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雀在后第2章 0
偏楼的姑娘们等得都已经有点不耐烦了,今日不知怎么回事,管员一直没有通知舞姬乐女登楼表演。
“王管员,今儿这楼上怎么了,怎地吃席吃的这样慢。”一名瓜子脸,细长眼睛的女人问道。
王管员双目挂在了女人浑圆白皙的双腿上,他咽了咽口水不耐烦道:“少问少打听。”
春见早已经画完了全妆,她百无聊赖的发着呆,神思已经飘到了宴席中去:“不知道和光还顺利不?”春见心想道。
半刻钟之后,王管员急匆匆的离开了偏楼。大约又过了半刻钟,王管员又步履不停的赶回偏楼通知所有人:“今天散了散了,工钱照发,全都散了!”
“嘿,这不是耍咱们呢么!”细长眼睛的女人泼辣道。
“怎么,我说舞十娘,别以为自己有点儿姿色,说话就这么不注意,下次还想不想来了?要不咱带你上楼去,你看看楼上谁是软柿子,你挑一个捏捏看?别净在老子这耍脾气。”王管员不买账的呵斥道。
舞十娘见王管员态度不善,立刻收了脾气讨好道:“王管员,对不起嘛,人家也就是随便说说。”
王管员心里也烦躁的很,自己加班加点的,结果上头一句话,白忙活了。不多时,舞姬乐女以及花楼的众位姑娘,就被遣散走了。
唯有春见走路走得磨磨叽叽,一步三回头看向会客楼的二楼,那里明明还是灯火通明,这证明宴席还没结束。
“春见,你在这磨蹭什么呢?今日可是讨着好了,不用上工白拿钱。风暴就快来了,快回家呀。”隔别花楼的小姐妹对春见招呼道。
“你们先走,俺有点内急!”春见说完,装出一副自己真的很内急的样子。
其他人见状也没打算等春见,毕竟现在已进入风暴期,早点儿回家早安全。
等着姑娘们三三两两已经走的差不多了。春见才悄悄摸摸绕回到会客楼附近,她确定宴席并没有结束,就是不知道和光还在不在里面,还是说她已经走了?
春见悄悄躲到了灵草园的一处亭子里,八角亭的支柱在微弱灯光的映衬下形成漆黑的影子,春见将自己的身形隐藏在了黑影之中。
“你在看什么?”一道低磁熟悉的男音突然在春见的耳旁响起,把春见吓得一个激灵。
春见回过头才发现,她正对面的亭柱上倚靠着一个男人,他也躲在阴影之中。
“同?同泽?”春见不确定试探道。
“嗯。”冰冷的声音传了过来。
在春见看来,同泽的气质真的很多变,大部分时间都像是寒冷的阴冬,比如现在。但突然之间又会出点太阳,春见想起之前同泽对她的变脸道谢,那种和煦在他的身上既和谐又违和。
“你怎么会在这里?”春见小心翼翼的问道,她对眼前这个男人充满着惧怕,但又止不住的产生好奇,甚至比对和光还要好奇。
“等你。”
春见听到晏漠寒说出这两个字,心不由得慢了一拍,随后心脏便不受控制的加速跳动起来。
在黑暗之中,她看不清晏漠寒的脸,但她能感受到他修长的身影笼罩着她,她能感觉到他冷冽的男性气质包裹着她,她还能感受到他身上飘散而来的木调香味,这个味道与和光身上的味道非常相像。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的场景明明是那么寻常,却让她内心深处感到从未有过的雀跃。
“是……是和光让你来的?”
