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悦22

    外面的雨渐大。苏墨寻找了两把伞，才跟着跑了出去。一路上，她感到阵阵不安，她知道莫璐笙的心性。

    莫璐笙心里一定很不甘吧……她是那种心里藏不住感情的人，君悦为了找到黎斯，吃了这么多苦，自己都快要消失了，黎斯却什么也不知道。

    她心里一定比君悦更不甘。

    莫璐笙迎着雨，沿着路边狂奔。现在是下班高峰期，根本叫不到车，即便叫车也是堵着，只能靠她的双腿了。

    “莫姑娘，你何必……”君悦悬浮在空中，微微蹙眉，低头看着她。

    莫璐笙却没有理她。她一遍又一遍撩开打湿的长发，擦拭掉遮眼的雨水，全身衣服已经湿透。她跑到红绿灯的地方也丝毫没有减速，只是偶尔停下来缓口气。

    怎么可以……你找了他那么久……我知道你为了找他有多不容易，我知道你心里不是抱着什么见鬼的感恩和报答的感情陪着他……就算……就算你可以否认自己的感情……你怎么可以连自己的存在都否定呢……你怎么可以连你是“君悦”都要否定……

    我见过那么多任性的亡魂，他们在离开前都想要刷一次存在感，都想跟所爱的人们再好好聊聊……哪有像你这么傻的姑娘，还拼命隐藏自己的……这不对……这肯定不对！！

    我改不了你们的故事，结局总能改一改吧！！

    君悦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力量能阻止莫璐笙，只能默默地尾随其后。她苦笑着，看着只剩腰部以上的灵体。

    这怕是来不及了吧……而这副模样，即使见到了，又能怎么样呢？

    她不愿太过接近他，怕的也是见了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会撞见莫璐笙是一个偶然，也真是个适当的偶然，于是托了她去了解那个人。她没有什么太过执拗的目的，仅仅是确认，然后远远地看看他。一开始隐瞒实情，就是担心莫璐笙便会像此刻一样，拽着她去见他。

    她本来就只是只笛子，人的喜悦，人的哀愁，人的留恋，人的决绝，她其实都不懂得，只是会跟着心里那份感觉走。所以她也并不觉得消失了会有遗憾。

    但对莫璐笙，她心里是感激的，唯有这种感激之情她懂得最深。她觉得与她的相遇，必定就是这漫长生命的最后恩赐。

    君悦，君悦，你是否就是希望我来替你尝一尝这人间，重逢时便有好故事可听。

    可是君悦啊，感谢你曾给过我一个人间。

    莫姑娘啊，愿你记得，我曾有过一个人间。

    “快到了！君悦，快到了！”莫璐笙嘶哑着喉咙喊道。

    她沿着那栋老旧建筑物的楼梯拼命攀爬，最后在一扇黑色铁门前停下，她用力拍打铁门，呼喊屋内人的名字。

    “喂！开门！开门啊！！黎斯你给我开门啊啊！！”

    铁门无人响应，同层的邻居却都被叫喊声惊扰到，纷纷开门来看情况。有的已经开始议论这其中的故事，却都是些无紧要的八卦猜想。

    莫璐笙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是否困扰到他人，手都已经敲到红肿。她只想赶紧找到黎斯，再不快点……就来不及了……

    “莫璐笙？”

    黎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莫璐笙转过头，黎斯见到她那副狼狈样子吓了一跳。

    “你怎么搞的……”

    “我知道你是白泽！”

    黎斯一惊，脸色瞬间沉下来。

    “我要让你……”莫璐笙举起拿着竹笛的手，突然不说话了。

    她的手里……什么都没有……

    她抬头四顾……什么都看不到……

    那一瞬间她终于感受到自己的无力。她曾经看着那些灵魂倾诉着他们的难过，但是她都一一按照他们的要求，让他们在最后的最后得以安然轮回。可是就这一次，她逆了那只笛子的心愿，以她自己的意愿想要做点什么，却只能将空空的两只手摆在眼前。

    她那么努力了……还是来不及……竟然还是来不及……

    黎斯看着她，轻声问：“到底……怎么了？”

    “没事……没事……”

    她一边重复着没事，一边眼里的泪如屋檐外的大雨。邻居们越发莫名其妙，这女孩明明哭声比雨声还大，却又用尽力气，近乎吼出来地嚷嚷着自己没事。

    黎斯一转头，见苏墨寻正在楼道下方站着，眼神无光，满头水渍。只有两个女孩心里明白，在这个雨夜，有一个“人”，永远从这个世界里消失了。

    也许有许多事情要说出来才能传达，但有些事，是说不出来，甚至即使说出来，也传达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