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章 木匠秘闻

    民间流传着一种说法：请木匠建造房屋时，必须用好酒好肉盛情款待，否则可能会招惹杀身之祸。木匠分为大木匠和细木匠，大木匠负责建造房屋，细木匠则专注于制作家具。

    秦木匠是一位赫赫有名的大木匠，他手艺精湛，早年还拜了一位江湖义士为师，学了一身奇特的本领。然而，他心眼儿很小。

    这一年，村里的王东家请秦木匠建造新房。一天夜里，王东家做了一个噩梦，梦中自家屋后那棵三人合抱粗的香枫树突然枯死，拦腰折断，把正在建造的新房砸得稀烂。王东家被吓得冷汗直流，醒来后决心砍树。可是香枫树已经严重倾斜，砍断后必然会倒向房子，除非有人力将重心转移。这么大的香枫树，其重力岂是人力能够承受的？于是，王东家请求秦木匠帮忙。秦木匠答应了，但他提出了一个条件，不仅要王东家支付一大笔钱，还要杀两只鹅。他解释说，香枫树快要成精了，砍它会有很大的风险，甚至可能惹祸上身。王东家虽然心里不情愿，但为了新房的安全，还是答应了。等新房竣工后一并支付。

    要钱倒是好说，那杀鹅又是为何呢？原来，秦木匠有一个特殊的嗜好，就是喜欢吃卤鹅肝。请秦木匠建房，得事先养好一群鹅。杀了鹅后，秦木匠只吃鹅肝，不吃鹅肉。建房的工期短则几个月，长则一年半载，秦木匠一个月至少要吃三四回鹅肝，所以一般人家可请不起他。

    少说也得杀二十来只鹅，这对东家而言，无疑是个沉重的负担。此刻，王东家心想：这房子本就是你秦木匠所造，帮忙砍棵树不过是顺手的事，你不仅要工钱，还要再杀两只鹅，未免也太不厚道了。

    砍树那天，王东家杀猪宰鹅，打瓷斟酒，燃香放炮，举行了一场隆重的祭祀仪式。祭祀过程中，秦木匠笔走龙蛇般地画了一道符，贴在树上，然后双手合十，紧闭双目，口中念念有词。仪式完成后，秦木匠卷起袖子，拿起开山斧，便砍了起来。一个时辰后，香枫树发出巨大的“吱嘎”声，与此同时，一阵逆风袭来，本已向后山倾斜的树干摇晃得更加厉害，反而向着房子倾斜了。众人都为秦木匠捏了一把汗，王东家更是急得汗如雨下。

    在这危急时刻，秦木匠对着倾斜的香枫树大喝一声：“孽障，回去！”紧接着，他迅速脱下衣服，朝后山用力一甩，衣服如同长了翅膀一般，一个飞跃，稳稳地落在了二十米外。说时迟那时快，倾斜的香枫树竟然真的站直了，然后慢慢地倒向后山。而香枫树倒下的方位，恰好就是衣服落下的地方。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都对秦木匠这神奇的本领佩服得五体投地。不久后，王东家的新房顺利建成，他邀请众人来喝乔迁喜酒。秦木匠也应邀而来，但王东家却装起了傻，似乎忘记了当初许诺的砍树钱，只给了建房的工钱。酒桌上，秦木匠郁郁寡欢，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他没有像往常那样开怀畅饮，只是默默地坐着，什么也不说。到了夜里，大家都已进入梦乡。

    秦木匠来到厅堂，对着一根圆柱，口中念念有词。随后，他轻轻吹了一口气，柱子竟然如同石榴皮般裂开了一条缝隙。

    秦木匠画了一道符，边画边皱着眉头，然后将其塞入裂缝中，再次吹了一口气。柱子便又合上了。

    自第二年起，灾难如暴风雨般接连不断地降临到王家。首先遭殃的是王家的家畜，今天死鸡，明天死猪，后天死牛驴。后来，他们索性不再饲养家畜。

    家畜死绝后，死亡的阴影开始笼罩王家的人类。先是王栋家的长子被躲在床底的毒蛇咬死。不到两年，小女儿又被穿过房顶的天雷劈死。几年后，刚结婚一个月的三儿子在与媳妇亲热时，突发心脏病死在了媳妇身上。十个月后，媳妇难产而死，母子双亡。

