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红绳
江知语侧头看了眼身旁的少年,只见他含笑看着她。
江知语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撞入他的眼中。
云影横空,日畔薄薄的云层参差低垂,万木蒙上一层不真实的色彩,令人目眩神迷。
昏暗的房间内,江知语坐在阳台上,静静地看着窗外
此时是深夜,但房间内一盏灯都没亮,窗户开着,冷风穿过间隙灌进来,掀起窗帘。
江知语坐在轮椅上,久久没有开口说话。
窗外灯火辉煌,小区位于市中心最好的位置,夜景一览无余,城市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灯光绚烂。
江筠璟站在江知语的身旁,想出声安慰她,不料,刚开口说了一个字便被江知语打断了:“你”
“我再也不能玩滑板了”江知语的声音很轻。
风声突然大了起来,一下子便盖过了她的声音,愈发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一场比赛,她因为一个失误动作,从u型池上摔了下来,腿部受损。医生说,她这辈子再也无法玩滑板了。
得知消息后的江知语没有任何反应,既没哭,也没闹。唯一的区别就是,她比以前更安静了。
江知语将自己藏起来,拒绝与外界有过多交流。
她像一只被折掉双翼的小鸟。而她的身体无法再支撑着她去追梦、追寻自由
可玩滑板这种极限运动,本就是如此,随时有可能因为一个失误,受伤、残疾一辈子。
再热爱又如何?
这一次,江知语是真的无法“即使满身碎骨,也仍然坚定地选择它”了。
想到这里,江知语自嘲一笑。
祁序被吓出了一身冷汗,恍然从梦中惊醒,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是夜。
过了几秒,待祁序回过神来,他这才意识到,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然而梦里的一切太真实了。轮椅上的江知语,欲言又止的江筠璟,黑漆漆一片的房间
所有的画面都历历在目,令祁序记忆犹新。梦里发生的事情一帧一帧地在祁序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他还记得,梦里的事故发生在一场于港门市举行的小型滑板赛事。
现实中并没有。
但祁序记得江知语过段时间确实有一场在国内其他的城市举行的比赛要参加。
一种不祥的预感在祁序的心头产生。
早上,江知语吃完早饭,准备出发去学校。
她换好鞋子,推开门,径直走向电梯,按下按钮。
江知语微微抬手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距离早读开始只剩下十五分钟,时间要来不及了。
余光瞥见旁边似乎有一个身影,于是江知语扭头,果不其然,看到祁序正站在自己家门口,倚在墙上看着她。
“叮!”电梯门开了,吸引了江知语的注意。
原本即将抬步走进电梯的江知语脚步一顿,她对着祁序点了一下头,说道:“巧。”面上没什么表情,看上去和祁序不熟一样。
祁序走上前,垂眸看着比自己矮了许多的江知语,“不巧。”
他缓缓说道:“我在等你。”
话落,祁序轻轻一笑,率先往电梯里进去,丢下一句话:“快走吧,要迟到了。”
祁序今天早上特意早早地在自己门口等江知语,原因无他,只是为了求证昨天晚上梦里的那件事情。现在想来,仍旧感觉一阵后怕。
两人肩并肩一同走向学校。
清风如丝,碧空如洗。
祁序在心中组织完语言,然后试探性地开口问江知语:“你过段时间是不是有一场比赛?”
“嗯。”
“在下个月的港门市。”江知语看了祁序一眼,“你怎么知道?”
这是一场极小型的赛事,因此赛程也没有对外公布,她更没有和旁人提起过这件事情。听到江知语的回答后,祁序的心往下沉了沉,心中也有所考量。
他又想起了昨天晚上的那场梦,会不会是预知梦?
祁序不知道
祁序下午从滑雪场出来,时间难得还早。他没有急着回家,而是让司机送他去北淮市最有名的寺庙——隆因寺。
隆因寺,始建于唐朝,距今为止,已有一千多年的历史。
今天不是节假日,因此游客很少。
只有零星几个人出现在这里,虔诚地跪拜在佛像前,渴求着自己的心愿有朝一日能够被听到。
“寺庙里云烟缭绕,人们跪地,祈求着早日度过自己的苦难,庙神在香火的晕染下,愈发神圣。”1摘自小红书——忘见川
祁序只身一人来到位于半山腰的寺庙之中。
寺庙中弥漫着淡淡的香的味道。耳畔是和尚用手敲击木鱼的声响,一声又一声,富有节奏,伴随着念经的声音,声声入耳。
山上刚下过一场大雨,雨过天晴,草木的清香在空气中四溢。
钟声悠远,诵经之声不绝于耳。
穿过殿堂,是一个四面屋舍围绕的院子,中间育有一棵参天大树,叶片泛黄,满地堆积。
相传,这棵树曾是唐玄宗在位时与一位妃子在年幼时一同种下的,然而时过境迁,唐朝时的传闻到现在,有几真,又有几假呢?
