晖阳篇完(改)
当日傍晚,阿浮悄悄溜进了江芸的屋子里。
他双手撑在她两侧,低头细细描绘着她安静的面容,眼神深邃,像是要把她的模样刻在脑海里,一息也舍不得挪开。
他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不知过了多久,床上的人有了轻微的动静。
只见江芸睫毛微颤,忽然皱起了眉。她微微嗡动嘴唇,细低的声音传到了阿浮的耳朵里。
“热……好…热……”
紧接着便开始挣扎起来,胡乱的扯着身上的衣服。
阿浮抓住那乱动的手,拉过禁锢在头顶,随后低头凑近她的唇瓣。
他这次没有像上次一样贴上去,两人唇瓣中间隔了一点点的缝隙。
源源不断的凉意传进身体里,江芸眉心渐渐舒展,表情也不再同先前那般痛苦。
她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入眼的是阿浮那放大的俊朗面容。
唇瓣与唇瓣之间轻微摩擦的触感,唤醒了二人的心神,目光在这一刻相视。
江芸眼神中还带着初醒的迷蒙,身体里的那股热意在慢慢消失,唇边的那抹凉意也变得越来越炽热。
他在做什么?在给她渡气吗?
阿浮这时稍稍起身,离开了些距离,但落在她头顶上方的手没有丝毫松动,反而紧了几分。
“你沾染上的黑气还没肃清,不然身体会一直有灼烧感的。”阿浮看着她说。
江芸轻眨了眨眼睛,“所以你在湖上也是因为这个?”
“嗯。”
“是从你身上散发出来的?”
“嗯。”
“你是用这个才杀死冥鳙的?”
“是。”
阿浮眼神紧盯着她的神情,期待她继续问下去,可是江芸没有再开口。
她不想知道他身上为什么会有这个吗?
“我体内的这股力量,也能杀了你。”他语气稍冷。
江芸扬眸看向压在自己上方的阿浮,嘴角带着清浅的笑意:“那你会杀了我吗?”
阿浮望着她的笑容,喉间涌起一股酸涩。
“我不会,但失控的肖浮钰会。你如今的不适,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以后,我会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身体里的那股黑气,他会灼烧我身边的一切。”
“包括你,江芸。”
江芸笑容微敛,定定的看着他,抽回被禁锢在头顶上方的双手,转而抓住他胸前的衣领,问道:“所以呢?”
“你想说什么?”
阿浮撑在她两侧的手攥紧了下方的被褥,像是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
“自从遇见了我,你总是在受伤。”
“这次,你也本不该同我来晖阳。”
“是我连累了你。”
江芸望着他的眉眼微蹙:“阿浮,当初要来晖阳是我自愿的。”
他早料到她会这么说。
“我也说过,历练之路从来都不是平坦的,受伤在所难免,不存在谁连累谁。我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受伤,我相信你也不会弃我于不顾。”
“你不需要自责,不只是你,就算是阿月,祝洺,我亦会如此。”
阿浮看她的眼神微顿:“所以,我同他们于你一样?”
江芸迎上他直来的眼神,那双好看的眸子在烛火的照耀下熠熠生辉,赤色褪去,黑瞳更显沉稳。长长的睫毛根根分明,比女子还要细腻几分,让她有一瞬间的失神。
她感觉阿浮变了。
不知道是哪里变了,总觉得与之前不一样了。
这种感觉一旦出现,就会抽丝剥茧的发酵,扩散到身体的每一个经络,如同那时在湖面上一样,整个人都开始灼烧起来。
她想要稳住呼吸,但心脏处的起伏却控制不住。
江芸的出神看在阿浮眼里就是在犹豫,在逃避。
他垂眸看她,眸色深邃带着些失落,唇线抿得很直,神情稍显委屈。
江芸正想开口,眼前却突然出现一片暗影。
柔软的触感在唇边蹂捻,灼热的呼吸喷洒在鼻尖,异样的感觉瞬间席卷全身,使她整个身子都绷紧了,胸腔里的空气越来越少,但又来不及呼吸,只能紧紧的抓着眼前人的衣襟。
江芸脑中一片空白,眼睛睁得大大的,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过了片刻,阿浮恋恋不舍的离开那片柔软,低垂着眸,努力隐住自己眼底那翻涌的欲/望。
屋子里安静的只剩下两人急促的呼吸声,呼吸间吐露出的温热气息灼人心神。
他低着头,沙哑着嗓子问:“还一样吗?”
江芸闭了闭眼睛,又重新睁开,届时眼中一片清明,垂眸看到阿浮的发顶。
她伸手抚上他的脸颊,然后带起他看着自己。
他漆黑的双眸氤氲着点点雾气,直勾勾的看着她,眼底的情绪不言而喻,她心跳不由得漏了半拍。
一样,又有些不一样了。
“阿浮,以后面对我要抬起头来,不可以低着头。”她轻喘着气说。
随后双手环上他的脖颈。
“不一样。”江芸扬着笑眼看他。
阿浮看着她脸上还没褪去的红晕,以及那有些微红的唇瓣,神情微动,头刚压了下来,就听到她又说:“那要看跟谁比了。”
“阿月你自是比不过的,祝洺吧勉勉强强?”
阿浮闷声轻笑:“我都这样了才与他打个勉勉强强?”
“这样呢?”
他说完低头轻啄了下她的嘴角。
江芸侧着脸躲过,眼底笑意不减。
“阿芸,遇见你我很开心。”他突然凝重道:“不管最后我有没有找到想要的答案,能认识你,此生足矣。”
又或许说,答案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江芸凝眸看他,突然被他严肃的神情弄得有些无措,“已经有神来笔了,你会找到想要的答案的。”
阿浮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清秀的面容,过了片刻问道:“回了昙灵谷你会忘记我吗?”
