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果然，白忆迟很关心这个话题，眯着眼睛看着她问：“你凭什么这么说？”
白夜唔了一声，单手抱住她，迅速脱掉自己的外套，为她裹上。他穿的是特质的服装，暖得不像话。颜舞鼻子酸酸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他又将她搂在自己的怀中取暖，半晌才抚着她的头发道：“等你毕业我们就离开巴黎，我想过了，从今往后，我要二十四小时跟你在一起，你只要负责在我身边幸福就好了。”
颜舞从小就是个不太爱撒娇的孩子，母亲离世的那天开始，她就没再哭过。并不是她坚强到可以接受所有现实的残酷，而是因为知道，哭也是一种骄矜的情绪，无人疼爱的人根本没有必要去流眼泪。
“颜舞。”匆匆赶到的白夜在把白忆迟击昏之后迅速的走到她的身边，揽住她的腰身。她没有被绑着也没有受伤。
“你知道？”他微微的蹙眉，忽然又舒展开来，“是白夜跟你说的。”他哼笑一声，用一种无比轻蔑的语气道，“看来他在北大的那几年，做了不少事。我早知道，他突然要回白家这件事，没那么简单。处心积虑，也很多年了吧。不过我想他更应该知道，白家从清末乱世时举家迁出到了英国，从此断了后世从政的路，转而做生意至今，加上几个氏族的帮忙，累积了庞大的家业，一直到现在。从没有哪个私生子可以继承家族中最高的位子，以前不会有，以后更不会。”
那一瞬间她有种恍惚感，会不会是他来了？
“只要你能够证明自己有做当家人的能力，他们凭什么把家业传给一个私生子，对不对？”颜舞耐心地引导他。
“你到底想做什么？用这种小伎俩威胁别人，很光彩吗？我知道你的手机还有电，为什么不给山下的人打电话说我们迷路了？！”
身体像是找到了失去的另一半，完美地贴合在一起。她的下颌，正好枕住他的肩窝。颜舞尝试在他的拥抱间一点点的放松自己。半晌她才说：“白忆迟，我觉得他是个好人，本来只是想安慰安慰他的……”
“他真的这么说？！”白忆迟的眼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松动。
还好，他握住她的手，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腰上。然后面对面的捧起她的脸，迫使她看着自己。
见她的眼里露出惊恐的表情，他的脸上展开了恶作剧般的笑，“看来你很重视这个东西，非常好。”
“不。”他摇摇头，“这样多有趣，白夜一定急得团团转。”
“如果你答应做我的女朋友，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不让他担心，怎么样？”白忆迟玩世不恭地笑。
“没事，”白夜安慰她，“我以为他是想做什么不利于你的事情，现在他只是晕了。倒是你，”他微微地将她拉开了一点，上下仔细地检查了一遍，“是不是很累？他没做什么吧？”
“现在，他最爱的女人嫁给了我爸爸，你猜如果你答应跟我在一起。他会怎么样？是会接受现实，还是生气发怒，想要杀了我？我真的很想要知道。也很想让他尝尝，被人夺去最重要东西的滋味。”白忆迟说话已经有点神经质了，眼神也是。
白夜感觉到她的异样，想要去看她，却被她紧紧的抱住，不肯给他看自己的样子。
“颜舞，没事了，”白夜尝试叫她的名字，捧着她脸吻了吻，接着滑下来，将她一双手都握住在自己的掌心，“别害怕。”
白忆迟说着，冷冷的扫过她无名指上的素环，劈手就夺。
“嗯……他好像精神有点问题，我们爬山后来迷路了……”颜舞僵硬地点点头，很努力地回应他，在看他的瞳孔里看到自己回归的灵魂。
“接受我？”
颜舞拧着眉头：“你根本不喜欢我。”