晏漠寒听到妹妹的名字,不由得柔和了很多:“是。宴席结束,我们就要离开了。”说罢,晏漠寒拿出一棵灵气涌动的植物和一封印有晏茴印记的信件。这棵植物长着三五颗白色的花骨朵,花枝很短,但绿油油的叶子却很大。
“这是积雪草。日后你若是遇见危难走投无路,或是想要去天武山试一试。拿着积雪草和这封信,去行乞帮找到小乞爷,找不到小乞爷就找乞爷,就说是和光送来的信。他们会帮你度过难关,或者送你去天武山;
倘若你想离开翩然楼,离开灵浊边境。依旧拿着积雪草和信去找小乞爷,把积雪草卖给他,记住,只能卖给小乞爷,他会给你合理的报酬。
我在强调一遍,不打算用的话,千万不要打开信封,就当它不存在。若是让别人看到这东西,轻则被偷,重则丧命。
我会把它封印好,把它放在安全的地方,切记不要随身携带。”晏漠寒将积雪草夹在了信封里,他轻轻运灵,信封与积雪草被封印在了一起。
“封印”是一种基础的运灵术,它的原理就是简化版的凝聚灵珠。主要就是把修灵者体内的精纯灵气运输到外部,并将这部分灵气封印起来,成为能量。而对能量不敏锐的修灵者就永远不会发现这样东西。
晏茴的心思可谓是相当细腻,她把所有的危险情况都考虑到了后,才交代给晏漠寒。
现在这颗积雪草和信封被晏漠寒的精纯灵气封印了起来。这种封印既保护了积雪草和信封,又保护了春见。
春见的生活圈里基本没有修灵者,鲜少有人会知道这是什么。即便有修灵者,一般的修灵者也破不了晏漠寒的封印。
“俺还会再见到你们么?”春见接过信封,眸色里藏着不可避免的失落。这半日的相处好像是一场梦,短短半日,大家似乎一起经历了很多事情。
但春见却不想承认,这种内心空虚的失落不是源于与晏茴的分别。而是有可能再也见不到眼前这个男人,她想更了解他一点,却只能止步于此了。
“不好说。或许三五日后,或许三五年后,或许再没机会。”晏漠寒的回答很坦诚,坦诚到有点尖锐。这股尖锐刺破了春见不为人知的心思。
春见沮丧的点点头,她知道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短暂的交集也只是上天给的一点缘分罢了。她从腰间掏出两颗指甲那么大的灵石。
“灵浊边境的石头很难成为灵石,但俺却找到了两颗,幸运吧?俺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俺把这两颗灵石送给你们留作纪念。别嫌弃。”
春见摊开掌心,那两颗灵石就像是夜晚的萤火虫,在春见的掌心莹莹发光,这微弱的亮光在这个夜晚显得格外明亮。
这两点明亮,让晏漠寒谨慎的感知到危险,他一把盖住了春见的手掌,遮住了两块灵石。
春见蓦然一怔,心再度砰砰直跳起来。他的指尖如寒冰一样冰冷,但掌心却温暖十足。
晏漠寒环顾了一圈,确定没人注意,他才不着痕迹的从春见掌心收走两颗灵石。
“我会转交给和光的。”晏漠寒回答道,他的眼睛停留在春见红扑扑的小脸上,天气确实很冷,但有这么冷吗?看这这孩子脸都被冻成红苹果了。
晏漠寒从空间戒指中取出一件女式短袄,他递给春见道:“穿上吧,不用还了,快些回去。”
春见接过衣服,现在的他,就如出了太阳的冬天,她默默在心里道:希望有回见的机会。
———————————————
天际之处,灵气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乱窜,那焦躁不安的模样像极了此时的赵邴。
这顿饭即将吃到尾声。
这是一顿无声而迅速的酒宴,大家哪里有心情闲聊?哪里有心情多吃?所有人心里都盘算着:魑鬼缚灵锁。
只有一位大神仙此时吃好喝好,快活似神仙。此人就是搅弄大家心态的晏茴。
还有两位处于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看戏模式,就是乞爷和嫣凌。
晏茴眼尖的发现,尚未开宴之前,乞爷身边跟着一名不起眼的灰衣老者,虽然他们一直保持着疏远的距离,但晏茴很笃定乞爷和他是一起的。可开宴之后,这位老者再也没出现过。
不过这也可以理解,酒宴上落座的时主人与宾客,他们的亲信和手下自然不能列席。
时间说快也快,说慢也慢。晏茴举起酒杯,得体的敬众人道:“各位慢慢吃,我先告辞了。”
晏茴率先开口离开,有人离开,意味着这顿饭吃不了多久了。
晏茴步履匆匆的离开了会客楼,她本打算趁着赵邴还没出来的间隙,跟身在暗处晏漠寒商量商量之后到了行乞帮该怎么跟乞爷解释自己同小乞爷之间的渊源。
晏茴心不在焉的走路,没想到前脚刚踏出会客楼的大门,后脚就直接跟李壤撞了个满怀。
“和光!”李壤一头雾水,这姑娘怎么在这儿?
晏茴被打了一个激灵,见来者是李壤,这才回道:“李壤兄,你怎么在这儿?”
“嘿,我说和光姑娘。这话应该咱问你吧?飞白和同泽兄呢?”
看来李壤还不知道自己下午失踪的事。
晏茴还没来得及张口解释,就见李壤突然变了恭敬严肃起来。
他的目光越过晏茴。对着晏茴的身后抱拳作礼道:“帮主!”