不过是梦之茫茫,切切其真罢了。
身处于这样一个环境,令人莫名心静。
叶片上的露珠滑落,摔进池塘中,泛起了点点涟漪。
祁序从和尚那里要来了一块小木牌,随即亲手执笔写下“平安”二字,挂到了院子中间的那棵大树上。
风起,满树的木牌在微风中轻轻摇晃,树枝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红色的细绳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度。
祁序站在大树前,闭眼。
为江知语虔诚地祈祷着。
愿她诸邪辟退,百事无忌,平安喜乐,万事胜意
所求皆所愿,所愿皆所期。
不知何时,太阳早已落山,北淮的晚秋,夜晚到来得总是格外早。天空中开始闪烁着几颗明亮的星星。
暮色渐浓,可是夜还未降临。
祁序站在那儿,外形俊朗卓越,眉眼如画,身后星际点点,却不及男生半分。
庙中已陆续点起烛火,在微风中,火光摇曳。
男生身姿英挺,仿若修竹。
祁序手拿三根香停在神圣而又巨大的佛像面前,双手合一,敬神佛。手中的香点燃了鼎钟里的喧嚣,虔诚的心愿燃烧在灰烬之中。
庙里烟火旺盛,众生祈求平安。神灵听着碎碎细语,抬眼是风情万种的人间,闭眼是往昔,一年又一年。(摘自一块木头)
一位和尚路过祁序时,看了他几秒,悠悠开口:“缘起。”
和尚朝祁序递过一条小红绳:“施主,给。逢凶化吉,能保平安。”
闻言,祁序微颔首,接过:“谢谢。”
和尚只是笑着,摇了下头,转身离去了。
祁序注视着和尚离去的背影,用眼神目送他离开。待和尚从自己的视野里消失之后,祁序这才收回视线。
他低下头看着掌心上的小红绳,良久,祁序收紧拳头,攥在手中。
缘起?
祁序抬头看向庙中央的佛像,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耳畔传来敲钟的声响,“咚——咚——咚——”
他的思绪渐远
祁序想去滑雪,可他的父母并不乐意,滑雪太危险了,尤其是,倘若想要进阶练习这项运动,受伤、住院是常有的事情。
祁母——杨潇舍不得唯一的孩子吃这些苦,更何况孩子才这么小。
今天,杨潇带着年幼的祁序一同前往隆因寺,新年祈福。
北淮的冬天会下雪,今年也不例外,昨晚除夕的那场大雪是北淮市百年一遇的天降大雪。
白雪皑皑,积雪覆盖。
祁家世代信佛,每年的大年初一,都会前往寺庙。
年少时的祁序对这些并没有兴趣,每次杨潇带他来这里,都表现得不情不愿。
更何况,他今年除夕许下的心愿就是父母能够同意他去滑雪,可是他劝说了一个早上,杨潇仍然不同意这件事情。
心中有怨气,祁序更不想来寺庙了。
刚踏进寺庙的门,祁序就赌气般的挣脱了杨潇的手,自己去一旁空的地方生闷气。
寺庙不大,走不丢,杨潇也就随他去了。
“妈妈,我好累。”一个小女孩牵着大人的手,嘟起嘴巴抱怨道。
她的旁边还站着一个和她看上去差不多大的小男孩。
小男孩点了点头,附和道:“对啊,爬山爬了这么久,让妹妹休息一下吧。”
“嗯嗯。”小女孩眨着大眼睛,看向妈妈,满脸写着期待。粉雕玉啄,戴着淡粉色的围巾,包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睫毛弯弯、眼睛眨眨。
那位母亲弯下腰,看向自己的女儿,慈爱地说道:“那你去旁边坐一下,我和小璟先去点香。”
“好的,妈妈。”小女孩走向一旁的空椅,坐下。
旁边坐着一个小男孩,五官精致,即使年龄小,也可窥得日后定相貌不凡。
只不过,小男孩一直低着头用脚踩地上的雪,发出“哒哒”的声响,好像在泄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