十九，身上只揣了50欧元到法国，出了机场大门就掉了一个随身的包，她没有哭。
“嗯，”颜舞点点头，又想到那天白夜认真的样子，“他不会骗我的。所以你这么做，根本不值得。从头到尾，你不过把他当做自己的假想敌不是吗？我觉得现在最重要的事情不是对付白夜，而是说服你爸爸或者是白家的那些人，用实际行动让他们可以重新接受你。”
是他，是他来了。
“你是不是担心他继承了白家的产业后，什么都不分给你？这一点你可以放心，白夜不会跟你抢的。”颜舞终于找到一个话题，可以吸引他的注意力，同时放松他的警惕心。
“没有，”颜舞摇摇头，“就是腿点酸。还有……戒指被他抢走了，不讲理的家伙……”
“你干什么？！”颜舞反抗，但她力气太小，被他得逞了。
“迷路？”白夜怔了怔，又拍拍她的后背，“怎么想起爬山。”
二十岁，因为交不出房租，大半夜被房东赶到街上，在塞纳河边的长椅上度过漫漫长夜时，她没有哭。
“只不过是银的，他对你可真吝啬。”白忆迟扬了扬手上的素环，然后靠近壁炉的边缘，银质的戒指就像是被染了色。
二十三岁，跟她一起合租的女孩偷光了她所有的积蓄，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没有哭。
甚至，今天，迷失在山里找不到回去的路，和自己讨厌的人待在一起，她都没想过哭。
于是，年少时父亲不在家，受尽了后母的挑剔，她不哭。
“那又怎么样？！”白忆迟恢复了那幅浪荡的模样，摊摊手，“我是不喜欢你，但是，白夜喜欢你。只要是他喜欢的东西，我都想要抢走。”
可是这一刻，听到他这句话时，她却忍不住落下眼泪来。
“不会！”白忆迟沉吟片刻后恶狠狠的盯着她，“他一定是在骗你。”
不知道是她自己的幻觉，就在白忆迟自顾自沉思的时候，窗外有一道亮光一闪而逝。
小屋的外面有风在呼啸，就像是野兽的嚎叫，颜舞正对着的那面窗户很大，玻璃有些脏脏的，天黑下来，什么也看不到。
“是真的。是他亲口告诉我的，等我毕业以后，我们会回开普敦，那个葡萄酒庄园你还记得吧？就是那里。不是说白家是在英国德文郡的吗？所以他应该并不想要继承白家。”颜舞实话实说，脸上的表情一点都不掺假。
“对不起，”颜舞断断续续的说，“让我抱一会儿，好不好，麻烦你，让我好好的，哭一哭……”
颜舞很认真地分析……
如果这是戏剧学院的独幕剧，他一定能得到一个很高的分数。他脸上的表情如此复杂，把一个精神病患者内心的失落和癫狂表达的淋漓尽致。
漂亮的眼睛，里面盛满了怜惜。
变态一样的逻辑。却说得理直气壮。
他想到北美的大区经理忽然引咎辞职，特别是在这一年内，白夜不声不响地换掉了他身边所有的亲信。父亲还没有完全的退休，他却已经开始培植自己的势力。还有南非的矿床，在他跟朱丽叶做了那么多事后，他居然可以一个人拿下了开采需要的牌照，在一片颓势的情况下，力挽狂澜。花了那么大的心力去做的事情，要他忽然放弃，怎么可能？！
她的手非常冷，让白夜更加自责。
然而，闪光之后，门窗依旧。她的注意力很快地回到一脸纠结的白忆迟身上：“他不会骗我的。我听说了他们让白夜认祖归宗的理由，站在我的立场上来说，我觉得这对你很不公平。而且我觉得他根本不适合坐在办公室里批阅文件，还是葡萄园比较适合他。”
颜舞忍了又忍，不敢贸然地上去抢夺，生怕他会把指环扔进火炉里。
“不会的，不会的……”白忆迟在她的眼前小范围的走来走去。所以没有注意颜舞的眼神忽然之间变了，接着他只觉得后颈一阵疼痛，轰然倒地。颜舞呆呆地看着白夜眼神恍惚。
他说着又看了看那个戒指“啧啧”两声，那种眼神有种十分的诡异和狂热。
颜舞拽住他身侧的手渐渐的回复了直觉，那样的气味，温度，和拥抱，都是他没有错。
颜舞看着他的侧脸，答：“我知道。”