乞爷的出现毫无声息,即使晏茴全身布灵,却感知不到乞爷的出现。
晏茴本以为乞爷的实力只比安德西高一些,尚在高级圣手的行列。可现在晏茴不这么觉得了,乞爷有可能早就突破了高级修灵者。
晏茴收回思绪,缓缓回过头,她正愁不知如何向乞爷解释,这不机会就来了。
“李壤,这是怎么回事?你认识和光姑娘?”乞爷的面容上浮现出显而易见的茫然。
李壤看看晏茴,又看看乞爷,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又该从哪说起?
“帮主,和光姑娘是……”
“李壤兄,让我来说吧。”晏茴朗声道。她不卑不亢的对乞爷作揖再行一礼。随后道:“乞爷,我与令郎小乞爷有相交之情。他曾赠予我他的私人竹令。我之所以能在这个时间进入灵浊边境,也是因为李壤兄和飞白兄发现了我随身携带的竹令,是二位带着我和我的师兄今日入境的。”
晏茴见证了乞爷面色的惊诧转变,但乞爷很快便恢复神色。
“既然如此,你在上面怎么不道明?”乞爷问道,他的语气无波无澜,以至于晏茴无法觉察出他的深层意思。
“倘若他们知道我与小乞爷的关系,进而误会我与行乞帮的关系。那会给贵帮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我担心我的行为会波及到行乞帮。”晏茴这番话确实是她的真实想法,一旦被大家知道自己和行乞帮有关联,有可能波及行乞帮不说,他们更会质疑自己消息的真实性和公平性。会怀疑这是不是行乞帮做的局。
乞爷似乎是很满意这个答复,又或者说他很欣赏晏茴的周全。
乞爷并未对晏茴的回答做出回复,他的注意力早已被天际之处的浊气吸引走,观察时间越久,他的面色变得越来越凝重。
乞爷抬腿快步流星,他吩咐道:“快回帮内!”
乞爷双指环扣,吹了一哨子,只见灵草园的左侧上空,飞奔出一头庞大雪白的黑脚巨象,象身光滑无褶皱,唯有长长的象鼻带有横向纹理,这头巨象正面呈工字形,额部下凹,枕脊部凸起很高,门齿尖钝长大。它的头顶和背部分别刻有方形灵纹,灵纹呈灿金色,四蹄刻有银白色的残月纹样。
“猛犸天神象?”晏茴脑海中浮出记忆,她随即脱口而出。
猛犸天神象,远古灵象兽。灵屿陆《灵兽志》上曾记载:猛犸天神象,象兽之祖。
看来这应该是乞爷的契约灵兽,竟然是稀罕的猛犸天神象。
乞爷不着痕迹的轻扫一眼晏茴,他运灵而上,稳稳落在象背上。李壤是武者,在乞爷的授意下,猛犸神象将鼻子伸向李壤,李壤一脚蹬地,以鼻为支撑点,登上象背。
猛犸神象的身躯巨大,光是背部就能容纳十人不止。
乞爷冲着晏茴道:“小丫头,看什么呢?上来。!”
此时李壤也催促道:“和光姑娘,快上来!不去见少帮主了吗?咱们回驻地。”
晏茴也没客气,她全身布灵,因而无需运灵,晏茴脚尖轻点,一个旋转回身就落在了象背上。
乞爷的眼神变得更幽深了。乞爷真不愧是一帮之主,在他威严和实力的双重压制下,晏茴觉得又安心又危险。安心是因为她感觉到乞爷没有恶意,危险是因为她感觉到乞爷怀疑她的身份。
“吞天,陆行。”乞爷下令道。吞天就是这头猛犸神象的名字,陆行意味着不能高空行走,毕竟现在的高空都用来传递预警了。
坐在猛犸神象上乞爷始终昂着头将目光放在天际尽头,吞天的背部犹如一座山,背脊如山顶,顶尖也能让人平摊而坐,而非骑跨。
晏茴好奇的随着乞爷的目光看去,只见天空中的浊气已经由细细的气线,扩张成蟒蛇那么粗。好在这些浊气仍在四百米高度之外,尚不会触及人身。
“浊气怎么会膨胀的这么快!”晏茴不可置信道道!短短一下午,浊气膨胀了十倍不止。
“这已经是低的了。”乞爷回道。
李壤道:“边境预测是否有风暴来临,就是根据‘浊气最低落点’预测的。根据以往的风暴征兆和数据统计,浊气最低落点在500米高度以上,边境区相对安宁。但是一旦浊气最低落点在突破500米以下,那就意味着风暴要来临了。”
“那要如何测量浊气是在500米高以内还是以外?”晏茴追问道,对于这种测量方式,晏茴感到好奇。
“警戒带。警戒带相当于一堵宽5米,高500米的灵气墙,长度包裹整个边境线。一旦浊气打在了灵气墙上,警戒带就会做出反应。浊气打在墙的哪个位置,我们就知道浊气下降道哪个位置。浊气只要碰到500米附近,行乞帮就会组织风暴同盟。每降100米,就会提高一级警报级别。风暴结束后,会根据警报级别定型风暴等级。”乞爷仔细的解释道。
“这么说的话你们没有办法提前预测风暴的等级?”
