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宋焰：“知道。”
杨驰：“那得多费钱呐，哪里治得起？”
“走了。”宋焰打了声招呼，便拦了辆车走人。
李萌强行微微一笑：“刚才在留观室里，我给你拉衣服的时候你没反应过来，没来得及阻止我，我就知道你心思不在这儿了。——只听脚步声就知道是她来了？”
江毅倒安抚大家：“不都紧急处理过了嘛，再说了，传染病都有个概率问题，五五开也有百分之五十幸免的几率呢。”
“那不可以。”付闻樱说，“沁沁，不要逼妈妈再做一次恶人，好吗？”
小南：“许医生，和你相处这么久，没见过你一次说这么多话。真不习惯。”
杨驰愤怒地咕哝：“我是没事，可江毅——要万一感染了怎么办？这病治都治不好。”
北方的冬天来得太早了，那一次见到宋焰，还是夏天呢。
“我只看出你脸更瘦了。”付闻樱往她碗里夹了一大块羊肉，又给她盛了一碗玉米排骨汤，“全都喝了。”
“李萌，”宋焰打断她的话，“这话再讲下去，可就越线了。”
宋焰心情很差，也不跟她废话：“下次再把我以前的事跟人瞎说，我打断你的腿。”
宋焰嗓音一变：“翟淼你还跟我闹是吧？”
一片哀嚎：“不要啊！”
那年他还年轻，也曾想满足她所有的愿望。
坐在车里，拨通了翟淼的电话。
宋焰稍稍眯起眼看着她，并没有立即接话，似乎在判断她从哪里得出的这个信息。
孟怀瑾和孟宴臣在外聚会，晚饭时只有许沁和付闻樱。
李萌敏锐地察觉到一丝凉意，适时闭了嘴。
“我真是要被你气死啦，你能不能争点儿气？你说你，要模样有模样，要人品有人品，干嘛一棵树上吊死送去给人虐啊。宋焰，你争点儿气行不行？”
“不是。”
几个身上没有皮外伤排除了感染嫌疑；另几个手上有程度各异的擦伤或割裂伤。尤其是江毅，手背上划了一条大口子，当时还不顾疼痛地去帮忙把肇事者抬出来。
宋焰：“行了，归队。”
“妈的，怎么遇上了这档子事？”小葛也骂起来。
付闻樱微微叹气：“这么忙，还是不想换工作？让你爸爸给你安排去大学或研究院吧，工作轻松。”
“哥，天天平安哦。”翟淼在那头大声嚷。
翟淼振振有词：“萌萌姐又不是外人，我还想让她当我嫂子呢。”
“你的前女友。”李萌问，“那位许医生，是她吗？”
“是。”
宋焰问：“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们俩不可能？”
“你关心我，我谢谢你。但是——”宋焰脸上笑容渐收，“我跟我前女友什么关系，是好是坏，轮不着别人在中间插一脚，明白吗？”
“早些成家。”付闻樱说，“你们一个个都不知怎么想的，宴臣也是，给他相亲的女孩子那么多，就没一个看得上的。”
许沁回到办公室，从小西口中得知，小东准备递交辞呈，说不管六周后结果如何，她都不想再做护士了。
“你说我何苦，你这又何苦呢？”宋焰斜睨她，“教训起别人一套一套的。”
付闻樱稍稍有些遗憾，但让了一步，问：“谁家的？”
许沁不解：“怎么了？”
宋焰脸色微变：“翟淼跟你说的？”
说完干笑两声，看得出内心并不轻松。
有感染风险的几位消防员到医院传染科登记备案，紧急用药，具体情况要等六周潜伏期过了才能下定论。
宋焰放下电话，靠在座椅上，望着车窗上快速流淌而过的城市风光，蓦地想起那年。
翟淼听他语气不对，立刻规矩起来：“哎呀是我妈说的，跟我没关系啊。”
江毅小声：“还能这样？”
翟淼呼一口气，笑道：“那就好。真希望你们天天都帮人取钥匙摘戒指什么的，别起火，真的，别起火。”
“……”
江毅坐在末尾，宋焰走到他身边，靠着墙，拍拍他的肩：“还没下定论，不一定会传染。”
宋焰看她半刻，叹了口气，转身抽出一支烟点燃，吸了一口，回头看，李萌还耷拉着头站在原地。
许沁：“普通人。”
江毅哈哈笑：“网络用语，队长你不上网，当然听不懂。”
“舅妈爱折腾，你跟着瞎闹什么？平板电脑还想不想要了？”
小西说：“希望她不要被感染，平平安安地去换一份新职业。”
李萌见他护着许沁，顿生气忿，可又心疼：“你还喜欢她吗？我真是——我说，她都看不上你，你这是何苦呀？是找虐还是什么？”
宋焰走过，依次在每个人头上揉了揉，说：“打起精神来。”
宋焰：“看什么？”
大家伙儿七嘴八舌。宋焰靠在墙上，沉默半晌，开口：“万一真感染了就去国外治疗。接受先进的治疗方案，能活十多年，等十几年医学进步，或许这病就能治了。”
“等一下，”小西蹦过来，拖住许沁的手，“许医生，今天来治伤的那个消防员，你认识吗？”
……
小南和小北听言，只是叹了口气，没对她的选择做出评价。
许沁说：“不认识。”
