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扪心自问
十一月二十三日，连日雨雪后难得的晴日，韩冲昨晚留宿宫中，王清看了看水漏，担心误了时辰，便小心地上前唤醒韩冲。
“殿下，该起了。”
韩冲睁开眼睛看了一会帐顶，良久才起身，王清连忙安排人为韩冲更衣洗漱。
“殿下，今日要从中直门走到承天殿，受百官众臣之礼，这礼服份量重，奴婢只能跟到中直门，剩下的路就得殿下自己走了。“
“嗯。”韩冲试着走了几步，这礼服是真沉，各种刺绣加上去，还有金银玉石装点，走起路来颇有环珠佩玉的感觉。
卯时刚过，中直门大开，文武百官陆续入内，金吾卫和亲卫队列于两侧，韩丞相等人在承天殿门外两侧等候。
韩冲需要先到昭阳殿烧香祭拜祖先，随后走到中直门，跨过这道门就只能一直往前走。
走到承天殿先是受冠礼，随后接受百官的朝拜，敬天地。
韩冲在百官注目下登上了皇位，随后由皇室宗亲为他加冕，戴上冕旒后，韩冲便成为帝王。
他就成了大宋朝帝王名册上的一员，不管二帝能不能回来，没人能够将他从这个位置上拉下去，除非他自己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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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基以后就得住在宫里了，韩冲让人接宋宁入宫，他没有明说，众臣也不知道无处开口，只知道这是陛下在安平县里带回来的战场遗孤，还亲自起了名，看起来像是要养在身边。
早朝依旧是议事，韩冲将政务大部分交给韩丞相处理，六部尚书欲言又止，看陛下实在是不愿意管这么多才默默闭嘴。
“报！武将军的奏表和军报已到！”
“呈上来。”
武将在外，韩冲登基需要上奏表表示祝贺和认可，否则会被认为有异心，武穆当然不会犯这样的错误，他的奏表就是他的态度。
韩冲扫了几眼奏表，除了表忠心和表庆贺的废话，其他一点信息都没有，韩冲将奏表放在一边，看起了军报。
青州和东州两地的义兵逐渐成规模，青州的郭俊集结了约三万义士，东州的辛潜和张雄集结了一万多义士，武穆联合义兵，成功将匈奴人赶出东州和青州，守住了与燕云的防线。
军报除了报告几场战事的胜败、伤亡情况，还有给郭俊等人请功，没想到这事受到了朝中的反对。
尤其是兵部尚书，反对最激烈。
“这个口子一开，晋中地区定然有人效仿，这几地也就罢了，可燕云十六州自前朝末代便被分割而治，这些人对大宋可没什么好感，否则也不会一直不归顺。臣是担心燕云十六州会站在辽人这边，如此一来，边线守不住。”
众臣似乎在思考这个可能性，主要是眼下大宋没有足够多的武将，否则也不会受靖康之变这样的耻辱。
韩冲想了一下，说道：“燕云十六州态度如何先不管，大宋境内的义士一起守住了疆土，这就是功劳，当赏。”
“至于孙尚书说的燕云十六州会否站在辽人这边，未发生的事情先不要假设，人首先不要被自己的假想吓到。燕云地区同属中原，自前朝被割据得七零八落，若是此次帮着辽人入侵大宋，屠我大宋百姓，此仇必报；若是燕云诸地与大宋一道抗击匈奴，那便是盟友。”
短短几句话便给这件事定了性，郭俊、辛潜和张雄被封了将军，他们手下的义士被收编入军中，依旧让他们来带兵。
武穆收到旨意感动万分，他之前还担心陛下会驳回他的请求，没想到几位义军首领都被授了官，手下的义士也收编了。
这真的是极好的消息。
还有另外一个消息，便是粮草告急了，目前国库空虚至极，陛下的兜里比脸都干净，要想继续行军就要想办法解决粮草的问题。
所幸青州和东州两地一直都是产粮大州，武穆请求下旨征粮，因为两地的官府几乎停摆，新的人选迟迟未能定下，韩冲便让他自己去征粮，朝中为着此事还吵了三天。
军队在外，还能自己征粮，陛下这对武将军的信任还有上限吗？
反对最激烈的甚至想要将武穆从前线调回来，扯了个当面汇报战事的理由，被韩冲黑着脸驳回了。
登上这个位置，权力的争斗就已经开始了，韩冲憋屈到过完年，辽人过了一个肥冬后又想要去欺负一下邻居，整顿兵马准备南下。
这一次南下带兵的是耶律绪，在辽国有小战神的称号，去年刚被匈奴揍过，太原等地方还没有恢复呢，辽国又来了。
韩冲问计众臣，众臣互相对视一眼，皆无将领可带兵前往太原，守住这道防线。
“依你们所见，北方三头狼，一头匈奴，一头辽国，一头似狼非狼的燕云十六州，大宋边线如此长，如何能守？太祖希望文臣和天子能将大宋治理好，却没有预料到有一日也会败在文臣上。”
这话就言重了，众臣只好跪下来聆听陛下的训斥，可韩冲是想要解决问题，不是要训斥他们。
此时韩冲深感无力，他迷茫了一瞬，扶翼的声音倏然响起：【检测到宿主心态变化剧烈，请求检测宿主稳定度。】
韩冲心念摇摆不定，扶翼便出现了，说明朝中败势渐显，不管他如何努力，这个朝代还是会在他手上终结，至于未来如何，那就不是他能干涉的了。
这就说明，只要韩冲听之任之，就会让大宋朝如历史发展的一般，灭亡。
他犹豫了。
早朝散了以后，韩冲回到内殿，他有些迷茫，也有些沮丧。
宋宁刚下课，摘了一朵鲜花跑进来：“陛下陛下！这朵花居然早春就开了，摘下它的时候还沾着霜雪呢！”
一朵花瓣上还带着水的梨花被递到他眼前。
“呀，霜雪都融化了，春天应该很快就会来了。”
韩冲怔怔地看看花，又看了看宋宁，遇到她的时候曾在心中发誓要让大宋的子民都不要活在战火中，不要再有像宋宁那样的战场遗孤。
可如今太原府还未收复，金国需要防备，辽国已经举着屠刀疾驰而来了。
若是再有一次被占领，他们的脊梁骨，恐怕几十年都挺不直了。
韩冲惨然一笑：“真好看。”
宋宁看不懂他的笑容，只是觉得他有点可怜，便上前抱抱他，两个无依无靠的人依靠彼此的温暖感受着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