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回 龙颜变色
皇宫外风起云涌, 宫里, 光宗皇帝 也陷入混乱之中。
光宗皇帝这日早上召见御林军统领 吴晗,要他潜入摘月楼,在郑皇后进去 后, 抱住郑皇后, 半扯掉郑皇后的衣 裙,再脱了自己的衣裳,做出与郑皇后 有苟且之事的形状。
吴晗是光宗尚是皇子时身边的侍 卫, 他当上皇帝后提升上来的,可以说 是他最信任的人。
皇帝没料到吴晗会拒不领圣命,后 来他方明白, 这个看似忠厚的人,原来 是怕事情传扬开了,影响了在瑶妃心中 的形象。
皇帝其后召见了卫队长孙浩,孙浩 领命走后,皇帝算好了时间前往摘月 楼, 想不到看到的,竟是吴晗一手揽著 瑶妃不盈一握的纤腰,一手放在她的脸 颊上,似乎在为瑶妃擦泪。
虽然吴晗的衣裳只是略为零乱,可 是他的瑶瑶,脸颊通红, 眼里有泪 珠,隐隐的媚意荡漾。
看到皇帝进去,吴晗忙不迭松开瑶 妃,松得太快,瑶妃没站稳,吴晗又急 忙去捞她,结果没捞住,两个人就在他 面前, 一上一下重迭在一起。
吴晗站起来时, 皇帝分明看到, 吴 晗的裤裆高高顶起,而瑶妃的脸,在那 一瞬更红了,甚至躺在地上忘了要起 来。
圣驾面前, 两人就这样忘情! 皇帝很想一剑把眼前两人捅死,时 光蹉跎,光阴磨砺,眼前这两人,一个 是他心爱之人,一个是他最信任的人, 他们陪伴了他有限的四十年生命里三十 多年。
妒恨与悲伤在瞬间化成扎在肉里的 一根烂刺,想拔也拔不出。
光宗不知道,自己怎么还能控制 住, 可就算他控制住了, 没要将吴家满 门抄斩,只是要斩杀吴晗一人,瑶妃也 不让他斩。
「皇上, 你看, 这个恶贼要对我不 轨, 是吴统领赶来救了我,皇上为何不 只不赏,还要杀吴统领?」
瑶妃手指指 向旁边一个看来已没了气息的人,气势 汹汹责问。
往常只他们两个在一起,她才没有 自称臣妾的,如今吴晗在场, 她就「我 我」说著话,光宗皇帝激愤欲狂,瑶妃 这是在心中不把吴晗当外人了。
「皇上,罪臣刚才路过, 听得娘娘 呼救, 急忙上来, 发现甘罕意图对娘娘 不轨……」
吴晗跪到地上,小声说了事 情的经过。吴晗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光宗 皇帝更怒,一脚将吴晗踹倒在地, 喝问 道:「这是十楼,你从楼下经过,哪听 得到上面的呼救声?纵是听到了, 上来 救了人便可, 为何还要抱瑶妃?」
吴晗被问得哑口无言, 心里懊恼不 已,在心中抽自己几个嘴巴,深悔一时 情急沉不住气犯浑。
这可怎么解释得清, 可别给瑶妃惹 麻烦。
吴晗在皇子府里时, 就喜欢瑶妃 了。
当上御林军统领后,他藉著巡查之 便, 经常在瑶华宫外面流连,今天上午 出了正阳宫,双脚不由自主的又往瑶华 宫迈去,看到瑶妃出瑶华宫,遂远远跟 上,贪焚地看著瑶妃婀娜的背影,忘情 地一直跟著忘了停下。
看到瑶妃进了摘月楼后, 想起皇帝 之前要他执行的计划, 他大惊失色, 急 忙奔过来上了摘月楼, 因是远远跟著, 他上来时,瑶妃已被甘罕扯去衣裳,差 一点就保不住清白了。
他杀了甘罕,见瑶妃受了惊吓泪水 涟涟,睫毛湿润,双颊绯红,发髻散 乱, 楚楚可怜, 他当时一个没忍住,情 不自禁就搂住瑶妃低声安慰。
