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匪寻冷玉
“何以见得?”
钟知远心中所想虽和女儿不谋而合。不过,他身为一族之长从不与人结仇,实在想不到这人还能因为何事前来大闹一通。
“女儿认为,这件事或许与李大人有关。”钟冷玉说道。
钟知远眸色一沉,问道:“新上任的知府李大人?”
“嗯。”她轻轻点了点头。
“你为何会觉得与他有关?”
听到女儿说与这人有关,钟知远很是惊讶,一时之间想不到他们能有何关联。
蓝回心和盘莲心打了个招呼便起身去了火房煎药,钟冷玉替阿爹和三哥倒了杯茶,他们端起茶杯静静等着钟冷玉解惑。
“李大人新官上任就增收赋税,可谓是司马昭之心,人人皆知。”
钟灼附和:“是,这官比魏大人还狗。”
“口无遮拦。”钟知远训斥了一声。
钟冷玉接着解释道:“族民若要缴纳如此高的赋税必定需要增加粮食收益,既然我们能想到抬高粮价运去邻国的方法,李大人未必想不到。阿爹去北港渡口时,那边只怕早早有李大人布下的眼线盯着了。但凡我们成功将大批粮食运往青漳国,福清县周边的临县将会陷入缺粮困境,此事若传到朝廷,兹事体大,届时李大人恐怕无法收场。”
钟冷玉认为走商船一事还达不到对家如此大动干戈,定是有人指使才敢如此肆无忌惮,而福清县有此能力且不顾情面之人,只有这位初来乍到的李大人。
“所以女儿才斗胆猜测,李大人是想增收赋税,又怕此事引起朝廷注意,特意找人前来威胁想令我们知难而退。”
钟冷玉将她心中所想一一道出,引来钟灼练练赞叹,“小妹,你这小脑瓜挺厉害的嘛”。
“只是猜测,并不确定。是吗?”钟知远若有所思地问道。
钟冷玉知晓父亲或许会觉得她毫无证据,只是胡乱猜,便又说道:“那名领头的男子虽皮肤黝黑,我仅瞧了一眼都觉着他江湖之气太重,最主要的是他包了头,父亲见过几个福清县男子包头的?”
钟灼被最后这句点醒,他猛地拍掌大声说道:“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他定是个京城来的辫子头!”
钟知远终于认同她这番话的意思,他对自己这女儿不禁有些刮目相看,“玉儿观察仔细,所说头头是道。只不过,我们无法与之抗衡,唯一的出路便是走商船,所以这一点我们不能妥协,但也不能过于明目张胆。”
“阿爹的意思是继续走商船的计划?”钟灼问道。
钟冷玉也跟着说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会不会太冒险?”
钟知远摇摇头叹了口长气,“再从长计议罢。”
京城国子监——
据上次李玄一事,王天天便渐渐对蓝回舟改了观,不再有意无意去逗弄他,李玄也因品行不端被逐出了国子监。
一日,不知道从哪传出太子要来监察国子监,搅得大家心神不宁,有些人想趁机在太子面前展现自己的才华,可谓是大显身手。
下学之后有在号舍中练古琴的,有在湖边一展歌喉的,还有人听说太子喜爱踢蹴鞠,不知他们从哪里弄来蹴鞠,一有空几人就围着练习的。
蓝回舟向来不与他们为伍,一个人整日除了阅读书籍、便是在号舍中练字,但近日国子监实在嘈杂,扰得他书读不进字练不好,满脸愁容。
直到太子莅临那日,国子监祭酒陪同他审查国子监监生的学业考绩,祭酒见太子一直停留蓝回舟撰写的八股文上,便主动介绍起来:“这位监生是从福清县而来,天资聪慧为人正直,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太子从前就认识这位祭酒,他从不轻易夸人,曾经被他夸赞过的那位监生如今已成为朝廷重臣,能文善武立下不少功劳,也是他在朝堂之中不得不忌惮的人。
皇帝如今年迈,已是风烛残年。病榻之下却不信他这个儿子,凡事都要过问内阁大学士之一的张传屹,他身为太子却被他处处压过一头,这次来国子监便是想寻得一位聪颖之人成为他的谋士,助他在朝堂上制衡张传屹。
“这蓝回舟现下在何处?”太子厚重的声音传来。
“殿下,监生刚用完午膳,现下应是在号舍中歇息。”祭酒回道。
太子一声令下,“带我过去。”
一行人随同太子殿下前往监生号舍,远处便听见水平极低的古琴声,太子皱了皱眉评道:“莫非弹琴之人是听觉出了问题?祭酒大人要多多劝阻,练琴事小,伤身事大。”
