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苏年锦微微扯了扯唇角,头枕着后面的蒲团,也不吱声,只将头转向窗外,蛐蛐在窗根下叫个不停,两人却好长一阵子没有说话。
有那么一瞬间,苏年锦特别想把腕子抽出来,而后狠狠打在他的脸上。如果没有他,她又何至于落此境地?
“本王自小不受宠,父皇也是看着我有行军打仗之能才用我,太子嗜杀善妒,父皇其实也知道,只是偏爱皇后,才对其溺爱……”
他慢慢褪去她的衣服,冰肌玉骨,良辰美景,他一笑,在她耳边轻轻喊了一声:“丫头。”
寅时不到,慕宛之就与苏年锦各骑一匹马出了府,花枝上染着清露,云霞从天际一点一点铺展,两人一路策马奔腾,红尘蔼蔼,空气宜人。
“呵。”慕宛之笑了笑,胸口处有暖意直流进心底,“母后跟随父皇打仗数几年,听人说她年轻时倾国倾城,聪颖敏慧,不乖戾不张扬,实乃不可多得的女子。”
夜色浓稠。
“忍着……多痛……”苏年锦抬头看他,灯影下如深潭般的眼眸投出晶亮亮的光,隐着隽雅气。
清风拂来,她反手握住他的,笑了笑,“不疼。”
“又哭了?”慕宛之浅放下汤匙,皱眉问道。
门吱呀响了,慕宛之端着一碗粥踏进来,月光洒在脚下,青衣风流。
“不是……”苏年锦低了低头,心中五味陈杂,这样的身份,竟是连年与他说不了一句真话。她想沐原,想自己的家,想小时候的那棵梨花树,想那双一直牵着她的小手……
“那回去,我就让苏父来府中看你。”
“原是这样。”苏年锦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不知是不是凉风的缘故,身体通透些许,苍白的脸色此时也红润了许多,“没想到皇上也有如此动情的一面。”
苏年锦醒来时已是半夜子时,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当初出行时苏年锦就怕府中没人照应,故意让允儿假装高烧留在府中,如今身边连个伺候丫鬟都没有,空空地让人落寞。红烛静静地燃着,苏年锦勉强半坐起身来,看着窗外一轮孤月,目光出神。
马儿长嘶,行至一个时辰后,逐渐攀上山路。慕宛之下了马,让苏年锦与他同乘一骑,继续上行。
她想笑一笑,可是眼角下面的泪却越来越多,多到她眯着眼睛看不到慕宛之的模样,眼泪就那么簌簌寂寂地流着,溢满了脸。
“谎话。”慕宛之细瞧着那腕子上的伤口,皱了皱眉,“都伤成这样了,怎么能不疼。”
苏年锦被盯得一愣,抬手摸了摸脸颊,皱眉问:“我脸上很脏吗?”
苏年锦一愣,冷峻如他,却是从未说过这样的话……
……
“四王妃答应了吗?”苏年锦忽而想起来下午的事,忙问。
慕宛之顿了顿,随后把粥放在桌角旁,而后曲身坐在床沿儿,静静地看着她。
慕宛之轻轻放下粥碗,而后倾身上前,将她拉到自己颌下,低头吻了一下。
恰逢此时,慕宛之与慕疏涵正好走到二门,一抬眼,就见一抹浅紫色衣裳倒向水里!慕宛之一个箭步冲上去,紧紧将苏年锦从水里抱了出来。怀中,她苍白的脸颊让他一动……
“可是……”苏年锦欲言又止,半晌又道,“你曾哭过吗?”
翌日。
苏年锦坐在前面倚着他的怀,感受着清晨山上的凉风与清露,四周山石花树如画一般映入眼帘,清澈,透亮,舒爽,晨露透过山上的枝叶打在肩上,凉凉的,让人心生安静。
“太医说这几天你得注意休息。”慕宛之蠕动了一下嘴唇,而后将手缓缓握住她的手腕,摸着那红肿一片的地方,浅道,“可还疼着?”
慕宛之一愣,似乎有点不相信这话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
他浅浅抬手,抚上她的面颊,拇指轻轻一探,轻柔柔地将她眼角的泪拭了去。苏年锦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哭了。
慕宛之一一给她擦拭着,有茧花在她面颊上轻柔划过,苏年锦屏了屏气,破涕一笑,“好痒。”
慕宛之一笑,长袖端起瓷盏又行至床边,半坐下,用汤匙舀了汤汁,慢慢送到她的唇角。
苏年锦赶紧摇了摇头,“没,就是有点想家。”
慕宛之将她的腕子稍稍攥紧贴在自己的胸口,眉梢一动,“我忍着没关系,害你跟着我一同忍着,才痛。”
“醒了?”
半晌无话,苏年锦恍一笑,眉梢又翘起来,目光烁烁地看着他,“有心机一点,可以保护在身边的人。”
慕宛之有些怔愣,只是摸着她手腕那里凉飕飕的,不知是不是风吹的缘故。
苏年锦一动不动,夜,添了一把枝上的月光。
“大概,是她不愿意利用自己的好姐妹吧……”苏年锦低了低头,“你说,我是不是特别有心机?”
苏年锦缓缓张口,心里却像被闪电击中一般,目光闪烁。
苏年锦借着烛光看了看那凊青釉瓷盏里的粥,浅摇了摇头。
“这有什么。”慕宛之继续笑,“你不也都跟我说了么。”
他摇了摇头,“不哭。都是忍着。”
慕宛之浅浅一笑,犹如林间的凉风,摇了摇头。
慕宛之摇了摇头。
“生在帝王家,从来没有单纯的时候。”慕宛之也跟着一乐,眼睛完成月牙形,“没有心机的,早就死了。”
凤眸一亮,慕宛之赶紧将粥携到她面前来,浅问:“绿豆粥,现在想喝不想?”
苏年锦吸了口夜里的凉气,只觉得那凉气直窜进心里顶进肺里,让她不停地疼。
慕宛之停了停没有说话,见风有些凉,遂起身行至窗边关了半扇窗子,而后转过头来问:“还想喝绿豆粥吗?”
苏年锦听了一怔,撇了撇嘴,“这话你也敢和我说。”
“皇后……”苏年锦顿了顿,“怎么如此受宠……”
“嗯。”苏年锦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