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成长
天气越发冷，来的时候匆匆忙忙，连周遭的景色都没有看几眼，一门心思往陇西赶，回程的时候韩冲犯懒，改坐马车了。
秦国的道是真宽，除了一些山路无法修宽，平地上的道都是能够容纳两辆马车并排走还有余的。刘爽在外面骑着马护佑在马车左侧，韩冲看了半天风景就看腻了，让吕周上车，两人对弈。
韩冲学的棋道有几分昌平君的影子，不屑阴谋诡计，一切都是明谋。
“公子这坦坦荡荡的棋风真叫人难以招架啊。”吕周绞尽脑汁去设陷阱，奈何这些“阴谋阳谋”都没有办法让韩冲上当，下不赢他，就只好在嘴上抱怨两句了。
韩冲毫不退让继续蚕食吕周的大龙，评道：“心无杂念，亦无所求，下棋自然神。”
他落下最后一子，“胜负已分。”
吕周扔了棋子，嘴一撇转移话题：“不知道咸阳城如何了。”
“先生习的纵横家，难道不懂变换，天下之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周朝已经过去很久了，不是秦国一统中原，也会是别国来执掌这个剧本，所有人都不过是历史洪流中一颗不起眼的尘埃。”
“但总有些尘埃是无比耀眼的，哪怕过去千年，也还是会有人传颂他的功绩。”
韩冲不置可否，两人辩论了一路，谁也说服不了谁，直到入了咸阳城，韩冲独自去拜见秦王，其余人都往寝宫方向，只有他往秦王宫方向。
吕周看着他的背影，说不上的孤寂哽在心口，最后也只是摇摇头走了。
秦王见到韩冲十分高兴，赵高的神色就相当平淡了，韩冲同样没有给他什么好脸色，只是在秦王面前，还是要适当扮演一下一个合格的继承者的角色。
公子高和公子闾不知为何也在秦王宫中，两人的表情不太好看，尤其是公子闾，像只刚被训斥过的雏鹰垂眉耷眼的。
此时秦王正在思考如何奖赏他，赵高不知哪根筋答错了，竟然建议秦王准许韩冲出宫建府。
韩冲挑了挑眉，这赵高不会以为自己不在宫中就没有威胁了吧？
秦王不太乐意，一来韩冲太小了，还未及冠；二来，他不是很愿意让亲人离宫，一家人就要齐齐整整的，宫里宫外分散开来像什么样子。
不过，看扶苏的这个样子，好像对出宫建府有些心动啊。
秦王思索片刻，有了计较：“你现在也长大了，也有不少门人，他们跟着你自然要为你办事分忧，总是住在宫中也不是太好，便准许你出宫建府吧，宗正令会协助你的。另外，宫中的住处也同样保留，寡人还需要你帮忙处理政务呢！”
韩冲垂首应喏，秦王这一串话里面，只有最后一句最真实。
公子闾此时跳出来给秦王上眼药：“父王，我听说兄长在陇西郡杀了郡守，还抄了他家产，这其中怕是有不妥吧？”
韩冲还未说什么，赵高已经急着要捂盖子了：“公子闾许是没有出过门办事，有大王的特许，自然是能便宜行事。”
秦王已经收到了韩冲命人运回来的金银财宝，既然钱财都入了账，现在再来纠结这个已经没有意义了，他挥了挥手：“贺兰丰收受贿赂，还死不认罪想要刺杀扶苏，被反杀已经是他最好的结局了。”
赵高在一旁垂首不语，韩冲看了他一眼，公子闾听罢也只好不说话了，韩冲被批准下去休息，第二日开始照常参加政事。
秦王十九年冬月十七，王翦、王贲带兵凯旋，秦王于王宫设宴款待，蒙恬、蒙毅均出席宴会。
时隔大半年，韩冲看向蒙毅，经此一战后，他感觉蒙毅沉稳了许多，相较于蒙恬的能文能武，蒙毅却更像是心中有坚持且不会动摇之人。
韩冲朝他略一举杯，喝掉了杯中的蜜水，他还未及冠，秦王不准他喝酒。
蒙毅心中只觉得好笑，要不是知道扶苏公子杯子里是蜜水，倒觉得他是真的饮酒，他一饮而尽杯中酒，下一刻又被来敬酒的人满上，宴会直到夜深方歇。
韩冲后来被秦王拉在身边作陪，没有办法，韩冲太给他长脸了，他忍不住拉出来炫耀。
王翦听了一晚上他炫儿子，听得耳朵都快起茧了，正好王贲上前来，他适时不胜酒力，让王贲送自己回家，并恰当地开始脸红耍酒疯，秦王只好放过他，看了一圈没有太想炫耀的对象，只好喝完酒回去睡了。
冬月里雪花纷飞，蒙毅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准时入宫去给韩冲上武术指导课，怎奈刚好碰上韩冲要搬家，宗正令给他在秦王宫边上寻摸了一处宅子，他去看过，地方大且宜居，已经让门人都住进去了。
今日正是他要把自己的东西搬过去的时候，蒙毅出现得正好，韩冲直接抓他壮丁，让他帮忙搬东西。
“公子，你这一箱箱的是什么啊，也太沉了！”蒙毅将大箱子放上车，前面的矮脚马顿时受力挪了下脚。
“你搬的那些都是书简。”韩冲简明扼要：“这些书简都是我常看的，没有它们我不舒服。”
蒙毅还能说什么，只好继续搬了。
从王宫到宅子不过半个时辰的距离，韩冲兴冲冲地跑到门口，他特意安排了一个有趣的环节：揭幕仪式。
门口的牌匾被红绸盖住了，韩冲兴冲冲地跑到前面，在众人的见证下揭开红绸。
“隰有荷华？”蒙毅瞪大了双眼。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这是扶苏名字的来源，蕴含了美好的祝福，他虽然不是扶苏本人，但也算是替扶苏继续活下去。
韩冲兴致不减，指挥着奴仆们将东西放好，蒙毅看着如此少年气的韩冲，忽然想起他才十三岁。
自己的十三岁是怎样的呢？应当是在祖父的指导下，一枪一式地练习长枪吧。
扶苏公子的十三岁，却是在处理政务，远赴陇西，亲自务农中度过，他肩上的担子，比自己的重多了。
世人看不见浮华的背后藏着无数利刃，稍有不慎就会尸骨无存。
蒙毅打定主意未来就跟在韩冲身边，他需要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