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简单吧？”他问。
可，他见不得她那心里失落得要命却还要装做无所谓不在意的样子，是真见不得，一见，心里就跟刀剐似的，难受。
“真有我也留这儿不走了。”他说，把她手里的灭火器抽出来放到柜子上，人已把她抵在墙上，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教你啊。”他笑一声，把灭火器递给她，“这个很简单，把这里的铅封拧掉，保险栓拔|出|来，再压一下把手，就行了。”
电梯灯虚白一片，不知为何，她心里一钝一钝的疼。
莫过于得到了而想要更多，还时刻不愿失去。
可他很快回复：“那我来找你。十分钟到。”
她正想着他是在外头和朋友一起，还是在家陪舅舅时，手机滴滴一下，来了三个字：
他扳正了她手的角度：“锤子尖端与玻璃垂直，呈90度角，力量才最大。集中砸一个点，千万不要因为慌张而到处乱砸。……记住了吗？”
她倒不会因这事儿不高兴，毕竟同事一起吃饭很正常，可——看一眼手机——怎么一条消息都没有。
许沁眼里顿时闪过兴奋，她拧开铅封，抽出保险栓，双手放在把手上，准备摁压时，看了宋焰一眼。
她随手点开一个图片，没想下边显示了一个点赞和一条评论。
许沁平时没什么娱乐活动，回到家打开电视又觉得各种节目都是无趣，翻开书看一会儿吧，眼睛不知为何总不经意瞟桌上的手机。
也是在这个时候，她才注意到，白天出过太阳，小区里的雪都化掉了。只有树上几处照不到阳光的地方，枯树枝上堆着一条条的雪。
许沁伸着脖子看：“怎么多一个灭火器？”
许沁抱着怀里的灭火器，随意的语气：“哦，看见她在你朋友圈里留言了。”
她的心蓦然就砰了一下。
“……”
许沁独自回到家中，看看空荡荡的客厅，再看看怀里小小的灭火器，一时不知道要干什么。
许沁没在意，问：“这个灭火器放哪儿？”
他于是把她往这个状态上轻轻推了一把。
“砸边角，要垂直。”
“好了，不逗你了。”
宋焰：“故意什么？”
过去的一整个白天，宋焰没给她打电话，也没给她发短信。
……
她当即就笑了起来，是咧开嘴的笑，笑意装满了眼底。她又摁了一两下，噗噗出好几团烟雾，飘飘散散围绕在她脚边。
“笑什么？”
宋焰从纸袋里拿出一把安全锤，递给许沁，交代：“如果遇到突发|情况，被困在车里，用这个砸玻璃。”他点了一下车窗玻璃的四个角，“记住了，砸边角，不要砸中间。中间不容易破。”
“简单。”她开心，忍不住笑意，“挺好玩的。”
许沁摁动钥匙，滴滴一声，白色宝马闪了两下光。
他想起正事儿：“你车停哪儿？”
她低下头，用力揉了揉额头。余光瞥见他穿过的拖鞋，她扭头，盯着那拖鞋看了一会儿，也不管了，上去就是一脚，可怜而无辜的拖鞋被踢飞到楼梯口。
许沁：“……”
“想起上次暴雨，你救了我。那时候觉得好巧啊。你也没想到从车里拽出来的人是我吧？”许沁说，“我也没想到是你，更没想到你能把车推上去。……这么尽职，难怪你能当队长。”
她点头：“记住了。”
许沁顿时哑口无言，像是自打耳光的傻子。可……不对，这话是他说的。但……他说的时候她也没反对。
宋焰站在门口，安静地看着她。
“想我了？”
正要过去再踢一脚，门铃突然响了。
他听言，停下脚步。她还在快速朝前走，他伸手拉住她，拉得她转过身来面对他。他上下扫她一眼，问：“怎么了？”
“嗯。”她点头，稍稍分心，此刻的他异常认真，异常迷人。
“记住什么了？”
一共两张照片，另一张是宋焰乘着扶梯下行离开的身影，高高帅帅的。那天他似乎心情不好，一脸冷酷，却让他看上去更显男儿气概。
她没事儿人一样，推门进了电梯间，回头看宋焰，说：“啊，差点又忘了，我今晚要研究几个病例，也会很忙。”说这话时，眼神笔直看着他。
宋焰回身便迅速握住她的后脑勺，低头含住她的嘴唇，狠狠吮舔一道；许沁始料未及，眼睛还来不及闭上，只本能地缩起肩膀踮起脚尖。可他咬一口便松开了，留她独自心脏狂跳。
