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红豆,原来我是真的爱你
站在产房门外,看着无数白色身影神色匆匆地闪过,恍惚间我仿佛置身于一年多前的那场小雨,那股阴霾降在我的心头。
里外只隔着一扇薄薄的门,但却见证了多少场阴阳两隔。
整个世界的嘈杂在这一瞬间变得安静了下来,只听见秦姿茹一步步小跑过来时,高跟鞋跟发出急促的哒哒声。
那天她的修长身影如同行尸走肉般向我这边挪动着,手上点点鲜红,那是厚厚的纱布里不断渗出的猩红血液。
那条长长的走廊上,稀稀拉拉地洒下斑驳的阳光,让整条走廊像是她通往被审判的道路一般。
其实都知道,除了她自己,并没有人能够审判她,她所要接受的,不过是自己内心的审判。
家破人亡,无一人牵挂。
亲情,爱情,友情逐一和她作别,更讽刺的是,就连奸情亦如此。
那个迷了她心窍的人,让她的一切,在一次次撞击中破碎一地。
但王二锁依旧只是把她当做发泄的玩物,用来吹嘘的资本,证明自己比别人强的证据,仅此而已。
也许她真的已经审判了自己。
无数个辗转反侧不能寐的夜晚,一篇篇向往曾经无尽爱意却无处释放的日记,完美细腻如同瓷瓶般身体上留下的那些蜿蜒,跳下湖水也想寻回的凋零爱情,为见爱人而愿意自降人格,也为了救爱人的爱人而愿意散尽家财……
今天她的手上依旧鲜红,但那是一捧不亚于她那完美容颜的花。
我看不清她手腕上的伤疤是否依旧醒目,但我能感觉出,她比那个时候更加疲惫。
内心的审判不会是解脱,是更深的枷锁,是更加内耗的自己。
我错了,但我没有机会去弥补。
我错了,但我已经彻底失去了你。
我错了,但我连个愿意听我说对不起的人也没有了。
……
忽然我只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没有任何重量,轻轻一跃就能离开这个破败不堪的世界。
就连哒哒哒的高跟鞋底撞击地面的声音也随之消失。
那扇产房的门也在这一瞬间被从里面推开,从里面走出来的大夫面无表情地看着我,那副无悲无喜的神情让我瞬间抓狂。
我看到他的嘴微微张开,但我没有等他开口,整个身体就像是飘出去一般来到他的面前,随后一把将挡在我身前的他推开。
他在我的身后说着什么,但我脑中不断回荡的嗡嗡声,让我一个字也听不清。
顺着打开的产房门走了进去,里面充斥着医院里那种让人胆寒的消毒水味道,和……和浓烈的血腥味……
产房内的人无人抬头看我一眼,仿佛我并不存在一般,他们依旧匆忙但有序的收拾着一切。
当我看到那个安静躺在那里的身影时,原本轻飘飘的身体突然恢复了所有的感知,剧烈的疼痛从胸口向全身弥漫开来。
似乎那浸透半张床的血迹,是从我的身体里流出来的一样,我能感觉到自己每一口从鼻腔呼出的灼热的呼吸,那是正在不断带走我生命生机的气息。
我想要迈开腿,可身体早已经不是刚才随时可以飘走的那样,而是被千斤重锤狠狠锤击在地面,分毫不得动弹。
我想抱抱她……我想抱抱她……我想抱抱她……
我心里不断默念着,似乎这句话能给我带来一股力量。
让我脑中原本嘈杂的声音逐渐安静下来,周围那些人说话的声音也清晰了起来。
“产检倒是什么都显示正常,不过这个年龄的产妇还真的是什么状况都会遇到。”
“长得可一点都看不出来年龄,我都以为不到三十岁。”
“是啊,女人生孩子真的是承担着巨大的风险,以后我女儿要是说她不想生,我一定不劝。”
……
每一句话都像砸在我胸口的巨石,让我突然感觉自己嘴里一阵腥味,我猜大概是血液的味道吧。
此时我已经想法用这个世界上任何一种语言,任何一个词语来描述我的心情,是真的词穷。
无力感大于心里的痛苦,自己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改变不了,只能静静看着面前的一切发生。
也在这一刻,让我终于看清楚那颗一直被自己刻意去忽略的内心。
是不是我的心里只装着秦姿茹,纵然她有万般不堪,那种深深植入内心的爱,不曾消磨半分?
是不是我对红姐的感情,更多的来自于身处低谷时,她向我伸出的那只温暖的手?
是不是在我心里那根本不是爱,而是深深地感激?
不,此时此刻我站在这里,那痛彻心扉的感觉明确告诉我,我以往从来没有认真去想过,我是真的爱这个女人,美貌智慧,敢爱敢恨,果敢独立,不矫揉作造,不抱怨命运,不自怨自艾……每一点都在深深地吸引着我。
我向红姐说过爱她,向她说过承诺,但我从来没有去想过自己到底有多爱她。
直到到现在,我才明白,其实在我心里,红姐早已经真正的成为那个不可替代的人。
至于秦姿茹,她也不行。
那个愿意在中途上车,陪我走完全程的女人,现在也要提前到站了吗?
心中那股力量支撑着挪动脚步,缓缓地朝躺着的她走去,身边不断有白色身影穿梭,似乎他们也不愿惊扰我此刻的悲伤。
当我挪到那个被血浸透的身体旁,不小心露在外面的手,刺眼般的惨白,目光向上移动,盖着的白色床单,让我看不到她的面容。
我木然伸手,想要将一切阻挡在我和她之间的东西扯掉,触感冰凉,而我的嘴里再次泛起浓烈的血腥味。
“出血量实在是太大了。”
“提前备好的血根本不够用。”
“血站那边送过来也来不及。”
……
我的手似乎再也不能向前,有道看不见的空气墙将我和她隔开。
“她的血型本来就不是常规血型,这是比较麻烦的。”
“你在听吗?”
“文山!”
“文山你说句话!”
猛然抬头,周围的所有人都在不断退后,眼前的空间似乎都在快速扭曲着。
我看到手捧着鲜花的秦姿茹已经走到了我的面前,微微偏头,那个刚从产房出来的大夫戴着口罩,正在我身边向我说明情况。
“就是我刚说的那样,现在出血量很大,虽然提前备了血,但是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血站那边也联系过了,需要时间。”
这时我才发现我母亲已经瘫坐在地上,父亲正在搀扶她起来。
我突然感觉嘴里一阵疼痛,才发现是我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咬破了自己的舌头,而刚刚嘴里的血腥味道也源于此,我赶忙开口询问大夫对策。
他摇摇头:“医院已经用广播看有没有同血型的医患能来捐血,但愿有吧。”
听着广播里急促的声音,我面前的秦姿茹突然一步上前,急切地开口。
“我……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