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洁
每次在板面上转身时江知语总能稳稳落下。待她渐入状态后,抓板、跃起、腾空、旋转,转体180°、落地。
调整好重心,再次向底部俯冲,利用惯性往u型池的另一端滑去。bigspin,板转360°,人转180°,再次平稳落地。
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完美实现“人板合一”。
回到平地上,江知语右手拎着滑板走向顾盼星和祁序。
“哇!姐姐好厉害!”顾盼星立马飞奔向江知语,化身为她的顶级迷妹,眼冒星星,“我也想学!”
说完,顾盼星在脑中幻想了一下自己有朝一日站在u型池里玩滑板的帅气模样。
真酷啊!
“小屁孩,”祁序停下脚步,站在顾盼星旁边,“学滑板可不轻松。”
滑板和滑雪一样,都是极限运动,稍有不慎,就是受伤住院,更有甚者,后半辈子瘫痪在床,永远无法再接触这项运动。
看到江知语刚才在u型池中的一整套动作,祁序感同身受,他们俩是一类人。
在外人看来,能在赛场上做出超高难度动作并拿奖是一件多么光鲜亮丽的事情,可是又有多少人会去在意,它的背后,是由多少汗水、泪水和伤痕堆积而成。
走到这一步的运动员们,无非都是信仰和热爱一直支撑着继续走下去。
不惧怕受伤,披荆斩棘、勇往直前。
这就是为什么,拿到大型赛事金牌后的运动员们趁着花样年华、能跟得上高强度的训练时,仍然在马不停歇地训练着。
在听到哥哥说玩滑板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之后,顾盼星有些迷惑地看向江知语,问道:“姐姐,哥哥说的都是真的吗?”
闻言,江知语抬手轻轻拍了拍顾盼星的头,随后弯下腰,与顾盼星保持平视,回答道:“你哥哥说的是真的。”
江知语回忆了一下自己从小到大的滑板经历,而后继续道:“很容易受伤。”
骨折、住院,这是常事。最严重的或许是初二那一次,从4米多的高空摔下来,粉碎性骨折,医生建议她放弃这项运动。
那段时间,令人压抑又窒息,再加上前段时间刚经历那件事情,江知语的身心都受到了很大的打击。
天昏地暗地躺在医院里,打着厚厚的石膏,江知语无数次问自己:选择滑板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她无数次地询问自己:要不要放弃。
那也是江知语从小到大第一次看到江筠璟当着她的面哭了。
江筠璟眼眶泛红,劝江知语:“知了啊,咱不玩这个了好不好?”
“我们换条路继续走,滑板不是你唯一的选择。”
“大不了大不了,以后哥养你一辈子。”
那时候江知语的回答是什么。
“不要,我就要玩滑板。”
江知语冷冷地看向江筠璟,斩钉截铁道。
从那件事情过后,江知语就变成了现在这番模样,再加上又因为训练受了重伤,性格更是一如反常。
康复后,江知语仍然选择了滑板,原因无他,热爱胜过一切。
这是她即使粉身碎骨,也要坚定选择的事情。
有些鱼是关不住的,因为他们属于天空。(大鱼海棠)
最终江家的人选择了妥协,因为江知语向来说一不二,只要是她自己决定好的事情,谁劝她都没用。
思绪归来
江知语看向眼前的顾盼星。
“我不怕,姐姐!”顾盼星的眼睛很亮。
在这一刻,江知语仿佛看到了曾经的那个自己。
对未来充满希望、毫无畏惧,带着一股不知天高地厚的冲劲。
“我教你。”江知语开口。
听完,顾盼星满脸欣喜,看上去很激动,“真的吗?”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只见江知语唇角轻勾,点了一下头,“教你——”
“我绰绰有余。”
“yeah!太好了!我一定会加油的!”