“是。”祭酒搓了搓冻得发僵的手。
又走了一段路,太子见前方不远处的四人似乎正在争吵什么,便凑了过去瞧瞧热闹,那四人没发现有人过来还在拉扯,直到祭酒重重咳了两声,曹渊率先回过头见是太子才立马躬身作揖:“卑职,参见太子殿下。”
“什么太子,曹渊我跟你说他这里就是画错了。”艾安也回过头拉曹渊,一见太子正略带些震惊盯着他,他立马躬下身子道:“太,太子,鄙人艾安是曹渊的房客,陪他来读书的。”
“哦?能进国子监陪读,想必你的实力不一般罢。”太子饶有兴致地问道。
艾安悄悄躲在曹渊身后,探出半个身子回道:“没实力没实力,只是打发时间罢了,太子殿下莫太关注我,我不过一只小小蝼蚁,不配得到太子关心。”
祭酒知其中一二便来解围,他指着另外两位介绍:“这位便是蓝回舟,他身边这位乃是京城首富之子王天天。”
蓝回舟和王天天也应声行礼:“草民拜见太子殿下。”
“你就是蓝回舟?”太子严肃问道。
“正是。”
“我方才翻阅你的八股文,觉得很有意思,文中所提的治国观点开门见山不留余地,我甚满意。”
蓝回舟察觉太子用意,他无心参与朝中之事只想学业有成衣锦归乡,便婉言道:“回舟多谢太子欣赏,不过这都是草民愚笨的侃侃而谈,草民自知所学不足还需好好打磨学业,怕是要驳了太子的抬爱。”
太子却仰天大笑,“好一个愚笨的侃侃而谈。无妨,本殿下从不勉强他人,我给你时日打磨学业。”
待太子走后,蓝回舟长舒一口气,也不再和他们三人争论他闲来无事时画的那副鸳鸯戏水图的错处,便直接回了号舍歇息。
三月后郎官乡钟府——
“族长,钟族长,大事不好了!”
一族民老乡敲着钟府的大门,蓝回心怀着身孕闲来无事正在庭院中喂鱼,听见敲门声便赶紧开了门询问门外人:“老乡,何事如此慌张?”
“快,快告诉族长土匪又来了!土匪正拿着画像一家一家寻人。”
“什么?”蓝回心一惊慌手中的鱼食全都掉落在地上,她赶紧将门关上转身跑去中堂,“阿爹,钟灼出事了!”
家中之人听见她慌张的叫喊声皆从自己房中出来,钟灼以为自己的妻子是身体不适,连忙将她扶住紧张地问道:“怎么了?”
钟冷玉带着念儿也跑了过来,蓝回心却克制不住地害怕,整个人浑身颤抖地厉害,“土,土匪又来了,正拿着画像挨家寻人。”
本以为土匪已经离开了,没想到又卷土重来。钟知远一阵头晕,好在盘莲心将他扶住,“老爷,怎么回事?”
“该来的躲不掉,玉儿,你且回避,千万不可露面!”钟知远的语气中带着严厉的不可抗拒。
钟冷玉大脑已是一片混乱,自从半年前百里从南离开福清县时所说,已安排县兵在各关口把手,她便以为土匪早已经离开此处不会再次来犯,为何这群土匪阴魂不散!他们又是如何进到郎官乡的……
钟知远见钟冷玉没有反应,便叫钟灼将她带去里屋藏好,她回过神来撇下三哥抓着她的手道:“我不能藏,我藏了叫你们如何办!”
话音正落,门外“咚咚咚——”响起敲门声,随后又传来一声沙哑的声音:“这,这里就是族长家,您可,可以放了我吗?”
“咚,咚——”又是一阵缓和的敲门声,“听说这是钟族长家,有人在家吗?”
门内,大家连呼吸都放慢了许多,大气不敢出,钟知远怕钟冷玉冲动便死死抓住她的手臂。
“我怎记得方才门开过,怎么现在没声音了?”阴邪的声音传来,令他们一阵恶寒。
“请问那位叫钟冷玉的在不在?”
钟冷玉一惊,这群人果然是来找她的,看来她今天无论如何都很难逃掉了,盘莲心此前不知道土匪寻的是钟冷玉一事,现在听见门外叫的正是女儿的名字便全都明了,她抚上钟冷玉的后背示意她别冲动。
“老子数三个数,再无人答应老子便大开杀戒,老子第一个就杀了敲门的玩意儿。”门外人的语气明显变得不耐烦了起来。
“一。”
“大哥,你不是说我带你找到族长家你就放了我吗?”
钟冷玉此时已经气得握紧双拳,恨不得立马将门外的土匪杀之殆尽。
“二。”
“求求你,别杀我,求求你,我家中还有妻儿要养活,我不能死啊,求求你放过我!”
敲门那男人嘶哑的哭声传进钟冷玉的双耳,他所说的每个字都像一把尖刀在生刮她的血肉,她眼睛瞪得血红,浑身上下都钻心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