“对!有时候浊气下降至200m时就被我们控制住了。但如果浊气下降至地面,那时候就会是废墟一片,血流成河。距地面50米的高度,是我们必须死守住的防线。”乞爷的语气里包含着坚定,死守防线是行乞帮最低的底线。
“现在浊气在四百米开外,它们力量尚不强大,为什么不现在压制住它们?”晏茴不解道。
“现在距离太高了,没有飞行宝器或飞行灵兽的修灵者根本打不到这么高。因此最好的作战区间是100米到200米。之所以把警报定在500米,是因为行乞帮需要时间召集同盟、传递信息、布设阵型。”乞爷回道。
乞爷紧接着又道:“和光,这一次的风暴,情况不容乐观。不得不说,你送来的悬赏线索对我们而言是个利好的消息。倘若有更多修灵者的加入,我们的胜算更大一些。”
“如果能帮到边境,实属和光荣幸。”晏茴官腔的答着。她每句话都说的小心翼翼的。谎言就是这样,编了一个就需要用一百个来圆,还得保证它们逻辑合理,前言搭得上后语。
“你今日跟着李壤一起入境的?”乞爷开口问道。
“正是。”
“这个时间,境内正值风暴之际,你为何要来这里?”乞爷又问道。
“我是跟着我的师兄一起来的,一来是帮我师父寻找他的旧友,二来是拜访小乞爷。没想到刚入境就碰上了风暴预警。”晏茴回答道。心里却想:这个谎得扯得圆满点。但乞爷可不像李壤和飞白那般好搪塞。
“你还有个师兄?他怎么没有与你一起?”乞爷三连问。
“我们入境之后,预警响起,街面道路乱作一团,我与师兄及飞白走散了。我师兄现在应该与飞白在一起。”晏茴说道。只是她省略了翩然楼以及之后的事情。
“你既然今日才入境,那怎确定晏茴和晏漠寒在境内?有怎知他们在方境区?”
晏茴听到这,总算明白了。好家伙,问了这么多,终于问到正题了。
“什么都瞒不住乞爷!我们的确是今日入境。但这悬赏线索确实并非今日得知。我与师兄之所以来到边境,除了上述说的那两点之外,也有第三个原因,就是抓捕晏茴和晏漠寒。”
李壤呆住了,这都哪跟哪啊?又关晏茴晏漠寒什么事?但是帮主在他身边,他又不敢随便发问。
晏茴现在可谓是战战兢兢,乞爷的眼睛毒辣得很。即便是扯谎,也不能扯出“今天恰好遇到晏茴晏漠寒”这种谎,乞爷必定不信。
“和光姑娘,我且与你明说。行乞帮合众不会接悬赏令,更不会参与抓捕晏茴晏漠寒的活动。我们只会向境外散布消息。倘若你打算借着与我那龟儿子的关系,试图拉行乞帮下水加入抓捕。不可能。”乞爷严肃低沉道。
听闻此言,晏茴不由得笑了起来,没想到行乞帮一帮之主,讲话这么开门见山,迂回都不迂回一下。这个性格,她欣赏!