“凭什么你什么都比和我好?”马洁站在六层高的楼顶,冲着楼下的江知语吼道。
月黑风高,月亮藏匿在云层中,时而显现。夜晚的风很大,刮过脸颊,寒风凛凛,有些许的刺骨。
现在是冬季。
昨晚的北淮市刚迎来一场大雪,那是本市今年的初雪,蕴含着人们对冬日满满的期盼。
江知语也是,她最喜欢冬天了,因为冬天一到,就会下雪,漫天的雪花好浪漫啊。
昨天晚上江知语和爸爸妈妈,还有她那个幼稚鬼哥哥一起在楼下的花园里堆雪人、打雪仗,好不欢乐。
今天晚上,江知语原本在家中计划好和哥哥再去花园里堆雪人,但是她接到了马洁的电话。
电话里的马洁声音带着哭腔,询问江知语能不能来找她。
于是江知语和哥哥江筠璟违约了,丢下他,只身一人来到这里找马洁。
老式居民楼,破旧的房子即将拆迁。
这是北淮市为数不多的老城区,北淮市发展的速度太快,不少年代已久的房子都被拆掉重新建设了。
这里也不例外,被划入新的城市发展圈。很快,也要迎来新生。
江知语站在楼下,仰着头看向站在楼顶的马洁,喊道:“危险!别站在那里!”
右手边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巷子,没有路灯,里面黑漆漆的,令人不自觉地感到害怕。
地上铺满了白雪。
又开始下雪了。
马洁也是一位滑板运动员。
在没有遇到江知语之前,马洁总是冠军。虽然家里很穷,但父亲还是掏空家底、砸锅卖铁供她学滑板。
她的父亲酗酒、家暴。
她的母亲在生她时因为难产意外去世。
从马洁记事起,每天都活在被打的水生火热之中,身上青一块紫一块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一次父亲带她去商场,那里刚好在举行活动,小朋友可以免费玩滑板。也是那一次,马洁的人生迎来了转机。
有一位滑板教练发现了马洁非凡的天赋。原本父亲不同意马洁玩滑板,因为家里太穷,没有钱支持马洁。
况且这项运动的开销又是那么的大,一件装备动辄上千、上万。
但是教练说玩滑板可以参加比赛,奖金很丰厚。
于是父亲才同意马洁学滑板。
在之后的日子里,马洁果然不负众望,参加了不少大大小小的比赛。先是区级,再是市级。
她也因为奖金丰厚,免了不少父亲的打骂。
马洁以为自己终于能够改变原生家庭带来的惨痛,拥有光明的人生大道。
或许有一天就如教练所说的,她能够走上更大的比赛和舞台,代表国家参赛。光荣一辈子。
然而在一次大型比赛中,马洁遇到了江知语。
经过打听,她了解到:江知语也是北淮人。
从那之后,马洁总能在比赛中遇到这个强劲的对手——江知语。只要有江知语在的比赛,马洁永远无法成为冠军。
很多次站在比冠军矮一截的领奖台上,双手接过只有银色的奖杯时,马洁总会心有不甘地用余光看着那个次次都压她一筹的女生。
凭什么?凭什么她相貌平平,江知语却长得那么好看?
凭什么她家境贫穷,为了学滑板,掏空家底,而江知语的家境殷实,滑板不过是她众多爱好的一个?
凭什么她从小母亲去世,只有一个会家暴、唯利是图的父亲,江知语却有一个完美幸福的家?
凭什么江知语有爱她的爸爸妈妈,还有一个宠她的哥哥?
凭什么呢?
如果说上天为你关了一扇窗,也会为你打开一扇窗,那么上天给江知语关了哪一扇窗?上天又为马洁开了哪一扇窗呢?
马洁无数次问上天,为什么要对她这么不公!为什么江知语拥有了那么多东西,还要来抢她唯一的冠军?
今天晚上,父亲喝醉了酒回到家里,又把马洁打了一顿。
一个人无助地倒在地上,被父亲狠命地砸着椅子,额角的鲜血缓缓流下,满脸的泪水,满身的伤痕。
数不胜数的新疤旧疤交叠在一起。
绝望地看向客厅,老旧的木头柜子上摆放着一排排奖杯、奖状,马洁无声地哭泣着。
目光涣散
脑海里回想起,江知语拿着金色的奖杯,满心欢喜地站在领奖台上,笑着看向台下一同前来观赛的江父、江母和哥哥。
然而不等马洁多想,一个巴掌甩来,打断了所有的思绪。
“/老/子/打你,你都敢走神?”
“问你话呢,耳聋吗?”
“什么时候再拿个金牌回来?”
“/老/子/怎么会有你这样没用的女儿?竟然连冠军都拿不到!”
耳边是父亲的谩骂
待父亲睡着之后,马洁来到楼顶,打通了江知语的电话。
寒风刺骨,但马洁却仿佛感受不到,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秋衣。
“我恨你,江知语!”马洁站在楼顶上大喊着,“都是因为你,是你,抢走了我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