吴晗在想法子为自己和瑶妃辩白的 时候,光宗皇帝也正眼看了一下一边倒 著的甘罕,发现不是自己安排的孙浩 时,光宗皇帝意识到,事情蹊跷,心头 虽是怒不可竭,对瑶妃多年的感情,却 尚未湮灭, 忍著怒气对瑶妃道:「有圈 套,穿好衣裳,你快走。」
「我不走。」
瑶妃却不领情,踏前 一步,昂首道,「皇上得答应我, 不要 追究吴统领。」
「娘娘快走。」
吴晗著急地叫道。
「皇上,臣无状失礼,愿领罪。」
自己像是多余的, 他们才是一对 般,皇帝气得须发竖立,牙齿咬得格格 作响。 瑶妃却毫不惊怕退缩,跪了下去咚 地一声磕了一个响头,眼睛盯著皇帝, 道:「皇上如果执意要处死吴统领,就 先赐臣妾一死吧。」
瑶妃这句话带著霹雳与闪电的震 撼,像尖利的宝剑扎进皇帝的心中,皇 帝急怒悲愤之下,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脚步声,皇帝 不知自己是怎么想的,他只是下意识地 立刻脱下自己的滚龙明黄袍服裹住瑶妃 的身躯,同时低声喝命吴晗:「补上一 剑,确认甘罕活不了,快,把地上瑶妃 的衣裳捡起来带走,从窗户跃到楼顶暂 避,不要让人看到你。」
随著脚步声出现的是皇后和一群宫 女太监,皇帝意识到,皇后识破自己的计谋了。
皇帝没有追究皇后的责任, 他没有 气力去追究, 他陷入混乱之中。
在瑶妃口中得知她来到摘月楼的原 因后, 皇帝也大体推断出事情的经过, 皇后反设一局要除掉自己的「宠妃」宸 妃,而宸妃却又利用起他傻傻的瑶妃。 在摘月楼下肯定是听不到呼救声 的, 吴晗会出现在摘月楼, 那么及时地 救下瑶妃,只能说明他一直在跟著瑶 妃。
吴晗是他当皇子时的侍卫,瑶妃是 侍女, 两人几乎是同时来到他身边的。 他们是不是郎有情妹有意?他们是 不是一早就有勾搭了?
如果是一早就勾 搭上了, 皇帝打了个寒噤, 自己爱之如 命的儿子, 会不会不是自己的儿子?
那段时间,他为了不让皇后发现自 己没有改变过喜欢瑶妃,捺命地宠幸其 他妃子, 到瑶华宫的次数少之又少。
而李怀瑾的相貌随了瑶妃,一点也 不像他, 他想找出证实李怀瑾是自己儿 子的证据都找不到。
皇帝惊怒交加,这些年日复一日绞 尽骨血的算计劳心,在后宫那些根本不 喜欢的女人堆里辗转挣扎,只为了能与 瑶妃有朝一日长相伴不分离。
若是瑶妃 的心不在他身上, 他活著还有什么乐 趣? 皇帝想杀了瑶妃和李怀瑾,再杀死 自己,可他做不到, 他最终只是咬著牙 对瑶妃说, 要杀了整个瑶华宫的宫女太 断。
冯翌的人在宫中打听不到什么, 那 是因为, 皇帝将这件事压下了。
长乐宫明光殿,巨大的声响一声接 一声,所有能砸的都被光宗皇帝砸得粉 碎。
殿外,太监总管整个人抖得筛糠一 般, 想进去劝,却又不敢,他从皇帝还 是小皇子时就跟在身边服侍了,几十年 过去, 这是第一次见皇帝发这么大的 火。 找不到东西砸了,光宗皇帝跌坐在 地上,坐在一堆碎砾上怔怔呆呆。
没有摆设的寝殿空旷幽荡,光宗皇 帝的空洞无神的目光在大殿的每一寸地 方飘过。
「朕是孤家寡人吗?这后宫里,还 有人是属于朕的吗?」
皇帝倒了下去, 后脑勺与地面的碰 撞沉闷剧烈,声音仿若中午瑶妃的那重 重磕头的声音,像一记闷锤, 再次击打 著皇帝的胸口。
「皇上如果执意要处死吴统领, 就 先赐臣妾一死吧。 」
光宗皇帝脸颊上松弛地肌肉一阵颤 抖, 整个身子都不能动了。
瑶遥,你这算什么?逼朕吗?为了 吴晗,你连朕都顶撞! 难道?你真的喜欢吴晗?
