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春闱卷子
黄弘入宫面圣的时候，碰巧太子也在，陛下脸色看上去并不是很好，他斟酌着汇报工作。
“陛下，春闱还有五日便开始了，考场已经都准备好了，这是礼部出的考卷，请陛下选其一来作为考题。”
内侍将黄弘手中的匣子打开，确认是考卷后递给了韩冲。
韩冲打开看了几个，都是从四书五经中出的题，求稳不求新，就这样每三年还选出了一大批人才，想来是试卷的问题不够尖锐啊。
他一路看下来，竟然看到几道很是为难人的策论题目，角度清奇，剑走偏锋，能够拿到高分的定然不多，这样一来，筛选出来的都不是什么真材实料的大学霸，妥！
韩冲大手一挥，三个都选！这应该会成为争议最大的春闱题目了。
有争议是好事，这样才能将水搅浑，嘻嘻~
而拿到卷子的黄弘却不得不佩服孙恺阳，不愧是帝师，连陛下想要什么都能揣摩得到，自己还要多学学。
春闱将至，京中贡院附近的院落人满为患，各省的会馆也都住满了举子。
为了避嫌，举子们在考试前不可与考官来往，董千秋入京后一直住在会馆里，同一地的举子间基本都知道名号，举子之间互相交流，这也是为以后同朝为官打下基础。
董千秋刚拿出书想温故而知新，却听见有会馆内两名举子在争论。
起因便是去年陛下以一己之力推行的户籍令，至今仍未推进完成，那沈举子说陛下此举乃是昏招，为以后埋下祸端，而那罗举子却认为户籍令极大释放了生产力，让劳动力往资源集中处流通。
二人争论不休，董千秋又离得近，便听了一耳朵。
“君王与士大夫共治这天下，户籍令的推广便是削弱士大夫的作为主人权利，有何所利？”
“那依沈举子所言，便是要将人分出个三六九等，让人都伺候上等人活着才是对的？”
“卖身求个活路有何不可？世道艰难，若能够卖掉自己求一条活路，不给家人添麻烦，不失为明智之举。”
罗举子几乎要被气笑了，“生而为人，何故因出生论三六九等，按沈举子的意思，那低等之人便不可再生育后代，生来就是牛马的命，何故作践子孙。”
“这是自然。”
“你……你！若你生在那奴仆之家，生来便只能做贩夫走卒，该当如何？”
沈举子沉默不语，若只是按照出身论等级，自己断不可能前来考取功名，能否存活于世还是未知呢。
“若你只能做贩夫走卒，可会怨恨父母，怨恨社会？”
“若你有了孩子，你的孩子也只能成为贩夫走卒，你可会心甘？”
罗举子将沈举子怼得哑口无言，“陛下怜惜苍生，用户籍令将人从禁锢的等级中释放出来，倒是没想到，这人的思想是比阶级还顽固的东西，当真不可理喻！”
董千秋听到这不由得点点头，是啊，陛下这一招就将人给释放出来，还将世族大户手中拿不稳的田地重新流入市场，让农人都有了盼头。
再者，变奴仆资源为劳动资源，再加上开放海禁和鼓励经商，钱财就流通了起来，这才是最重要的，钱财这种资源若是不流通，就产生不了价值，只是死物，若能流通，则能产生巨大的价值，养活不少人。
听说辽地收回后，陛下安排得第一件事便是招民工修建长城。
修筑长城耗资巨大，以往都是征徭役来降低成本，而陛下却采取了招工来解决，这便创造了巨大的劳动力缺口，原本无以为生的辽地百姓便有了生计，回流后便能重建辽地繁荣。
越是深想，便越发对陛下打心底敬仰，有此等英主，何愁怀才不遇？
那沈举子被怼了个面红耳赤，又想不出话来反驳，只好扔下一句“荒谬”落荒而逃了。
”哎！你别走啊！“罗举子的话让沈举子走得更快了，董千秋在一旁忍俊不禁，罗举子看了他一眼，而后回房温书。
三月初一，天气晴朗，贡院门前早早挤满了来应试的举子，孙恺阳跟在黄弘身旁，等待着贡院大门开启。
辰时一刻，贡院大门打开，官差们列队，准备勘验每一个举子的身份。
董千秋检查了一遍自己的东西，等勘验的差不多再往前去排队，被官差领到号子里，他不慌不忙地打开自己的考试袋，往外一件一件地掏东西。
在这里要度过九天呢，一切才刚刚开始。
等辰时一过，贡院大门一关，号子内静悄悄的，官差们的脚步声特别明显，这是准备发卷了。
黄弘从匣子内拿出卷子，当着两位副考官的面拆开查阅，随后交给官差开始下发卷子，董千秋耐着性子等待，第一天考四书，卷子出得寻常，有些偏僻的还是需要仔细回忆才能落笔。
三天后，考经论，这一次的题目量比以往多，也有些难，董千秋按照自己的节奏答题，号子里静悄悄，只有官差偶尔巡逻的脚步声。
最后三天考策论，策论有三道，每一道都十分棘手，董千秋拿到卷子的那一刻心就沉了下来，隔壁号子似乎心态崩了，一会儿仰天大笑一会儿嚎啕大哭，官差立刻过来将人拖走了。
周围又恢复了静悄悄，董千秋盘坐沉思半日，腿都要发麻了，才开始在卷子上落下第一笔。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等最后交卷出来看到太阳的那一刻，董千秋感觉周身的暖意都恢复了，身旁不断有人路过，有人怨气连连，策论几道题都答得不好，有人意气风发，觉得榜上有名已胸有成竹。
董千秋只觉得畅快，他觉得这一次，是他和陛下思想最为接近的一次。
会试既然告一段落，董千秋便不管了，回到会馆将自己收拾干净后睡了一天一夜才缓过来。
而京城，也因为这次策论的题目议论的沸沸扬扬，甚至有举子直言这些问题都是在动摇国之根本。
会试结果还未出，举子们却已经在各大茶楼针对策论分成了三大阵营，没日没夜地争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