小葛举手：“三米八。”
三人一时都不吭声，看着许沁。
李萌也宽慰：“先别太有压力，或许六个星期后大家一检查，都没事儿。”
宋焰莫名其妙：“什么鬼？”
许沁喝着汤，抬起头：“妈，我有喜欢的人。”
翟淼立即倒戈：“哥，你喜欢谁我就支持谁。谁也比不过咱俩亲。”
谁也想不到伤者有传染病，更想不到是艾滋。
付闻樱自然问起她和蒋裕的发展，许沁以工作忙为由搪塞。
许沁出门时，听见身后小北在给小西支招：“小南和他们队里一个消防员有联系，你可以问她。”
出了医院大楼，李萌在包里翻车钥匙，说：“我送你回去。”
许沁：“怎么？”
女人的感觉往往敏锐得可怕，而这样的敏锐无疑是自伤。
走廊里一时间鸦雀无声，数张年轻的脸齐刷刷盯着宋焰。
李萌在原地观察他的表情，忽然问：“是她吗？”
宋焰一愣，半晌后，略略一笑，说：“真挂了。”
宋焰道：“不用，我自己走。”说着把她手里装药的塑料袋拿过来。
宋焰：“少放屁。”
付闻樱正夹菜，顿了顿，上下扫她一眼：“不是蒋裕？”
李萌抿紧唇，一口气憋在嘴里涨红了脸，瞪着双眼睛看宋焰，揣摩他是不是生气了，怕他生气可自己又难受，半天憋出一句：
许沁：“我刚才查了下数据，去年我们市里艾滋病毒职业暴露的案例有10起，感染的医生和护士是三起，概率百分之三十。hiv病毒的传染条件相对严苛，所以先不要太绝望。况且，如果真的感染，就更不能辞职了，这是工伤，医院必须要管的。”
宋焰：“到此为止了啊。”
“这工作说白了卖命，大家无怨无悔。哪怕是牺牲我相信你们眉头都不会皱一下，但这儿谁的命都不是轻贱的，懂吗？”
再度落针可闻。
“你不会想跟她和好吧？”李萌问，“跟一个心里看不起你的人一起，不难受吗？”
小西歪头，花痴笑：“觉得他很帅诶。你要认识他的话，介绍一下呗。要过冬了，该找男朋友了。”小西眼里冒星星，兴奋地对手指，“消防员和小护士，好搭的哦。”
宋焰呵一声：“我他妈还想让自己服气呢。”说着把烟扔土里，用力碾碎了。
翟淼嚷：“又骂我。你跟我妈说去，我妈可喜欢她了，说看中她当外甥媳妇。是你装聋。”
宋焰没提受伤的事儿：“出勤，帮人摘戒指去了。”
杨驰崇拜地竖起两个大拇指：“哥，你气场两米八。”
宋焰问：“你都跟李萌说什么了？都是些什么事儿啊就瞎跟外人讲？”
“哥，干嘛呢？怎么这时候有时间给我打电话呀？”
接下来有几天休假，许沁回了孟家。
李萌抬起头：“你不喜欢我，喜欢别人，我也没办法。可你不能找个对你好点儿的，让我服气一点儿？”
宋焰一时没明白：“嗯？”
许沁：“嗯。”
一众年轻的小伙子排排瘫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松垮着腿，头靠墙壁望着天空。
宋焰心情不好：“挂了。”
宋焰有些哭笑不得，觉得她越说越不靠谱了：“李萌——”
宋焰觑着她，稍稍抬了一下下巴，像是终于想明白过来了：“难怪你擅自主张动我嘴里的烟，呵，”他没有笑意地笑了一下，“为了气她？”
李萌落在后边，跟宋焰说：“这个事要跟上头汇报一下，有感染风险的队员这段时间也不能出勤了。”
宋焰：“看来是该没收手机了。”
许沁说：“我先下班了。”
队员们先坐车走了。
“诶诶诶，别呀。难得打一次电话。”翟淼说，“今儿怎么回事啊，这时候联系？”
许沁：“现在工作挺好的。”
“什么事儿啊？”翟淼完全没想起来，“我怎么就要断腿了呢？”
“为什么？”
宋焰侧头，扫了一眼面前的一帮小伙子，说：“你们当中任何一个，谁要是真感染了，我带你们去跟肇事者讨说法。再不济，算工伤也得找国家找政府要赔偿。你们要真出事，我管定了。”
许沁走进地下停车场，冷风突灌，她打了个冷战。这才发觉像小西说的，要过冬了。
他是真觉得可笑的，就又笑了一下：“李萌，你幼稚吗？”
李萌点点头。
如今变成这幅情况，队里的人都有些沮丧。憋闷而灰心的气氛笼罩着大伙儿。
小西一脸遗憾：“好可惜。”
李萌好歹是个姑娘，脸皮薄，虽然他语气不重，可这话里包庇许沁的意味太明显，还是让李萌红透了脸，只差眼睛都要红了。
许沁则说：“应该没事。”
“谁说的有关系？”李萌望着他，眼里全是委屈心酸，“你这么好的男人，凭什么就被她贬得一文不值，被她不屑一顾了？看见你那样我生气，对，我就是个坏人，我就故意给你拉衣服故意动你的烟，想刺|激她一下。让她知道，也有很多好女人喜欢你——”
“对不起，行了吧。我也知道不对，可我就是没忍住。”
这种安慰多少有些无力。
一群大男孩盯着宋焰。
众人起身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