「不,不可能!」
光宗皇帝低语, 捉住自己的头发狠狠地拔,要把这个让 他发狂的念头拔掉,可那恶念却在他心 中生了根,再也拔不掉。
皇帝手脚一动不动躺著废砾上,气 息越发的紊乱,喘息越来越急,后来他 胸口闷疼,四肢发麻,总有一口气吊不 过来的感觉。
「朕这是要死了吗?」
皇帝感到害 怕,他不安地骚动起来,额前冷汗涔 涔, 他想高喊太监宣太医,却连张口说 话的气力都没有, 「瑶瑶,你到底有没有和吴晗好 过?君玉是朕的儿子吗? 」
记忆里皇子府的寝殿中,初次承欢 的瑶妃满头的汗水,氤氲著水雾的眸子 晶亮晶亮,漆黑的眼珠转动著,捉著他 的双臂小声道:「很疼,可是也很舒 服,咱们再来一次。」
那少年时朝夕相伴的嬉言笑语去怎 么遗忘? 如果连瑶妃都对他不忠,那其他女 人更不用说了。
皇帝把自己的儿子挨个在脑子里扫 过,然后他惊惧地发现,除了死去的皇 长子,四个有名份的皇子, 还有没名份的冯丞斐, 每一个人都是像母亲, 没有 一人在相貌上像他分毫。
「这些皇子里面, 真要细论, 也只 有格非可以肯定是我的儿子。」
皇帝自 言自语道。 柳妃进宫时是处子,而从她进宫到 产子那一年期间,他为了装出独宠柳妃 的样子,夜夜宿在柳妃宫中的,在柳妃 有喜期间, 他仍是没去别的妃子宫中。
那时,他悲伤他的瑶妃给他生的皇 长子去世,一点宠幸女人的心思都没 有。
按年龄序齿,冯丞斐应是二皇子, 其后的几个皇子是同一年出生的, 只是 月份不同。
「怎么这么整齐?」
皇帝觉得胸口 更闷了,更加的愤怒了, 他甚至肯定 了, 那些个儿子都不是他的儿子, 都是 在柳妃生子后, 这些妃子为巩固地位, 偷情怀上孩子, 然后栽到自己头上。
皇帝的依据是,他那时临幸这些妃 子的次数极少。
「朕若是死了,这江山要交给 谁?」
皇帝低喃。
想了又想,皇帝悲哀地发现,他的 心中宠爱瑶妃和李怀瑾已成了习惯,除 了李怀瑾, 他不想把皇位给谁。
对自己这个想法, 皇帝感到悲凉, 他咬著牙, 想要找到一些让自己不想立李怀瑾为太子的力量,却怎么想也找不 出哪一个皇子能让他想交付江山。
在至尊之位称孤道寡二十一年, 皇 帝从来没有正眼瞧过自己那另三个儿 子,跟冯丞斐的接触不少,可他没把冯 丞斐当儿子过, 便是此时, 他也无法让 自己从心理上接受,那个风致翩然,绝 世无双的人是自己的儿子。
皇帝品尝到了孤苦的滋味,更悲苦 的是,他无法强悍粗暴地推倒瑶妃在他 心中的地位,除了瑶妃, 他也找不到一 个稍微贴心的人。
今日之事, 说到底, 怪皇后, 怪宸 妃,若是她们不设局害自己的瑶妃,吴 晗就不会去救瑶妃,就没有他后来看到 的那一幕, 他就不会如此痛苦。
皇帝为自己的愤怒找到发泄的地 方,他恨不得把郑皇后和宸妃挫骨扬 灰,以发泄心头的恨怒。
皇后他拿捏不得, 这些年他不假辞 色从来不宠幸皇后, 无从用雷霆君恩报 复皇后, 可宸妃……皇帝冷哼了一声, 霎地坐了起来。
「来人,传朕旨意,宸妃沐天恩不 思感佩,失德失职,削去妃位,贬入冷 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