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快走!”
大堂立刻又安静下来,慕疏涵着一赫色华服,腰间佩紫带,手中执玉扇,于灯火下观去,松节高引,芝兰冠树。
“满口胡言!”慕辰景青筋暴起,声音惊得满堂一震,“分明是栽赃陷害!怡睿王府搜出的东西人证物证俱在,现在反要来咬本王一口!”
“皇……皇上饶命……”张天师俯首直哭。
“天下第一准卦师——张天师。”
“你在胡说什么?!”
有侍卫进入堂中,随着庆元的旨意把苏年锦拉出堂外,苏年锦缓站起身,正巧看见顾筠菱正立在旁侧的帘子后看着她。四目相对,苏年锦微微苦笑,到底,是算错了……
“好,谢太子。”
“你有点过分了!”慕辰景喝斥道。
慕辰景一愣,摇了摇头,“随你。”
“这……”张天师微微阖眸,“是否宜出门,与这无关。”
“从不算自己。”
“啊……”堂中官员交头接耳,皆是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回父皇,这张天师,就是一江湖骗子!”慕疏涵转身,眉目舒朗,“儿臣已经查明,张天师家中养娈童三十二名,金银六十余万两,青楼房契十八所,什么旱灾洪涝谋反之事,也都是有各地眼线前来相告,其他之事更是信口胡说!”
“什么?!”众人大惊,连着座上庆元帝皆是一震。
迈出正堂,有烟花飞入天际,轰的一声四处炸开,晃得眼疼。
“可惜了。”慕疏涵冷冷一笑,“是不会算还是不敢算?张天师熟读易经八卦,事事算得那么精准,难道真不知道自己有一天会落到如斯境地?本王且问你,私开赌坊什么罪?贩卖私盐什么罪?诱拐良家妇女什么罪?欺上瞒下什么罪?诬告皇族什么罪?私养娈童什么罪?!”
“那你如今唱这出戏,也未免太把皇家的喜宴当儿戏了。”庆元始终面无表情,冷冷道,“来人呐,把苏氏一并押进监狱,不日与怡睿王共审。”
苏年锦额上冒了一层薄薄的细汗,弓身时浅杏色的褂子一抖。
侍卫催促,苏年锦正要转身,却听身后忽而传来一句,“等等!”
“原是这般。”慕疏涵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本王今日偶感风寒,身体不适,方才又饮酒过多,明日是否就不宜出门了?”
“倘若只是想给你自己算,也不必专门在宴席上说吧。”慕辰景冷笑。
“四子,你是要求情?”庆元看了看他。
“你……”慕辰景惊讶之余不忘提醒,“张天师,可否有人逼迫你?这几十年的名声得来不易,何苦要自己糟蹋自己?倘若这些事都是有人为了专门对付你而栽赃陷害,本王一定还你公道!”
“你这是作什么?”慕辰景扬声质问。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张天师哆嗦着身子不敢再说一句话。
“太子别急,本王让他慢慢算。”慕疏涵懒懒地将扇子丢在一边,缓缓踱步站到倒地的张天师面前,低头笑问,“张天师,本王问你,本王今日是否宜出门?”
“太子,张天师什么人,难道你还不知道吗?”慕疏涵堪堪一笑,隐着一丝疏离,“当初太子去找张天师时,不知道他正与娈童苟且吗?”
慕辰景眸中一暗,面无表情地扯了扯唇角,“怎么,四弟也想让他帮你算一卦?”
“哦?本王看未必吧。”慕疏涵笑意更浓,“偶感风寒身体不好,神智就容易不清醒,神智不清醒,就容易办错事,办错了事,没准就犯了什么罪,犯了罪,可能就得砍头,你说这门是出得还是出不得?”
苏年锦低了低头,“没有……”
“怎么回事?”庆元冷眸半眯,发出一道寒光。
“是太子,都是太子。”张天师额头冒汗,浑身止不住地哆嗦,“那日太子前来找我,想借我算卦准这个的名声,来帮他做一件事。太子说他已经把黄符和衣服都藏在了怡睿王的书房里,只待我‘掐指一算’,他就前去揭穿怡睿王,好治三王爷个欺君大罪……”
“说下去。”庆元帝声音渐冷,堂中瞬时安静下来。
“哦?那本王半路逢见疯狗挡道,差一点就被它咬伤,这可如何解释?”
慕疏涵单手一挥,即有侍卫押着张天师进得堂来,那人如今寥落窘迫,胡子花白额头冒血,俨然一副丧假相。
“四王爷饶命,四王爷饶命……”张天师此时犹如蝼蚁溃散,磕头如捣蒜,“一切,一切都是太子指使我的!”
“张天师素来只算国运不算个人,上次因太子之事关系国事,兹事体大才揭穿三哥,倘若本王想单算,张天师未必肯给本王这个面子。”慕疏涵摇扇,夜里的风夹着凤仙花的淡香入鼻,“如果父皇在这,本王也好讨张天师这个贵人的神机,太子没什么异议吧?”
“谁?”
“太子息怒,那我们就好好问问这个张天师。”慕疏涵撩袍踱步,离得张天师更近,“说!怎么知道怡睿王家中藏有黄符的!”
“你胡说!”慕辰景抬脚就往他胸口一踹,张天师直直倒在地上,“大胆狂徒!本王也是你能污蔑得了的?!”
“当然。”慕疏涵堪堪一笑,“张天师算得那么准,乙亥年算出天有大旱,丁丑年算出行仗不宜,己卯年算出山东旱涝,再三年算出江西起兵造反,如今算出三哥暗行诅咒,本王还真是想让他给算算,看看本王的运势如何。”
慕疏涵不以为意,仍然紧盯着张天师,“那张天师有没有算过自己,也有这么一天被押在这堂上?”
“你什么意思?”慕辰景微怒,“本王如何知道?”
张天师一滞,“差点咬伤就是没咬伤,逢凶化吉,宜出行。”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是,是……”张天师咽了口唾沫,低着头道,“怡睿王完全是被冤枉的,这些都是太子一手策划,太子告诉我之前他搜过怡睿王的书房,那次就把黄符夹在书中了。太子允诺给我十万两,并嘱咐我事后要消失一段时间,草民一时利欲熏心,才……”
“此事当真?”庆元双手一攥,不可思议地看向张天师。
“回父皇,儿臣并不是要帮她。”慕疏涵执手禀报,“只是想传证一个人进来。”
张天师气息大喘,半晌才道:“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