藤原家的好感。
佑可不希望,仅仅因为这,就导致日和在荒木家的地位变差。
嘛,其实即便佑贸然询问,久远也不会因此降低对日和的好感。
在久远这边,一个人所做的事情只能算在一个人身上。若是那个人所做的事情涉及另一个人,久远才会那样。
“谢谢亲家,我会的。”
之后,直到日和来到客厅前,久远没再和佑交谈。整个客厅内寂静无声,只有久远背后的挂钟在微微作响。
“父亲大人,我可以进入吗?”
一阵敲门声传来后,便是日和的声音传来,其中带着丝丝颤抖与动摇。
女儿的声音,仍旧是那么温柔,真是久违了。
听到日和的声音后,泪水充盈佑的眼眶。那是父亲即将见到多年未见的女儿时实质化的欢喜。
注意到佑的情况,久远并没有打算告诉佑他的情况。
“进来吧,日和。”
得到久远的允许,日和便推门而入。而月雄则站在门旁,没有进入客厅。
久远看见了,看见儿媳那从未有过的感伤,那是儿媳即将同生父相见时,产生的悲伤。虽是悲伤,但也不是悲伤。
“你们好好谈谈吧,我们就先去餐厅了。”
在日和进入之后,月雄便起身,离开了自己的座位。
“月雄,我们走吧。”
“是,父亲大人。”
随后,久远便同月雄一起前去餐厅,并将筒子门拉上。将空间留给了这对父女。
在久远和月雄离开之后,客厅之中虽有一对父女,但是仍旧寂静无声。
两人都不知道怎样开口,一个坐在原地,一个站在原地,两人一动不动。
若不是墙壁上面的挂钟仍在吱吱作响,客厅中就仿佛是静止一般。
身后就是多年未见的女儿了,到底该怎样开口抱歉呢?若不是那时自己的固执,若不是以前自己的逃避,又怎会造成现在的这种情况?一切都是我的选择所致。
父亲的背影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坚挺了,令人安心的感觉已经不见了,满是衰老后的佝偻,只让人感到悲凉与单薄,真是岁月不饶人啊,到底该怎样开口呢?
两人仍旧没有开口,时间就这样缓缓流逝着。
再这样固执下去,就辜负亲家的好意了,都答应女儿的请求来到这边了,还有什么面子放不下去呢?开口啊,我。
再这样一言不发,到头来仍旧是一事无成,都请父亲来这边了,不就是坚定决心要同父亲和好吗?开口啊,我。
终于,两人都向前迈出了步伐,想要改变现在的局面。
“那个……”
两人的话语不约而同的响起,但又不约而同的消失。显然是没想到对方竟会同自己一起开口。
仅凭这点,便让两人的心中暖洋洋的;仅凭这点,便让两人知道彼此都想改变现在的关系。
“父亲大人,还请您先说吧。”
明知道面前的人并不是久远,但日和还是如此恭敬的说道。
这在佑听来,无疑会认为这是日和在同自己撇清关系,心中由此又失落一些。
“日和,我知道自己错了,还希望我们能够恢复从前的关系。”
知道让一个父亲耷拉下面子,向自己的孩子道歉,需要父亲下多大的决心吗?
知道一生好强的父亲得花费多少时间去下定决心,去寻求孩子的原谅吗?
这样希望得到孩子原谅的父亲,只想重新修复同孩子的关系,这没有任何问题。
“父亲大人,您不必向我道歉,一切都是我的错,但是,若是再给我一次机会的话,我也会如此做,不会后悔。”
这样的话语深深刺痛着佑的内心。坚强的内心早就虚弱无比,这言语似刀子一般,狠狠地刺痛着这颗已经不再坚强的心。
日和知道这样做的后果,但是日和不得不做。如若不这样做的话,到头来,得到的答案并不会是两人满意。
一切事物只有在崩碎之后,才能够缝合成自己想要的结果。
“真的不愿意原谅我吗?”
佑的声音满是颤抖、满是失落,缓缓传入日和的耳朵,深深刺激着日和的神经。
既然早就决定好要让父亲同意自己的做法,让父亲恢复同自己的关系,那就好好坚定决心啊,那就狠下心去做啊,为什么还会有眼泪充盈眼眶,为什么心脏刺痛不已,为什么啊!?
人是无法真正切割亲情的,即便是罪大恶极的罪犯,也无法切割亲情,尤其是父母之情。
倘若真的有人能够完全将亲情与自己切割,那样的人已经不能称为人了,甚至连动物都不如。
日和自然无法切割亲情,她是伟大的母亲,温柔的妻子,孝顺的儿媳,但她更是独一无二的女儿。
“父亲,我啊,根本就没有生气,我只是想听见您亲口认同我和月雄的关系,想让你为我和月雄献上迟来的祝福啊。”
将心中长久所想抒发出去,得到的将是无比绝伦的轻松。而在这种轻松之下,自身的情感则会被无限放大。
是这样啊,原来一切都是因为我啊,真是的,那时的我究竟是为了什么而固执,为了什么而阻止女儿出嫁?
佑微微抬头,看着那毫无装饰的天花板,想要制止眼泪从眼眶中流出。
但佑也知道,这样做只是徒劳无功,已是泪水满盈,又怎能阻止泪水喷涌而出。
“这么多年,我想过许多,对于你的出嫁,我全都释怀了。我认可你与月雄的关系,也想为你们献上祝福。现在,我终于有机会了。”
若是自己早些时候放下面子,早些时候来到这边,早些时候告知女儿自己所想,定能够早日恢复同女儿的关系吧。
日和缓缓走到佑的身后,慢慢地跪了下来,从后面拥抱着自己的父亲,紧紧地,虽让人难受,但却不想就此分开。
即便隔着靠椅,佑还是能够感受到女儿传来的温度,抱着自己的双手微微颤抖着,让佑难受不已。
“谢谢你,父亲。”
佑将自己那衰老的双手覆盖在日和的双手之上,将些许安心带给自己那多年未见的女儿,让日和重新感受父爱的沉稳与厚重。
久违的感觉真让人安心,终于又能够回到父亲的臂膀之下了。即便这对臂膀已经破损不堪,但它终究是属于我的臂膀。
就这样,两人才放下长久以来的屏障,但从前却是已经回不去的,而迎向他们的只会是更为美好的未来。
之后,将心情平复下来的两人稍微了解了彼此的近况,所得到的答案也都是令两人满意的,并没有什么意外的情况。
些许交谈过后,已是临近正午,日和便带着佑前去餐厅,同大家子们一起用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