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阿宓4
“这些事以后和你解释，娘亲和爹爹都在，阿宓不用怕了。”苏苏道。
“娘亲，阿宓不怕！”阿宓自豪地昂起小脑袋，“阿宓一个人就能下凡，厉不厉害？”
“厉害你个头啊！”苏苏在阿宓的额头上轻弹一下，“清宇舅舅和翩然舅妈都急死了，下次不可以私自下凡了。”
“哦……”阿宓揉揉额头，委屈地说。
苏苏又心疼了，亲亲阿宓的小脸：“是娘亲不好，娘亲没有保护好阿宓，害得阿宓落入坏人手里。”
阿宓疑惑地问：“可是，外公他对我很好啊，给我做了好多好多的石头老虎。”
四人走进石堡中，十多个石头老虎神态各异、栩栩如生。
它们有大有小，大的有两米高，小的只有几寸，样子各不相同。
有的望向远方，虎啸山林；有的你追我赶，像是在做游戏；还有一个小老虎躺在大老虎怀里熟睡……
“娘亲，娘亲，是不是很可爱？”阿宓兴奋地指指画画。
澹台烬问谛冕：“你把人掳来，就是为了做这些？”
“我自己做的太丑了。”谛冕苦笑一声，又纠正道，“不是掳来，这些工匠是我用银子请来的。”
工匠们从石头老虎后面走出来，说：“我就说孩子肯定喜欢，我们的手艺错不了！”
澹台烬问：“他可有强迫你们，你们可有受伤？”
“没有没有！这位客官待我们好得很，顿顿都有肉吃。”工匠连连摆手。
澹台烬为谛冕松绑：“对不起，是我错怪你了。”
谛冕苍凉一笑：“不怪你们，是我万年前造孽太多。”
他看向苏苏，说：“我对不起初凰。”
苏苏看着石头老虎，又听他这么说，心情很复杂。
她回想起上一世谛冕送她的石头老虎，难看得很，却是他被困在荒渊之时，一点一滴慢慢制成的。
谛冕有称霸三界四洲的野心，也曾为了初凰反抗初魔，或许某时某刻，他曾真心想补偿苏苏。
这一世，谛冕没有夺走邪骨的机会，他是不是真的想忏悔、想赎罪、想挽回失去的亲情呢？
谛冕道：“苏苏，我命不久矣，别无所求，最后能听你唤我一声父亲吗？”
他满头白发，老得不成样子，苦苦地哀求道。
“我不会原谅你。”苏苏抱起阿宓转头就走。
谛冕是真心还是假意，与她何干？万年前，若不是他，十二神明不会陨落，初凰也不会惨死。
留他活到现在，已经是苏苏对他最大的仁慈了。
谛冕没想到自己这样低三下四的恳求，居然被苏苏拒绝了。
他阴沉着脸说：“你和你母亲一样狠心。”
“你没有资格提她！”苏苏怒道。
“你可知她当初为何会看上我吗？”
苏苏犹豫着停下脚步，她心中一直有疑问，出身高贵的母亲为何会喜欢上魔族呢？母亲或许和她一样，体验过轰轰烈烈刻骨铭心的爱情，最后为何会酿成悲剧呢？
谛冕道：“我经历千年淬炼的痛，来变成她喜欢的模样。我煞费苦心，欺她骗她，后来假戏成了真，她在我心里，再也挥之不去了。”
“苏苏，我的女儿，你和我是一样的人，为何不肯认我？”
澹台烬心中一凛，上一世他们的爱始于阴谋和欺骗，他感谢这场骗局，让他与苏苏相识相爱，可是苏苏却常常自责自怪。
苏苏转过身来，凝视着谛冕的眼睛，缓缓说道：“我曾经犯过错，天道罚我痛失所爱，我赌上所有的一切来弥补曾经的过错。谛冕你又干了什么呢？犯错之后不思弥补，一把年纪惺惺作态地求人原谅，当真可笑。”
眼见到苏苏决绝刚毅的神情，谛冕又看到了万年前的明艳少女，是他对不起初凰，可是他已动了心，初凰怎么能那样决绝地离开他！
是他错了，他从来都配不上初凰。
心头的一口气散了，千年万年沉积的怒气与怨气都散了。
谛冕从未感觉自己如此轻盈，他像是天空的孩子，魔力迅速逸散回到归处。
谛冕的身躯与天上的乌云一起消散，阳光照进昏暗的石堡，照亮小老虎的眼睛。
澹台烬走到苏苏身边，从她怀里接过阿宓，说：“谛冕死了。”
“嗯……”苏苏的双手空荡荡地垂下，怅然若失。
这世上和她说过话的人又少了一个，她是神，近乎不死不灭，五百年来见过太多的离别，每一次都会勾起愁绪。
死亡带走一个人的恶，留下一个人的好。
苏苏说：“你先送工匠们回家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好。”
澹台烬带着阿宓和工匠们一起出去，他知道苏苏最是要强，不愿在人前表露出脆弱的一面。