“乞爷多虑了,我之所以来找小乞爷,就是单纯叙旧。诚如我说,会客楼里,我没当众表明我与小乞爷之间的渊源,目的就是不波及到行乞帮。至于贵帮如何决策,是贵帮的事情,和光自不会多劝多言。不过我实在好奇,那些城防长、甚至晏园和秋园的人都迫不及待的准备动手搜捕,为何行乞帮不想分一杯羹呢?”晏茴对这个问题是真的百分之一百好奇。
乞爷只回了八个字:“局势不明,费力劳民。”
晏茴明白了。在晏茴看来,乞爷对时机的判断更为谨慎。首先,乞爷对这条线索的真伪尚存疑虑。其次,在晏庭和兄妹二人的博弈之中,乞爷并没有本能的认为晏庭必是获胜方。
正是因为他现在还判断不出谁是赢家,不参与就是无交集,无交集就是不得罪。
晏园和秋园感兴趣,是因为它们本就是晏庭利益方的组成部分。
城防长之所以感兴趣,是因为他们想邀功请赏,更觊觎悬赏金。
嫣凌为何感兴趣,尚是个谜。
乞爷感兴趣,完全是想借此拉入修灵者。但他不会直接参与,因为抓捕过程里牵扯的各方关系复杂,必会会造成人员折损,对于乞爷来说,悬赏金远没有“人”重要,行乞帮缺的就是人。
从乞爷的回答中。晏茴也意识到晏漠寒所做的覆灭阿波罗城晏园的行动,威慑了大陆各方组织,所有人都害怕晏漠寒发疯变身屠戮机器。
晏茴很笃定自己的分析,但晏茴没想到的是。她这回分析的与乞爷本意毫无关联。
吞天脚程很快,短短几句话的功夫,就到达行乞帮方境区驻地了。
这里很像是军营,营地里搭建起大小不一的帐子,这些帐子抵御浊气的能力远比那些石楼砖楼更厉害。因为它们每一顶都是施以灵气制作的。与秋妖的那件衣服有异曲同工之妙。这样的帐子能够一定程度上天然的抵挡浊气,这也顺道解释了秋妖为何要穿那件衣服。
每顶帐子里都灯火通明,营内所有人来往匆匆,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工作。
可奇怪的是。乞爷所到之处,没有一人行礼问好,大家仿佛看不见乞爷似的,都在飞奔忙自己的事情。
“乞爷定下的帮规,紧急事态下,无需拘泥礼数,一定要争分夺秒。”李壤像是看懂了晏茴的疑问,他小声解释道
听到这种高效的帮规,晏茴对行乞帮的看法更好了
—————————————————
灭浊大道
走大道,都是人,脚程慢。
走小道,虽然快,必遭抢。
整个宴席中,赵邴思考的只有这一个问题:散席后是走大道还是走小道。
最终方境区的城防长,选择了隐于人潮之中,正所谓大隐隐于市,如此相对安全一些。
赵邴的想法倒是没什么问题。此时他正坐在赶回边城城防的移动步辇上,为了防止注定要发生的意外,他特意招来了城防军护送他一起回去。
城防军浩浩荡荡的,一层又一层的军兵将步辇团团围住。这样一支声势浩大的队伍行走在路面上,人山人海都不自觉的为其让开道路。
“是城防军,让开点!”
“你往那边点!”
“快让让!快让让!”
人们拥挤着为城防军开路。
隐匿在四处的诸多势力,见到此情此景,不由得暗啐。
“妈的!这种地方怎么下手?”名为章野的水月门城防长哼道。
“城防长,咱再等等时机。从灭浊大道通往边城防有一处中缓地,不如我们想办法把他引到那里?那偏地丘高水密,最适合伏击。”章野身旁一位中等身材的男子建议道,此人是章野带来的贴身护卫,是个不折不扣的中级五阶修灵者,加上章野也是个中级三阶修灵者,二人联手抢了赵邴,倒也不是没胜算。
“不妥!如果单霭也在那个时候出手……还有那个叫秋妖的女人。我们胜算可就不大了。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待他出了灭浊大道,我们立刻动手!”
“是!”
此时此刻,晏漠寒正倚在灵草园的树上看风景。谁能想到,晏漠寒并没有如他人那般随着赵邴而去。
早在宴席之前,春见进入偏楼之后,晏漠寒就与晏茴汇合相遇。晏茴简要的说了现状和想法,兄妹二人达成了共识,二人决定一明一暗,倘若酒宴上出现了问题,晏茴在明处观察情况,晏漠寒在暗处方便下黑手。
没想到这就赶上了魑鬼缚灵索这件事。晏漠寒自然明白晏茴的意思,更明白接下来自己该做什么。
李雄指挥安排众管员收拾干净会客楼,待管员全部走后,灯光皆灭,他做完了最后的核实检查。这才锁上了会客楼的大门。
李雄平常就住在灵草园中,离会客楼三公里的地方,有一处独立的双层屋楼,那便是灵草园监事的住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无论是晏漠寒还是章野,他们都在等,等待动手的时机。
赵邴的步辇终于驶离了灭浊大道。
章野再也按耐不住道:“孙浩,咱们动手!”孙浩正是他的贴身护卫。
“得令!”
