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我去小厨房看看,中午老四就在府里吃吧,我炖了你们爱喝的花蜜雪羹汤。”
“吵死了。”
“遵命遵命。”慕疏涵有些不开心,“就知道让我保护他,那万一我死了呢?”
“晚上不管饭!”
“我也喜欢你。”
“好。”似乎知道她所有的心思,慕宛之郑重其事地点头,眸光全部凝在她的眉心处,带着他所有的宠溺与心疼。
只是雨水中的慕嘉偐脸色惨白,身上的血不断渗出,汨汨不停地悉数都流到夏芷宜的手心里。夏芷宜大哭,嗓子哽咽着,“慕嘉偐,慕嘉偐你醒醒,我是夏芷宜啊,我是喜欢你的夏芷宜啊!”
“吵……”
苏年锦这才回过头来,双目一弯,“恭喜姐姐了。”
“阿方薇会接应我们,你不必担心。”慕宛之看出她的忧虑,上前握住她的掌心,“此一役,我们必赢。”
从紫色衣服上淌下来的水染湿了地面,慕嘉偐惨白的面色被晃的竟微微泛了红晕。他缓缓睁开眼,看见地上的人儿闭着眼大哭,齿牙都露在嘴巴外面,喉咙朝天喊着,恐怖的要死。
怡睿王府,书房。
慕宛之已经穿好盔甲,从宫里领了帅印,即将率领三十万大军,前赴清崎与胡厮杀。
咳咳咳……
许幼荷微微笑着走到她身边,抚了抚自己的肚子,“太医说,我有了身孕,妹妹该祝福我吧?”
夏芷宜晃着他的身子,鼻涕顺着眼泪一起流,身上也已经被泥巴裹满,臭的不忍闻,她却毫不所动,晃着手摇着他的身子,大声喊着,“求求你了,你醒醒,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呜呜……”
“不论怎么说,爷一定要保重。”苏年锦缓缓看向慕宛之,不放心道。
“你醒醒!你醒醒啊!不要吓我,你不要死,你不要死!”
慕宛之单手负后,摇头笑了笑,靛青色袍子衬得一身爽朗清举。只是二人话音方歇,忽见木子彬敲门进来,低头禀道:“五王爷慕嘉偐求见。”
“慕嘉偐!慕嘉偐!”
“呜呜你醒醒,你醒醒……”她哭的太大声,竟然没有听见他在说话。
“慕嘉偐,我喜欢你很久了,你醒醒,我要亲口告诉你,我要嫁给你,你醒醒,你醒醒啊!”
眼瞧着苏年锦一溜烟小跑出门,慕疏涵哈哈大笑,回头看向慕宛之,“她可真是愈发有趣了。”
“又能尝到你的手艺,我晚上也不走了!”
“那看爷日日皱着眉头,又是为什么?”
“扑哧。”苏年锦一下子笑出声来,“就知道吃。”
夏芷宜带着人来的时候慕嘉偐已经身负重伤,看见无数御林军进来时,腿陡地一软,即摔进了雨水中,不省人事。
“你是说阿方薇趁阿方拓打仗期间,在朝中挑起内讧?”
“哎你……”
御林军统领带人与黑衣人对抗,而夏芷宜一忙跑到慕嘉偐身边,大声哭喊着他的名字。
“吵死了!”
“不吃,人生根本就没意义。”慕疏涵的白袍被窗外的风一吹,显得更加俊逸,“你有什么想吃的?来,告诉爷,爷心情好到时候也给你带一些来。”
“是,这个得听你的。”慕疏涵又似没事人儿一样,扬手挥起檀木扇,扇下的玉穗随着袍子一抖一抖。
“呸呸呸……”苏年锦上前打他,“不许浑说,你们都得好好回来。”
她哭号了大半天,也没见慕嘉偐醒来。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却是吓了自己一大跳。夏芷宜抹了一把眼泪,站起身子将他一点一点从雨水里拖出来,拖到房檐下,而后缓缓将他放平,自己深呼一口气,弯身,与他唇对唇,全部将空气输给他。
“你好好把你自己带回来就行了。”苏年锦白了他一眼,佯嗔道,“一定要保护好宛之,他身上旧伤多,容易反复。”
慕嘉偐咳完一下子笑出声来,院子里的大雨漂泊,身后雨帘似一道屏障,将他二人紧紧裹在里面。
这大概是最后一次在书房了,明日寅时就要在玄武广场集合数十万兵马,而后浩浩荡荡,千里杀敌。
慕疏涵招呼她上前一起坐,尝了一口清茶,啧啧道:“这泡茶的手艺见长啊。”
苏年锦知他有心开玩笑,只是心里一直想着明日他们便出发前去与胡人厮杀的情景,怎么也笑不出来。
庆元十二年夏至,太子妃有喜,胡人进攻中原。
翌日。
雨,越下越大……
“船到桥头自然直。”慕疏涵也缓缓站起身来,看着二人愁眉苦脸的模样,唇角一扬,“话说胡地有什么特产么?上次去的急,什么都没发现,这次要是攻打他们,我得好好捞一把吃食才行!”
夏芷宜忽觉手下一动,见他不断地咳着,愣了一会,连忙大喜,“你醒啦?饿不饿?痛不痛?啊哈哈哈哈哈,你醒啦?”
“慕嘉偐我喜欢你,我喜欢你,你快醒醒啊,你快醒醒啊……”
“我在担心,我这一去,朝中反而大乱。”
苏年锦微微垂了头,忽地想起沐原来,依他的秉性,很有可能就在近期行动。
苏年锦专门泡了六安瓜片的茶,又将点心放在案几上,才稍稍退下来。她今日着了一袭浅蓝色的收腰托底罗裙,流苏垂落,楚楚多姿。
他再次昏厥过去时,偷偷在夏芷宜耳边说。
雨夜铁戟,招招穿心!
“不止,阿方薇要用阿方纳的身份,扶持他为帝王。”慕疏涵又嚼了口点心,眼巴巴地看着她,“你真不用担心,阿方拓这是在自找死路,我们就帮他一程。”
雨势不减,哗啦啦全部倾泻下来。御林军已经将黑衣人斩尽杀绝,却见房檐下的那个女人哭得如个孩子,满脸是泪,神色悲戚。
慕疏涵亦备好着装,跟随慕宛之一起,统兵十万,作副首领,上线杀敌。
“还不是想让你晚上回去好好和你的王妃告个别。”
当慕宛之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玄武广场时,苏年锦在广场前伫立了许久许久。夏日闷噪,她却浑然不觉,一双目停留在慕宛之消失的地方,只想多看一眼,再多看一眼,望君珍重。
慕宛之一怔,没想到她真是个细腻体己的人,完全将自己的心思摸的一清二楚。
慕嘉偐?慕疏涵皱了皱眉,这一个多月,他伤好了没有……
反反复复地,她吸一口气,就往他嘴里吹一口气,吸一口,就吹一口。直到吹到后来,她鼻涕眼泪都悉数流到他的唇里,却还是未见他醒来,夏芷宜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大哭,“慕嘉偐我不许你死,你死了我怎么办,我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