苏苏茫然地在石堡中走来走去，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了那个东西。
岩浆制成的黑黢黢的石头老虎和上一世一样丑陋。
她拿起满是尘土的石头老虎，犹豫起来。
带回去珍藏，可她心里还恨着谛冕；放在这里置之不理，却有一丝莫名的心慌。
澹台烬安顿后工匠后迅速返回，蹲下来对阿宓说：“你在这里等等爹爹好不好？娘亲有些伤心，爹爹要进去安慰她。”
阿宓咬着软软的手指头，懵懂地点点头，突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她的小脑瓜处理不过来了。
澹台烬走进石堡的时候，苏苏放下来手里的石头老虎。
她已明白心中那股别扭的情绪从何而来，无关谛冕，而关乎眼前的这个人。
苏苏跑过去扑进澹台烬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他，如同以往的千次万次。
“苏苏？”澹台烬舍不得怀中的温暖，又担心苏苏偷偷哭过，扶住她的肩膀去瞧她的脸。
苏苏反客为主，双手捧住他的脸，饶有兴致地左瞧右看。
澹台烬见苏苏脸上没有泪痕，放下心来，笑问：“夫人又被我的脸迷住了？”
苏苏道：“我心里有点慌，刚刚我对谛冕说，我弥补了曾经的过错，可是五百年来都是你在宠着我。”
“我乐意宠着夫人，你若是不让我宠，那才是犯了天大的过错！”
“我有时会做噩梦，在梦里我没有再一次开启轮回，日日夜夜沉溺在有你的幻梦里不肯醒来。在梦里，现在的一切才是梦，我好怕，真的好怕……”
澹台烬伸手捏捏她的脸：“痛不痛？痛就不是梦。”
“痛！”苏苏张嘴去咬他的手。
澹台烬把手塞进她的嘴里：“我也好痛，这肯定不是梦。”
苏苏松口，又捧起他的脸，泫然欲泣：“我真的救回你了。”
“好好看看我，我不是护心麟中的一缕残魂，是真正有血有肉的澹台烬。”他的手同样抚上苏苏的脸。
“嗯。”苏苏坚定地点了下头，露出灿烂的笑容，“我们有了阿宓，即将又会有一个新生命，会长长久久地幸福下去。”
“对，长长久久！”澹台烬深情地望着妻子，这份爱永远都不会改变。
苏苏握住澹台烬的手，走出石堡，又牵起阿宓的小手。
“阿宓，想去哪里玩？这次下凡爹娘陪你玩个痛快。”
阿宓昂起小脑袋说：“我想知道阿爹和阿娘过去的故事。”
“这可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
“我要听嘛！阿娘告诉我吧！”阿宓扭股糖似的粘在苏苏怀里撒娇。
“好啊，那你先回答娘亲一个问题。”
“嗯。”阿宓眨巴着大眼睛望向苏苏。
“阿宓为什么不想当姐姐呢？”
“翩然舅妈说，娘亲有了弟弟妹妹，就不要阿宓了。”
苏苏攥紧拳头：“翩然……看我回去怎么和你算账！”
澹台烬抱起阿宓，说：“翩然舅妈是骗你的，爹爹和娘亲永远喜欢阿宓。”
阿宓扁嘴：“可是娘亲总嫌我不乖……”
苏苏道：“是娘亲不好，阿宓是最好的阿宓，偶尔调皮捣蛋也很可爱。”
阿宓呵呵笑起来，扑进苏苏怀里：“娘亲也是最好的娘亲！阿宓以后会乖乖的，当一个好姐姐。”
她的两只小短手抱住苏苏亲来亲去，澹台烬看了吃醋，把她强行从苏苏身上弄下来。
“爹爹！”阿宓不满地扑腾。
“阿宓不是要听故事吗？我现在要讲啰。”
“爹爹快说！”阿宓又赖在了澹台烬的怀里。
苏苏扑哧一笑，既笑澹台烬爱吃醋，又笑阿宓好哄。
澹台烬道：“让我想想……从什么地方讲起呢？”
苏苏说：“从万年前讲起吧，走，我们去墨河。”
一家三口飞到墨河边，河水滔滔，似是万年来不曾变过。
澹台烬坐到石头上，抱起阿宓说：“这条河呀叫墨河。从前，它的两岸是盛国和景国，再从前啊，这条河里住了好多小河蚌，在河底深处，还有一个河蚌公主。”
“那后来呢？河蚌公主长成什么样？”阿宓扬起小脸问。
“后来有一天，河蚌公主在河边，看到了战神所向披靡的英姿。”
“哇，战神，同我爹爹一样厉害吗？”
“是啊，跟你爹爹一样，果敢坚毅、心怀苍生……”
苏苏望向滔滔水波，想起冥夜桑酒，想起万年前的神魔大战，想起上一世的任务，这一世的救赎，想起五百年来与澹台烬相处的点点滴滴。
感谢天道眷顾，所求皆圆满，所爱得相守。
——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