    王东家逐渐意识到，家中定然出了问题。他深思熟虑后，怀疑这一切是秦木匠在暗中捣鬼。

    王东家的次子身强体壮，如同一头水牛。他一怒之下拆了家里的整个板壁，却仍然找不到任何异常。然而，不久后，从不生病、甚至连头疼脑热都不曾有过的次子，却在割稻子时割破了一根手指。小小的伤口竟然迟迟无法愈合，最终因破伤风而死。王东家的妻子无法承受这一连串的沉重打击，选择了上吊自杀。妻子上吊后不久，王东家也染上了一种怪病，他能吃能喝能睡，却浑身无力，无法干活，甚至连吃饭和说话的力气都丧失了，最终活活饿死。

    在王家遭受灾难的这些年里，秦木匠的生意依然红火。这天，又有一家新房竣工，东家设宴盛情款待秦木匠，他自然也应邀出席。

    不知为何，东家杀了鹅，却唯独没有上鹅肝。这顿丰盛的宴席，在秦木匠眼中如同嚼蜡一般无味。他越想越气，认为这是东家在故意刁难他。于是，他找了个机会，故技重施。

    他拾起一片爆花，如橼巨笔般在其上勾勒出一只张牙舞爪的饿虎，那饿虎仿若要从纸上扑向一个惊恐万状的人。画完后，他咬破手指，将几滴鲜血如红宝石般点缀在爆花上。口中念念有词，朝着两指后的板臂轻吹一口气，严丝合缝的板臂如受惊的蝴蝶般裂开，出现一道筷子粗的缝隙。

    秦木匠将爆花折成窄条，轻轻塞进缝里，又朝着板壁吹了口气。板壁如有生命般重新合拢，看不出任何痕迹。

    次日清晨，秦木匠气哼哼地不辞而别。行至半路，他坐下歇息，从布袋里掏旱烟时，如发现宝藏般看到了一团拳头大的玉液包。打开一看，是卤得金黄、喷香的鹅肝，切成片齐齐整整地码着。秦木匠愣住了，一锅烟接着一锅烟地抽着。他起身往回赶，仿佛背后有股力量在推动着他。

    原来，宴席上东家还请了不少亲友、邻居作陪。如果同桌不知情的亲友也向鹅肝伸筷子，那么秦木匠能享用的鹅肝必然会大大减少。于是东家特意把鹅肝留了起来，如捧着珍宝般悄悄放进了秦木匠的布包。也许是想给他一个惊喜，也许是一时疏忽忘了说明。

    看到匆匆赶回的秦木匠，东家十分吃惊。秦木匠开口道：“东家，今早走得急，忘了一样东西，我再住一夜。”东家心里虽然纳闷，但也不敢多问，不仅不能多问，还要如迎接贵宾般好吃好喝地伺候着。

    于是，东家又磨刀霍霍地杀了一只鹅。半夜，待东家一家睡熟后，秦木匠悄悄起床，如幽灵般取出爆花烧了。他趁着夜色如鬼魅般悄然离去，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却不料东家的小儿子恰巧起来小解，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第二天，小儿子如说书人般津津有味地向家人讲述着秦木匠如何念动咒语，板臂如何裂开，他又是如何从裂缝中取出爆花烧掉。东家听罢，如梦初醒。

    倒吸一口凉气，千叮万嘱儿子，切不可将此事外传。当时在场听到这奇闻的，还有东家的一对表兄夫妇。那表嫂听闻后却是不动声色。

    一年后，正好他家要建房，表嫂便请来了秦木匠。此时的秦木匠已年过花甲，腿脚也不太利索，接的活儿也少了。

    但来人说，东家为了请动他这位大师，特意养了一大群肥鹅，保证他一个月能吃上四次鹅肝。秦木匠听后，不禁心花怒放。别说腿脚不便了，就是腿脚断了，也得让徒子徒孙抬着去。

    上梁那天，女主人一口气杀了四只鹅。秦木匠更是一口气吃了四个卤鹅肝。然而，自那以后，秦木匠的健康状况却每况愈下，半年后便不治而亡。

    原来，当年被秦木匠残害的王东家一家并没有死绝。王东家还有一个女儿，在造新房前就已远嫁他乡。那天她随丈夫去亲戚家赴宴，住了几天，偶然听到秦木匠烧爆花的声音。她终于确定，就是秦木匠害了自己全家。她的夫家是中医世家，天资聪慧的她嫁过去后，也学到了不少药理知识。于是，她便在鹅肝里下了慢性毒药，为娘家报了血海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