二人犹如一阵旋风,刮进赵邴的城防军中。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们二人没来硬的,而是趁着人群,挤到了城防军的身边,城防军一方面要顾忌人群,另一方面又要保护赵邴,一时间分身乏术,真给了章野和孙浩动手的机会。
只见章野和孙浩配合有度,章野对城防军逐一下手,破开城防军的防线。而孙浩则突破防线主攻步辇。
章野不愧是水月门城防长,对城防军的御敌手段不要太了解,他三两下就拿住了城防军的弱点。
躲在暗处的其他势力此时也按耐不住了,纷纷显形而入,他们大多与章野一样,都是城防长,收拾城防军还不是小菜一碟。
场面瞬间乱作一团,这种混乱的交火难免误伤行人。
“交火啦!城防军跟人火拼啦!快让开!”有武者高脚道。
也有修灵者不买账:“妈的,什劳子城防军?这个时候在大街上火拼?都滚开!” 闲散修灵者运灵而起,对着身穿制服的城防军就是一顿猛攻。
章野一看,这行啊,路面的行人不满城防军的交火行为,竟然自己加入战局。这不是天助我也吗?
赵邴一看这么个情况,鼻子都快气歪了,他思索了一下,放话出去道:“鄙人方境区城防长赵邴,在抵御风暴的公务时段遇见敌袭!恳请大陆各方强者助城防军一臂之力!鄙人身负抵御风暴要职,需加急赶回边城防!”
章野一听,赵邴真是够不要脸的。自己身藏魑鬼缚灵锁,这明明是私人行为,却让城防军护他,这也就罢了,竟然还当众说什么“抵御风暴”。呸!他抵御什么了?
赵邴分明是给众人编出个“心系风暴,勤劳做事的城防长受到敌袭”的故事。
怎料大多数人都买这个帐,一时间时局变化,以章野为首的便衣城防长们成为了人人争相喊打的小强。
“秋妖姑娘,动手吗?”单霭问道
“不急,等他们狗咬狗要到差不多了。我们在动手。”秋妖像看大戏似的观摩着大路上的情况。
任谁都没想到,秋妖和单霭竟然联手了。
“单霭,你助我得魑鬼缚灵锁。我助你擒拿晏茴晏漠寒。可不能变卦哦。”秋妖横扫单霭一眼,似乎对这个临时同盟不放心。
“秋妖姑娘,你且放心吧。我们虹霓平原晏园虽不比晏庭,但也是诸多晏园中数一数二的势力。我虽不姓晏,但身在晏园,居护卫长一职,怎会出尔反尔?高级宝器千千万,但晏茴晏漠寒,只有一个,他们二人是晏园之敌!”
秋妖内心嗤笑一声,说得冠冕堂皇的,说白了就是想去晏庭邀功嘛。
此时此刻,另一边的灵草园又是完全不同的景象。
李雄离开会客楼后却没有选择回家,他离开灵草园,隐入羊肠小道之中。晏漠寒跟了他许久后才发现,他的目的地是边城防。
小路人烟稀少,非本地人定会在其中迷失方向,李雄走的甚是顺畅。
但这条路必经孙浩所说的那处中缓地。
李雄神色自若的疾步飞驰。
刚进入到中缓之地,前方路面上就出现了一位身着深蓝劲装,外挂鎏黑甲胄的少年,只见他面带一支黑色半面面具,脚踏战靴。
“赵邴真是信任你,竟把魑鬼缚灵锁交给你保管!” 听少年的声音不过十七八岁。
躲在上空的晏漠寒甚是惊讶,他本以为只有自己知道魑鬼缚灵锁在李雄的手里。
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你是谁?”李雄惊呼道。
“抢劫的!”那少年大呼道。
这个回答引得晏漠寒轻笑一声。
李雄并非修灵者,而是一名地地道道的武者。
可是那位少年也并未运灵,只见他双手称拳,双脚列阵,难不成他也是位武者?
既然如此,那就硬碰硬吧!
