猝不及防
夜深人静,结束了一天的忙碌,阿离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又望向桌子上那台“time machine”。一种从未有过的悸动催促着她,按照白天阿舒教她的方法去实践。她好像有一种预感,只要用它,就一定会见到michael。
偶尔一两声蝉鸣打破夜间的宁静。已经是夜间一点,然而阿离的房间还点着灯。她睡不着。她不知道用了的后果是什么,明天还会躺在这里吗?自己的祖父怎么办?爸爸妈妈怎么办?还有没拿到的学位证书等等等等,一通胡思乱想后,她又退缩了——想到就算有用,自己也不一定真的能遇见michael,就算能找到他,自己也不是有权有势的人,怎么可能见到他?阿离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思考着种种可能。也许应该拿点美金,她经常出国玩,桌子抽屉里还有一叠美金,还有一点黄金饰品,不知道在美国能不能抵钱?那个笔记本必须要带上,里面写着michael的病症和治疗方案,还有她平时学医的一些心得。半梦半醒间,阿离起身按照白天阿舒的教法按了几个按钮,按罢,机器只是闪烁了几下白光,就再无动静。
果然是假的!阿离气极,躺回床上,亏自己刚刚心里建设做了一大堆!明天起来一定要教训一下阿舒!明知道自己这么期待见到michael,吃了她那么多好吃的,还老来蹭一蹭免费脉诊,居然骗她!
不过,当然还是自己太爱幻想,什么离谱的事情都信,她自嘲道,可能是“大学生”的缘故吧。
日记本和美金被她顺手塞在枕头下,她想着明天好好教训一下阿舒,让他把今天吃下去的好吃的都以人民币的方式吐回来!想着想着,她便沉沉睡去。
房间的灯关了,一切陷入黑暗,蝉又规律的叫了起来。
不一会儿,房间射出亮眼的一道光,直直打到窗外的树上,只不过光亮比灯的亮度小了很多。但蝉声还是因为这道光戛然而止。
风静静吹,吹动房间的窗帘,仿佛一切无事发生。
光暗了下去。
不一会儿,蝉又叫了起来。
阿离越睡越累,隐隐约约听到了嘈杂的人声,而且还冷。明明是五月的夏夜,她记得自己还抱着夏凉被的一角睡去的,怎么可能会冷呢?
她带着疑惑翻了个身,差点从“床”上掉下去!
“啊!”阿离惊醒,以为自己是在梦中。
阿离立刻坐起身,这才发现身下硬邦邦的是条纹木制长椅,夏凉被早不知道哪去了,怀里抱着的只是那本日记,手里还捏着那一沓子旧美金。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眼前同样是黑夜,只不过抬头是星夜,低头是一片茵茵绿地,绿地那头是美国常见的城市公园。顺着长椅摆放的方向望去,不远处竟然有一群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在路灯下喝酒唱歌。
这居然是室外!
啊不不,这居然是国外?!
阿离目瞪口呆,僵硬的坐在椅子上缓了好一会。
我的家呢?我房间呢?我明天还早起上课呢!
这是时光机成功了?还是我太想穿越所以做了个梦?
阿离维持原有姿势不动,试图思考这两种情况的可能性。然而她的大脑锈住了,思考不来一点,显然这两种情况都太魔幻了。
“嗨!看那边!”不一会,一个烫着摇滚爆炸头的女人发现了她,手里的酒杯指向阿离。
她说的是英文!阿离缓慢地反应着,她扭过头,看见几个青年男女正小步朝这边跑来。
不好,别来,我社恐啊。
阿离一动不动,心里默念道。
“嗨!你还好吗?”冲在最前面的男生拽了一句洋文,还好阿离英语不错,能听得懂。
真的跑过来了。阿离坐在那,像一尊木头。
而且他们都有影子。
阿离开始思考这是个鬼故事还是真的穿越。如果是真的她是不是该打招呼?如果是梦她该如何破解?
直到最前面的那个男人冲到了她的面前,身上带的链子在她耳边踢里哐啷一顿乱响,直到她闻到他朝着她弯腰时身上一股淡淡的酒味,之后几个人赶到,几双热乎乎的手扶着她站起来,一帮洋人顶着洋脸拽着洋文不停问她:“are you okay ”“how do you feel ?”
她想说:这要是假的,那就没有真的了!
阿离把这辈子所有的人和重要的事都想了一遍。她实在是搞不明白昨天那么看似平常的一天,会成为她留在2024的最后一天。
她开始想阿舒明天如果没见到自己怎么办?还有自己怎么回去?自己在这边的时候,那边是不是就没有她的存在了?老爸老妈怎么办?
“这是个亚洲女孩!”最开始发现她的那个女孩说道。
“我打赌是个中国女孩。”第二个女生说道。“看看她漂亮的眼睛就知道了。”
“呃…你们觉得她是不是不会说英语?”第一个跑过来的男生盯着阿离的脸,好像在判断她是不是美籍华人,另外似乎在确认她精神状态是否正常。
就在一群洋人断断续续挤出几句“泥嚎”“歇歇你”“扣你青蛙”,并且打算拨警察热线时候,阿离终于说出了第一句英语:“i am really fine”。
“喔——”众人一脸姨母笑,然后就有人开始莫名其妙的欢呼起来,仿佛见到这个中国女孩开口说话是一件多么罕见且幸运的事情。
阿离几欲张口,差点说出“i came here through time”这样的话,幸好她噎了半天把自己噎回去了,不然眼前这些老外不是被吓一跳就是会把她扭送精神病院。
然而她的行为在老外眼里就像不会说英语一样,看她噎了半天还没说出完整的句子,一群人七嘴八舌问她为什么穿着睡衣睡在外面,无家可归吗?迷路吗?需要帮助吗?
