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修炼
澹台烬看着她，琉璃圣女从金光神龛中跃入凡尘，露出俏皮娇憨的真身。
他说：“你这样很好，不需要改变，你保护我，动脑子的事就让我来吧。”
如果黎苏苏深思熟虑，事事考虑周详，三思而后行，还会再次开启轮回拯救他吗？
她为了救他，舍弃的是整个世界的未来，黎苏苏是个责任感极强的人，如果她考虑清楚，大概就不会这么做了。
他是被她的一时冲动所拯救，黎苏苏从来都是最好的黎苏苏，根本不需要改变。
“你还是嫌我蠢。”她委屈巴巴地说。
澹台烬摇摇头：“不是的，你来帮我想想回到盛都后我们去哪里落脚，现在我们只有这点钱了。”
他从怀中掏出半吊钱，只剩下不到一百个铜板。
“这艘船太坑人，船票贵不说，船上一食一饮一物都是天价。等到后天抵达盛都，我们没钱住客栈了。”
客栈没钱住，叶府不能回，叶夕雾身上有伤，总不能带着她露宿街头吧，必须找一个信得过的人家落脚。
叶家显赫之时，无数人趋炎附势，叶二小姐一句话，十多号人上赶着来讨好。
危难之际，方见人心善恶，盛都中有谁能不畏天威、愿意收留飘零在外的弱女子呢？
叶夕雾思考片刻，说：“我们去找萧凛吧。”
萧凛人品贵重，绝不是趋炎附势、落井下石之人，他曾为叶家求情，是最合适的人选。
“你不会生气吧？”叶夕雾小心翼翼地问，叶二小姐爱慕六殿下天下皆知，她怕澹台烬吃醋。
澹台烬笑道：“怎么会，你是黎苏苏呀。”
他清楚得很，黎苏苏穿越过来后，心里只有自己，跟萧凛都没见过面。
叶夕雾安心地靠在他怀里，用一只手搂住他瘦削的肩膀。上一世澹台烬误以为叶夕雾喜欢萧凛，里里外外生出多少事，这一世他们之间不会再有误会了。
叶夕雾的伤在澹台烬的精心呵护下慢慢痊愈，额头、后背拆了绷带，各留下一处一寸长的伤疤。
左掌和左臂伤得最重，少了两块皮，不可能恢复成原来的样子。每次换药时，看到那像干尸一样干瘪泛红的肌骨，叶夕雾自己都嫌弃，澹台烬却咕噜咕噜地直咽口水，他这两天一口东西都没吃（不包括叶夕雾）。
澹台烬时常露出饿狼一样的神情，不敢在叶夕雾身边待太长时间，总是站到船头吹冷风，实在熬不过去了，带着一身寒意过来蹭她的脸。
无需饮她的血，澹台烬稍稍放纵了自己的欲望，叶夕雾从来没有拒绝过，勉力迎合他。她连门都不敢出，怕他忍不住在外面索求，昏暗仓库中的惊心动魄，有一次就足够了。
澹台烬不在房间的时候，叶夕雾抓紧时间修炼仙髓，忍住锥心之痛将倾世之玉的力量通过四经五脉引入丹田，倾世之玉的阴鸷之力太过霸道，引气入体时经脉像被刀割一样。
钝刀子割肉，疼痛从心口处蔓延至全身经脉，堪比凌迟。剧痛中，叶夕雾没忍住吐出一口血，这一轮小周天又半途而废了。
“好疼啊！”
她轻叹一声倒在床上，抱住左臂一动不动，全身疼得直冒冷汗，衣服湿哒哒地贴在肉上，细汗将额前的碎发打湿成了几绺。
修炼仙髓痛得要死，上一世她以为换邪骨自己必死无疑，凭着一了百了的赴死之心挨过最痛的地狱。
没想到这样的痛苦还要再来一遭，时间比上一世更加紧迫，连缓口气的间隙都没有。
叶夕雾闭上眼睛，雷劫前她会给澹台烬留下一封书信，推荐他去逍遥宗修仙。
这样一来，他不会到幽冥川忍受五百年弱水灼烧肌肤之苦。五百年后，黎苏苏在衡阳宗的天池醒来，就能看到澹台烬了吧。
她幻想澹台烬站在雾气袅袅的天池边，穿着她最喜欢的天蓝色白绒流苏长衫，五百年后见面的第一句话，他会对她说什么呢？
苍白到没有血色的脸上浮现出笑容，身上的疼痛减轻了许多。
叶夕雾右手撑住身体想爬起来继续修炼，撑了半天没起来，身子一歪磕到左臂。
“啊，好疼！”
她疼得一个激灵坐起来，这不是能坐起来嘛，还是要逼自己一把。
她摆好姿势继续打坐修炼，心里默默祈祷这一轮小周天能够顺利完成。
“吱呀。”
房门开了，夜晚冷飕飕的江风灌进房间。
叶夕雾赶紧躺下，盖上被子假装睡觉，偷偷用被子擦干嘴角的血迹。
“叶夕雾，你睡了么？”
“嗯——没呢……”她轻哼一声，装作浅睡被吵醒的样子。
人被伤痛折磨时，很难睡得太熟。光凭手臂上的伤痕，就够叶夕雾疼得睡不着觉了。澹台烬的受伤经验比她更多，他以为叶夕雾现在一叫就醒是正常的，万万没想到她根本就没睡。
“帮帮我。”
“好。”
温热的吐息徘徊在耳畔，叶夕雾迎上去，像过往许多次那样给予他渴求的温存。
澹台烬通通饮下去，寻回了半分神智，立马察觉到异常。
“你口中为何有鲜血的味道？”他松开嘴，问道。
“还不是你咬的！”叶夕雾娇斥。
澹台烬被饥饿感折磨得受不了的时候，动作往往很粗鲁。叶夕雾大伤未愈，小伤不断，她从未向澹台烬抱怨过。
不过这次她嘴里的血迹，是修炼仙髓吐出的血，倒是冤枉澹台烬了。
“对不起……”
“没关系，我知道你忍得很难受。”
叶夕雾掀开被子，将他拉进去。
“不行，你身上有伤。”
叶夕雾日渐虚弱，澹台烬看在眼里心急如焚，他挨不住饥饿时常索吻已是罪过，根本不敢动更过分的念头。
澹台烬离开温暖的被窝，轻轻拉起她的左手查看伤势。
白纱云袖下，可怖的创口已不再渗血，幽香肌肤留下深红的缺损。
“已经见好了，为何你的脸色还是如此苍白？都怪我，我不该来打扰你休息。”
澹台烬千算万算，也料不到叶夕雾修炼仙髓要主动赴死，受伤反而掩盖了她身体虚弱的真正原因。
“没有，我一直在等着你进来看我。”
澹台烬轻抚她的侧脸，忆起那一晚夕阳初雪，她跌跌撞撞地跑向跪冰的他，眼神中的炽热似是要将他灼伤。
当时她的脸庞，澹台烬记得清清楚楚，珠圆玉润，红润有光。
如今她下巴尖尖、脸颊轻陷，把一双眼睛衬得更大，眼底尽是藏不住的疲惫。
叶夕雾看出他的心思，软语劝道：“澹台烬，不要担心，这一切很快就结束了。”
叶夕雾拖着这副残躯苟延残喘，等到时机一到，她会带走他痛苦的根源。
澹台烬强扯出一个笑容，叶夕雾饱受伤痛折磨的同时还要费心来安慰他，他不能再让叶夕雾担心。
“有需要叫我，我就在门外。”
“好。”
澹台烬恋恋不舍地走出房间，他还不知道，邪骨离体之日，是她香消玉殒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