江芸没想到他会这样问,故作认真的想了会儿道:“不会。”
“那你会忘了我吗?”她反问:“妖的寿命远比人要长,即便是修炼的人。你又会忘记我吗?”
“不会。”他看她的眼神很是坚定。
“忘了我也没关系的。”
她忽然想起了那日悬崖上纪疏雨说过的话。
妖是没有转世的,在漫长的生命长河里,它们会认识很多人,也许会爱上很多人。如果在剩下的漫长岁月里,只是为了怀念一个逝去很久的人,实在是有些得不偿失了。
他应该好好的享受余生,而不是守着一个无望的念想。
阿浮低头埋进江芸的颈窝里,闷闷的声音传来:
“我不会忘了你的,你也千万不要忘记我啊。”
—
翌日,江芸是被江拾月吵醒的。
昨日她还感觉胸前伤口处有些痛,毕竟被那丑家伙穿胸而过,今日竟然只剩下轻微的疼痛,她的自愈能力什么时候修炼的这么好了?
江芸不知道阿浮是何时走的,只记得昨夜的他有些许反常。
什么不要忘了他?为何要忘了他?什么乱七八糟的!
江拾月走进来时就看到江芸望着帐顶出神。
“你终于醒了,你要是再不醒,我就准备带你回昙灵谷了。”
江拾月上前给她拉了起来,拿出手巾擦拭着,“你真是一次又一次的挑战我医术的底线。”
“上次榕城先不说,这次晖阳你还想怎么着?玩命吗?以前也不是这样的啊!怎么变得如此沉不住气了?”
“临山湖与你何干?晖阳又与你何干?”
“我反正是管不了你了,我已经给师父传信了,让他老人家来评评理。”
江芸被她一连贯的说教拉回了思绪。
“你给爹爹传信了?”
“嗯,三天前,这儿估计回信快到了。”
让江拾月传信,那不得说的天花乱坠的,没说她快死了已经很口下留情了。
她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祝洺这时从外面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喘着粗气说:“阿浮不见了!”
“什么不见了?”江芸从床上起身,来到他跟前问道。
“我方才去找阿浮,他屋内空空如也,就连被褥都没有展开。”
祝洺还没说完,就看到江芸脚步急切地往外面走。
他们住的地方不大,是一个临山小院,正好四间屋子。背靠山涧,两边有零星的溪流穿山而过,院子前方是一处断崖,只有右侧的一条小路可以下山。
江芸望着干净的一尘不染的屋子。
桌上没有滴落的灯油,难道他昨晚没回去?
江芸回想着阿浮昨晚的种种举动,脸上突然扯出一抹微笑,无奈又心痛。
“等一等吧,说不定有事出去了。”
祝洺看着江芸那难过的眼神,沉默了片刻,对着江拾月说:“我出去找找。”
他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昨晚的事情,阿浮说要瞒着。
他察觉到了阿浮异样的情绪,但没想到他会不辞而别。他不禁怀疑,用神来笔帮他,是对还是错。
—
到了傍晚,阿浮依旧没有回来。
江芸今日一直待在他的屋子里,没有踏出过半步。
祝洺午时回来,看江芸依旧是那副神情,愣是没敢上去搭话。
江拾月站在院子里,望着阿浮屋子的方向,眯着眼问他:“阿浮为何会不辞而别?”
祝洺摇了摇头,问就是不知道。
他是真的不知道。
他只是帮肖浮钰绘心,其他什么也没做。
天色越来越暗,远处天幕染上了一层幽蓝,山林中时不时传来几声落日鸟的叫声。
夜幕垂落时,纪疏雨走进了院子里。白日里祝洺寻找阿浮时,她差人帮忙找过。
“她怎么样了?”纪疏雨问道。
只见江拾月和祝洺默契十足的摇了摇头。
话音刚落,江芸推门而出。
江芸自顾自的走到院子里,坐在凉亭的凳子上,慢悠悠的倒了杯茶水,然后看向一旁愣眼的三人。
“看什么?坐啊。”
江拾月大气也不敢出,乖乖的走到亭子里坐下。
阿芸生气了!
她生气了!
以前在昙灵谷生气时就这样,表面很平静,跟没事人一样,脸上带着笑可劲儿瘆她们。
结局就是,在往后的几天里,能被她整死。
“这几日一直在安妥灾民,还没来得及谢谢你们,多亏了你们,晖阳才能免遭一难。”纪疏雨心中充满感激。
“之前多有得罪,还望见谅,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疏雨定是万死不辞。”
江芸望着杯子里那几颗茶叶碎渣,轻晃了几下,说:“无妨,举手之劳。”
“阿浮的蛊解了吗?”
“解了。”
“那两人呢?”
纪疏雨愣了下,随即想到指的是仓濯二人,“那是疏雨的私人恩怨,疏雨可以自行解决。”
江芸点了点头。
“那颗临水珠你们可以备为他用,里面我下了禁制,这道禁制主要是防止珠子碎裂,毕竟里面装着一整个临山湖水。”
“相信你们以后会用得到,那接下来”纪疏雨说着看向旁边的二人。
江拾月看向江芸,她午时收到了师父的回信,让她们务必前往凡妖大会。
“我们明日会出城,以后,自是有缘再见吧。”江芸说。
纪疏雨点了点头。
“希望你们此行,一路顺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