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哦?”苏年锦装作不经心地听着,“看雨是挺好,淅淅沥沥雨打芭蕉各有情趣,可是电闪雷鸣狂风嘶吼有什么可看的?”
慕疏涵与慕宛之并肩而行,雪花落在狐裘与蓑笠上,越积越多。
护城河。
花无情,随水流。
慕疏涵放眼望着整个皇宫,大叹笑道。
慕宛之没说话,低头想些什么。
“好啊好啊。”
慕宛之没说话,看着眼帘处无穷无尽的雪叶子,微滞了呼吸。
“谢谢姐姐!”霏儿欢快得像枝头的鸟儿。
“你呀,若非皇后疯了,非打你不可。”苏年锦早已与宫女霏儿熟络,如今见她痴痴只听琴音而不顾皇后,笑骂道。
庆元十一年一月初八,太子慕辰景率兵一十五万前往西北,临行前于武英宫静立一个时辰,拜祭着曾经为燕朝流血死去的诸位将军碑牌,以此明志。
慕疏涵听完哈哈一笑,“三哥就是三哥。”
长相思,添离愁。
慕宛之没答话,靴子踩在已经深半尺的雪地里,咯吱咯吱发响。
“未必。”
心头多恨,却不道,缠绵梅雨黄昏后。
空自别离,愁上心头。
慕疏涵皱了皱眉,“没别人知道青羽勾引太子的事,难道有人比我们更着急让太子毁于一旦?”
“嗯?”苏年锦很奇怪她的比喻,却是笑意不减,“好啊,等皇后好了,你唱给她听。”
窗边多寒,那知旧时心,莫将此恨长相守。
顾筠菱转身为慕辰景整了整盔甲,长风撩起发梢遮住那弯细瓷眉眼,却掩不住她唇角的笑,尽是洋溢着恬静的笑意,那笑倾国倾城。
“嗯?”慕疏涵一怔,“不是青羽设陷阱引李贤发现她与太子的事情吗?”
“三哥,我觉得我们赢了一大半了。”慕疏涵心情豁然大好。
“怎么了?”见他这副模样,慕疏涵好奇问。
“喜好?”霏儿自认跟着皇后时间最长,这一被问起来,还真是犯了难,“除了爱喝梨花酿,其他还真没有什么喜好。”
琴弦弹起,宫中香薰袅袅,瓜果怡人。
“哦,对了,皇后喜欢去后花园。”霏儿眸子一亮,上前道,“特别喜欢下雨天去,有时候雨下得凶,电闪雷鸣的,皇后也想去,我们劝阻从来不管用,都是披着蓑衣打着竹伞在后花园长廊处看雨。”
冰月二十二日,晴。
“喜好这么少……”苏年锦皱了皱眉,“听曲儿不算吗?”
有谁知,歌一曲,谁人能皆心中忧?
苏年锦轻轻将皇后的发髻解开,重新给她梳发,指下的人儿发出一两声傻傻的笑声,如婴孩的嘤咛,让人心头软塌塌的。苏年锦顺着桃花梳一下一下给她梳着,青丝如瀑,绕指盘旋,映着她眸中的暗色,迟迟化不开……
“好姐姐,你唱歌太好听了。”霏儿眉飞色舞花枝乱颤,“声音真好,像冰雪消融后的春天。”
那日他着一身银亮色盔甲,腰间的横刀更衬着玄武广场里的数万将士面目冷峻,意气风发。顾筠菱随他走出广场,众士兵倾身而跪,万米广场就这样被一齐齐的金戈铁甲围住,山呼雄武。
“再过几个月,就有好消息了。”
寂寞多今日,别意几时休?
一侧的宫女听得入迷,连皇后嗷嗷喊着想喝水都忘了喂了。
白色狐裘上的雪慢慢化去,慕宛之呵了口寒气,道:“我培养暗卫青羽十几年,派他去宰相府,不仅是为勾引太子的。李贤宰相当得久了,占地圈田、卖官鬻爵,哪一样没干过?太子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是他拥护太子的原因之一。青羽搜集了他大量证据,全数都交给我了。”
“哎——”慕疏涵不以为意,紧走了两步哈气搓了搓手,道,“你是怎么说服李贤的?让一贯支持太子的太子党头目狠心扳倒他,也不是件易事啊。”
慕宛之登上马车时留下一记孤影,慕疏涵在身后看着愣了愣神,好像习惯了看他的背影,自小都是他在前面走,他在后面追,永远是追不上的。他的三哥那么聪明,永远比自己想得远。可是啊,自小都不会多说一句话的三哥,心里也会隐忍很多苦吧……
慕宛之抬头看了看护城河中结起的坚冰,皱了皱眉,“安排青羽的事,青羽尚没做,便被丫鬟揭发了。”
擦拂皇后面颊的手缓缓停了下来,苏年锦心里琢磨了一番,看皇后现在这样子不像不爱听曲儿的人,难道她没疯之前刻意隐忍自己的兴趣?
慕疏涵看着成片的雪花缓缓落下,苦笑摇了摇头,撩开袍角上了软轿。帘外,大雪愈盛。
苏年锦放下琴弦,走到宫女旁边,叹了口气,接过茶盏而后慢慢喂给皇后。细看昭容皇后是个很标致的人,眉间距口距鼻的尺寸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像画儿里的人。
苏年锦在铜盆里洗了帕子给昭容擦脸,一边擦一边和霏儿聊天,“皇后又特别的喜好吗?”
凤鸟鸣,鸳鸾苦,伤情身后君知否?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霏儿也摇了摇头,“有时候皇上陪她一起看,更多时候是皇后自己,在长廊处一坐就是一下午,也不怕打雷闪电,有时候衣服都打湿了,可就是不回宫。”
慕宛之摇了摇头,“突然冒进来的丫鬟,不知是巧合还是蓄意。”
苏年锦抱着琴直接入了未央宫,大雪过后皇宫显得更加寂静,庆元自雪后便一病不起,宫女们照顾皇后更加吃力,苏年锦索性小住皇宫,经庆元允许专门照拂皇后起居。
一谢前音,弹扣击青缶。
“莫不是皇后喜欢看后花园的景儿?”苏年锦把帕子递给身后的宫女,冲她微微一笑,“改天咱们也去看看风景,没准对皇后恢复有好处。”
霏儿细细想了一下,却是摇了摇头,“皇后没疯之前从不听曲儿,说都唱的不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