李雄看似面黄肌瘦,但是他的专攻武器竟然是一把长约半米的大刀。这极致的反差感让正在观战的晏漠寒来了兴致。
少年赤手空拳,徒手接白刃,二人你来我往数十个回合。
少年没想到李雄的武道术如此扎实,边城防中果真有些厉害角色。
殊不知,晏漠寒也在为少年的武道术喝彩,他出招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下手力度精准,这样的控制力哪像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但可惜的是,晏漠寒可没心情一直当这二人的观众。
趁着二人对打之际,晏漠寒运灵而动。他快如闪电,如一道光般极驰掠过李雄,手腕幻影移形,晏漠寒甚至无需与李雄有肢体接触。便能摘下他手上的空间戒指。
一个武者,却带着修灵者才会佩戴的空间戒指,岂不奇怪?
按照这种情况,晏漠寒摘下李雄的空间戒指是板上钉钉之事。可结果却是,晏漠寒失手了!
少年在晏漠寒刚刚动身之际,就察觉到了灵气的气息。
这方一拳方出,另一拳就灵力上涌,直接阻断了晏漠寒夺取戒指的路。
“修灵者?”晏漠寒和李雄齐齐惊连。
一个修灵者跟李雄打了半天,还不运灵?这什么路数?晏漠寒更惊异的是这个少年的反应力。他的速度迅猛,本能做到燕过不留痕,但却被少年拦了回去。
这说明少年要么是个绝世高手,要么他的修灵基础极其优越,对能量的感知力超乎常人。
李雄明白修灵者不运灵,而是以武道对敌武者,这是修灵者对武者的尊重。
修灵者对战武者本就不是公平的事,但不乏有些修灵者,会选择不运灵对战,这样相对公平一些。
“躲在暗处想作收渔翁之利?”少年清郎的声音传出不屑。
晏漠寒也没生气,反道:“能者得之,你管我用什么方式。”
少年与晏漠寒对站而立,在这种奇怪的三角关系下,少年和晏漠寒谁也没取得空间戒指。
但李雄心里明白,他们这是还不想取。
少年冷冷的看了李雄一眼,眼前出现了更为强大的对手,他不再恋战。而是横扫一脚,结束了与李雄的对战。
李雄被这一脚踢晕了过去。
路面寂静,无鸟虫鸣。
少年脚抵大地,山野中涌动的土元素向他凝结而去
“土系修灵者?好!那就让我看看你有什么本事!”晏漠寒大呵一声。
他双手一抬,手下释放出磅礴的灵力,那灵力带来的势压让少年从心底里震颤。
如群山齐压般的压力向少年席卷而去。
晏漠寒仍处于空灵盘,尚不可将灵力修成灵技,但他对战方式极其霸道特别,与他对战之人,都会不得已的被他的对战方法逼上死路。这种方法就是:单纯较量灵力。
修灵者之所以修习灵技,就是为了将灵力聚合在一起,成为灵技能,这样要比单纯的灵力对抗更高效专精。举例而言,灵力就像是一滴滴水滴,灵技就是水滴汇聚而成的大海。灵力对抗就是只用一滴滴水滴对抗,比如晏茴和安德西的对战就是如此。但灵技对抗就是大海对抗大海。倘若大海干涸,那么意味着灵力衰竭,此人失去了战斗力。
之所以说晏漠寒是个变态,是因为他只会拿水滴与别人对抗,可这颗水滴对别人而言,却宛如大海一样难抵。于晏漠寒而言,他只是释放出万千水滴,于对手而言,确实万千日大海般的灵技齐齐而下。
这也解释了晏漠寒为何能不惧高级圣手,让其一招落败。
少年知道自己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劲敌!对方释放出的每一寸灵力,都如一支灵技打在他身上。
“乞护铠!开!”少年高呵一声。只见他身上鎏黑的护甲甲片不断扩散,如蛇皮一般包裹住少年通体。随着少年的指令,甲片向外增厚,这层铠甲就像万能灵盾一样紧紧护住少年。
晏漠寒对能量的感知相当敏锐,这绝对是高级满阶宝器,与魑鬼缚灵锁一个等级。但他的价值要比魑鬼缚灵锁高出一倍不止,全因其进化潜力要比后者大,功能性和实用性更甚后者。
无论是灵兽还是宝器,都有其进化潜力。这种潜力是根据契约主的潜力而定的。倘若灵兽、宝器所跟着的主人灵气质量、密度、纯度(俗称:修灵基础三件套)更强,那意味着主人的晋级上限更高,其契约的宝器和灵兽进化上限也更高。
因而市面上的宝器评定,不仅重视其原始等级。更看其以前的主人是谁,高潜力修灵者的宝器更是大家争相抢夺购买的对象。
身着高级宝器乞护铠,年约十七八岁,灵力波动初入中级五阶,宝器发展潜力大。再联想到晏茴对自己所说的。
晏漠寒想猜不到他的身份都不可能。
小乞爷!