“事实上,”阿离好不容易编好理由开口,显得她深思熟虑之后才说出这答案,周围安静下来听她讲,“呃…事实上我迷路了。下午的时候我出来走了很远想读这本日记,最后……就这么睡着了。”
“哈哈哈哈哈哈!”众人配合地大笑,还有人居然应景地吹起口哨。
太荒谬了,可不要问我为什么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阿离心下吐槽。
“所以为什么你会睡着?很困吗?”第二个女生嚼着口香糖,好奇问道。
“呃…因为我熬夜看tik tok…呃,视频…呃,家庭录像带!”阿离险些说漏嘴,虽然后来的美国确实想要禁了某软件。
“哦!你看的什么?!你也喜欢michael吗!”第一个女孩尖叫道。
“不是所有家庭录像带都有迈克尔杰克逊!”第一个男孩无奈的翻了翻白眼,“卡琳娜,别那么激动好吗?”
啊啊啊什么?迈克尔杰克逊?阿离一听到这个名字立刻就清醒了,眼睛瞬间有了光彩,像是找到了集体一样。她迫不及待地说道:“对对,就是他!我是他的超级粉丝!”
阿离依稀记得她睡前按下的按钮组合起来是“1979”,可是不知道现在具体是哪月哪日。
如果问她爱看什么作品,还得不能暴露,这个年代可还没有billie jean或者thriller。
“喔——”这群洋人再次发出尖锐爆鸣,口哨声比上次更大,堪比终于找到了他们这个组织的领导人一样激动。
“你喜欢看什么?!你喜欢看什么?!”几个女孩都迫不及待拉住她,眼里期待的火光几乎要点燃她的眉毛。
“你知道的,就类似……”被她猜中了。她记得off the wall是八月份发表的,她只好问道:“现在是几月份?”
几个女孩不明所以,面面相觑。只有那个男生接过话茬:“呃,五月十八号?”
好险好险,差一点就把off the wall抖出来了。阿离心里给自己拍着胸脯,可临时想不到什么答案,只好转而说道:“他的每一首歌!”
“喔~”周围又是一片“i
know!”或者“so sweet”这类情绪价值拉满的附和。
“我最喜欢 i want you back!”一个女孩激动的尖叫。
“我最喜欢abc!”
这群人开始报菜名环节,对jacksons的歌如数家珍。
如今的michael还未脱离jacksons乐队的怀抱,所以她只能谨慎选择那些熟悉到不能再熟悉、全世界都耳熟能详的歌。
阿离一边“那很好!”“这也太棒了!”地应付着,一边惊讶这些人喜欢的歌都太早了。她本来还想说一些gone too soon之类的歌,不过话题转的太快,来不及都说。
大家又聊了一会,阿离知道这群人是刚成立不久的jacksons铁杆粉丝群,大部分人都是michael个人的忠实追随者。此地是恩西诺市中心的住宅区,而他们中一半以上是附近二十岁正值叛逆的富家子弟。
眼见东方泛起鱼肚白,一行人打算送阿离先去附近的酒店。一个女孩好心替阿离出示了自己的证件,让阿离顺利入住。当一群人见到阿离赤裸裸地拿着那么一沓子厚厚的美元时瞬间肃然起敬,不过这群人的素质极高,只是不停夸赞她家里应该很有钱,言外之意是夸她这点零花钱丝毫不担心被抢,抢完后应该还能再拿出一沓,所以很富有。阿离还好是00后,思想只能说比70年代末的美国朋友更抽象。
她祖父年轻的时候就在美国恩西诺开了中医馆,经常给她讲美国逸闻趣事,加之从小到大被母亲带着经常各国旅游,就算不熟悉上个世纪的样子,也多多少少了解一些美国人的习惯,凭借更跳脱抽象的思维,她成功和大家打成一片,这群人甚至留了很多电话给她。
送走这群熬完夜依旧活力四射的外国友人,阿离几乎一蹶不振地倒在酒店的大床上。既来之则安之,她刚刚短短几个小时内想到了一个方法,就是联系此时已在美国安身立户的祖父,以远房亲戚地名义请他给自己安排一下工作和临时住所。
就算找不到祖父她也不慌,此时中医在美国正是新兴的产业,还没有多少人涉足这个领域。因为中国刚刚改革开放,中美关系在初步探索建立中,大部分国人还没有机会走出国门。可她不一样,她已经享受了二十年中国为她带来的福利,无论是知识和眼界,都是当代中国人无可比拟的。她知识在手,不怕天下没有。
五分钟后,阿离就这么维持着倒下的姿势睡着了。
梦里,她好像听见父母问她去了哪里,过得怎么样,还听见阿舒说我真的没有骗你吧,真的能穿越。最后她还看见jacksons的演出,年轻的迈克尔杰克逊穿着亮片衣服在台上飞速旋转,最后啪地立住,台下一片欢呼,她就在台下和观众挤在一起看着他,听他眼含笑意,羞涩地一遍遍说“thank you”和“i love y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