而许沁以为会有一个简短的安慰或轻哄呢，他一笑撂过去，她又不好追问了，会显得太不好。
宋焰走进来，她稍稍退后一步。他将身后的门阖上了，走到她身边，把她揽进了怀里。
许沁笑笑，还冲他招了招手，转身，便寂静无声地走进了电梯。她眼睛在电梯键上找楼层，没工夫看他。
“没。”立刻否定。
其实，他有私心。
“看好了我走了。”他转身就走。
许沁一愣，立马上前去拉他：“想——”
“没有就好。”
瞬间被哄得心花儿开。
“超man！！！我想睡他！想睡他！”
他带着她试了几下，低声问：“找到感觉没？”
可这就像今早的李萌事件卷土重来，
她不愿承认，挑挑眉：“还行。”
宋焰笑笑，没接话。
再点开一看，一颗点赞的心：詹小娆，下边跟着詹小娆的评论：“辛苦啦~”
这一整天，心情因为他七上八下，像坐过山车。
宋焰问：“今天工作累吗，什么时候下的班？”
许沁一口气提到胸口，却也没说话。
“你这口红我喜欢，看见就想咬。”
许沁就嗅到了他衣服上淡淡的香。
没下文了。
他在干什么啊，为什么不联系她？
他看一眼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懵样，眼里闪过一丝顽劣的笑，大掌揉揉她脑勺，把她揽进怀里，下巴蹭了蹭她的鬓角，笑出声来。似乎觉得逗她很好玩。
他收了她的安全锤放进袋子里，又从袋中拎出一个小型灭火器放在地上，袋子里头还有一个灭火器。
她慢慢挪到墙边，靠在墙上，沮丧得不行，
他松了她的手，退后一步：“再试试。”
走到停车场拐角，许沁望见墙上的消防栓，不知怎的想起詹小娆的朋友圈，随口问：“你和詹小娆还有联系吗？”
“我是不想打扰你工作。”宋焰眼神平静，解释的语气，“你一给我发消息，我就立即来了，是不是？”
自作自受。
人最念念不忘的莫过于未得到和已失去。
弄好了坐到沙发上看书，刚拿起书又想到厨房的垃圾还没丢下去呢，于是拎了垃圾袋下楼。出了楼道，她在小路边眺望了一下，很快就看见宋焰的身影朝这边走来，手里似乎还提着个袋子。
“没。就看你一眼，不然，忘记你长什么样了。”许沁说。
她手还拿着锤子比划着。
“想亲我就直说，还怪口红。”许沁哼一声，稍稍调整着紊乱的呼吸。
她稍稍皱了皱眉，但喜怒皆未形于色，换了衣服回家。
他低声说：
四目相对，彼此的眼睛都在夜色中明亮着。
詹小娆给那两张照片配的文字是：“我的救！命！恩！人！啊啊啊啊啊啊啊！”
电梯原本停在一层，很快就下来了负一楼。
许沁抿紧嘴唇，手机丢回沙发上，起身走到流理台边，把烧水壶里的水倒进杯子里喝，刚喝进一大口，猛然发现水是凉的，还没烧过，立即转身冲到池子边把水吐出去，吐完又想起倒进壶子里的是矿泉水，可以直接喝。
她无所谓地别过眼睛去，看路灯：“看好了。”
她回到客厅，重新拿起书看了一会儿后，最后终于还是拿起手机，调出宋焰的号码。
但她微微笑了下，仿佛这是她不在意的小事一桩：“哦，对，是我忘掉了。”
他又问：“看好了吗？”
她不吭声。
“带回家。”
发送出去才想起，就应该回“不想”，怼死他。
她抓着个杯子，下巴上全是水地站在池子边，对自己有点儿无语，抽张纸把嘴巴擦干净，喝完杯中剩下的水，把杯子洗干净放好。
看久了，他笑一声：“好看吗？”
宋焰：“没有。……怎么突然问这个？”
这话瞬间戳中许沁心口最柔软的一处。莫名的，她眼睛有些发热，耳朵也有些烫。积压了一天的郁气被他这三个字拂得了无踪迹，只剩一颗心在胸腔砰砰跳。
他靠近她身边，握住她的手，纠正：“靠手腕用劲，别用整只胳膊，费力。”
许沁点点头，拿着锤子比划了一下。
下边还有一条詹小娆自己的留言评论，估计是统一回复：
明明不久前在地下车库还很开心，怎么现在又搞成这样子？
“噢。”许沁抱着那小罐灭火器，像抱着一罐金子。
宋焰已走近，几步跑到她跟前，眼中含笑：“想我了？”
她又点开詹小娆的朋友圈看，一个多月前还鲜少有照片，只是偶尔分享些小感悟和生活趣闻。而这一个月呢，全是各种自|拍他拍，笑脸烂漫。