晏漠寒得出结果后,收了收灵力势压。小乞爷瞬间感到压力小了一半,他还以为是乞护铠的功劳。
晏漠寒冷峻的面容上勾起一抹弧度,他对着小乞爷勾勾手指道:“小朋友,你信不信我在你眼皮子底下就能把戒指抓走?你就算看得见我,感受得到我,也碰不到我。”
嘿!这不是赤裸裸的挑衅么,小乞爷年轻气盛,叔可忍婶不可忍!
“哼,那就试试看!”
小乞爷话音刚落,晏漠寒一跃而起,小乞也腾空而扑。
结果显而易见,晏漠寒轻松抓走了李雄手中的空间戒指,小乞爷慢了不止半步。
晏漠寒得意的扬了扬手中的战利品,他捏碎了空间戒指,戒指里的魑鬼斧灵锁稳稳掉在晏漠寒的手里。
赵邴还真抠门,戒指里除了魑鬼斧灵锁,一点其他东西都没有。本来还以为能搜刮点别的东西。
晏漠寒没有意识到,他彻底习惯当强盗了!
“呵呵。”晏漠寒看着小乞爷青一阵白一阵的脸,没控制住笑出了声。这小孩现在一副技不如人的受气样。
小乞爷肺都快气炸了,虽说自己确实技不如人,但对方也太嚣张了吧!一点都没有强者的自觉,赢了战利品也就罢了,竟然还当着他的面炫耀???从没遇到过这样的人!
这个亏他要是忍了,他就不是齐以傲!
好好好,既然灵技打不过你。那就拼武道术!
此时此刻二人不再是为了争夺宝器,而是单纯的一较高下。小乞爷心知对方修灵强于他,上局对抗他还没出手就已经输了。
但是比拼的方式有很多种,武道术也是其中之一。
晏漠寒明白小乞爷这是下战书呢,这位小朋友真是有好胜心,修灵技不如人,就要对拼武道术。
“行吧,既然你想玩,那我陪你玩玩无妨。”晏漠每说一句话,在小乞爷听来都是嘲笑。虽然晏漠寒并没有这个意思。
二人纯武道术对战,未用一丝灵力。不得不说,小乞爷的武学天赋与修灵天赋不差上下,只见小乞爷一个跌扑滚翻,躲过晏漠寒的攻击,随即一个直面冲拳,拳从腰间旋臂而出,眨眼间拳掌变换,拳又从上向下快速出击,叠加着四象循环步,组合拳法规整到位。
晏漠寒大赞道:“好!”
但晏漠寒躲得更为巧妙,他不出拳不出掌,不动肘不施手,就靠着组合步伐躲闪。前有九宫飞行步,后有七星斗移步,绕得小乞爷眼花缭乱
“还不出拳?瞧不起谁?”小乞爷怒道。
晏漠寒既没有使用太玄真典,也没有使用沈氏叠鬼步。他就是用着最基础的武术步伐,俗话说唯快不破,即便是最基础的步伐,快到极致便是攻。
单论武道术而言,晏漠寒远超晏茴。
“这可是你说的。我可动手了!”晏漠寒戏谑道,说时迟那时快,晏漠寒小臂重叠,上体右转一百八十度,左掌推向右拳,右肘以惯性一击而出,随后又是一记挑肘,小乞爷连吃两肘,步步后退。
“好肘法!”小乞爷此时也服气了,这哥们是哪里冒出来的妖孽?
晏漠寒无奈的摇摇头,高声道:“小乞爷!看掌!”
小乞爷眼睛里流露出不可思议,对方竟知道自己的身份?下一秒一掌直推进他的前胸,掌力犹如千钧之鼎,由于这不是灵力对抗,乞护铠只能像普通铠甲一样,起到基础保护作用,乞护铠卸掉了大部分掌力。剩余的掌波直接将小乞爷击晕了过去。
晏漠寒得胜。
晏漠寒抗起小乞爷,总不能把他丢在边城防的门口吧。
中缓地死一般的寂静,待晏漠寒走后,一个女子的身影才悄悄显露。
“这兄妹二人究竟是什么人?同泽的运灵身法怎么这么……怎么会……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晏茴身中浊气,和光绝不可能是晏茴。”女子心想道。此人黄裙摇曳,面具遮脸,正是嫣凌。
晏漠寒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个黄雀不是他,而是嫣凌。
嫣凌的隐匿,足矣逃过晏漠寒的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