宋焰拍拍袖子：“估计在哪儿蹭的。”
“行，”他大方承认，“我看见你就想亲，不看见也想亲。”
宋焰过来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揉揉她的头。
许沁拨动灭火器上的铅封，有些好奇，抬眸看他：“现在可以拧开试试吗？”
许沁不禁轻轻笑了。她趴在他怀里，微微喘气，欲搂他的腰，却碰到他手中的袋子，低头：“你提的什么？”
无数问题想问，无数话语想表达，最后却只打出四个字：
评论是一个月前，宋焰没有回复。
她顿时又踢他一脚：“你闭嘴。”
……
“你在干嘛？”
她忽而抿唇淡笑。
“多带的这个就是给你试的。”
电梯门关。
开车过路口的时候，有一瞬间她想，宋焰会不会跟李萌去吃晚饭了。
再想起他一整天的消失不见，
“……”许沁点头，“好。”
是宋焰救她的那一天。
他和她一样，朋友圈里没什么内容，只有寥寥几条转发的防火宣传，唯一一次发图片也是防火通知。
宋焰插兜站在一旁，凝视着她大大的笑容，不自觉地，嘴角也弯了起来。
许沁对着玻璃边角，轻轻挥了几下，姿势角度都正确。
“不是说你忙，让你下班了给我消息？”宋焰看着她的眼睛，问。
他关上车门，她瞧见他袖子上有灰尘，帮他拂了拂，落在手上却是浅蓝色的粉末：“这是什么？”
没什么看点。
许沁奇怪，不知道他和她还有共同的好友。
她放下手机，立刻跑去洗了个脸，梳了梳头发，又把口红翻出来对着镜子涂嘴唇。
宋焰笑起来：“这又不是开枪，没那么大后坐力。”
宋焰极淡地笑了一下：“吃醋了？”
本能地回了一句：“嗯。”
就这样一直到了晚上九点多，宋焰就像不是她男朋友似的，消失得干干净净。
他语气竟还若无其事，许沁不知该回答六点还是九点，一时心乱，忽而反问：“你今天想过我吗？”
她顿时就靠在了电梯壁上，沉默望着天花板。
许沁愣了一愣，灭火器都还没来得及放下，就跑去拉开家门。
下班的时候，许沁终于有时间掏出手机来看，屏幕很干净，没有任何消息提醒。
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问：“宋焰，你故意的吧？”
许沁于是放心，用力摁了一下把手，噗地一声，一大团白色烟雾喷射而出。
不知为何，原本消弭了的郁结又隐隐约约地浮了起来。
“听见啦——”她轻声说。
“故意这么吊着我。”
她想了想，拿起手机翻出他的朋友圈看。
正没个出口呢，
她差点忘了，当初就是她把他的手机号告诉给了詹小娆。詹小娆那性格，一定顺藤摸瓜死缠烂打加他好友了。
“好玩。”他重复着她的话，淡笑一声，“但愿你永远用不上。”
她稍稍讶异的样子，寻常地说：“没怎么啊。哦，就是你一天都没联系我。我以为你忙呢。”
许沁握着手机，自己都没察觉自己在抿嘴笑：“好啊。”
许沁再度无言以对。她一发消息他就来了，还寥寥几个字就让她忘了一整天的烦恼，把她哄得服服帖帖。可……为什么胸口更加郁结了。
宋焰稍稍挑了眉，有些遗憾，但最终还是叹了口气：“那好，我就不上去打扰你了。记得早点休息。”
许沁还意外地在她的照片里看见了宋焰的身影，在四溪地的soho广场，宋焰弯着腰，卷着地上的水带，人群围在他两旁。
宋焰这才笑了一下，又问：“晚上真要研究病例？”
连许沁也不得不承认，特别可爱，朝气蓬勃。
她埋头在他胸膛，立时就踢了他一脚。
他把袋子卷好了塞在副驾驶座位下：“放这里了。”
她抿着嘴唇摁下了电梯。
“乖。”他摸摸她的头。
地下车库。
宋焰了然地点点头：“也对，你记性不好。”说完稍稍歪头，安静瞧着她，一副任她观赏的模样。
那手机始终安静。
“别在家里头瞎玩，听见没？”
他挨着，轻叹：“这些年，变怂了啊。有事儿都闷着了。可好歹你以前还窝里横啊。”
她把垃圾袋扔进垃圾桶里头，站在路边看着他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